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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186)

  江原紧抿唇线,垂目不语。

  江德异常严厉地看了江原一眼:“此事以后再议!燕王,你随朕过来,朕要问你的话还有很多!”他迅速拂袖转身,朝自己乘坐的车辇走去。

  我和宇文灵殊都站起来准备离开,江进心有余悸地朝我道:“凌悦,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我不愿回头看,宇文灵殊把他拉起来,jiāo给几个士兵,江进一边疼得吸气,一边爬上马背。

  宇文灵殊快步赶上来,真诚地握住我的手,低声道:“子悦,多亏了你,宇文家躲过一劫。”

  我对宇文灵殊笑了笑:“阿gān,这么说真令我无地自容了。其实一开始我并未为你着想,只想着怎样说动你。”

  宇文灵殊把手指放在我的唇边,眼睛的闪光像映了两弯月亮:“不要说了,我心里感激你,这就够了。”

  我叹口气,正要出声召唤燕骝,却听身后江麟惊慌的叫声:“父王!父王!你怎么了?”

  我脚步微顿,接着平静道:“走吧。”

  宇文灵殊却站住,犹豫道:“子悦,燕王好像……”

  我仍不回头,口里唿哨一声,看着燕骝奔来,拉起它的缰绳:“阿gān,燕王的事,他自己自有办法应付,其实从不用别人费心。”

  这时,人群嘈杂起来,江麟带着哭腔喊:“皇祖父!快去禀报皇祖父!父王流了很多血!”

  我一惊,霍然回头。却见江原屈膝跪在地上,正按住江麟的肩膀试图站起。他神qíng依旧沉静,只是右手牢牢捂在胸腹之间,极力按住不断从指fèng渗出的血流,不多时,鲜血便滴满了脚边的土地。

  我不及多想,冲过去将他扶住,冷冷问:“你好好的,为什么会受伤?”

  江原抬起一瞬间惨白得可怕的脸,微微笑了笑:“出城的时候,与晋王府的刺客遭遇,好容易尽数杀掉……换了他们的衣服。”他艰难地凑靠到我耳边,低低道,“本来想将你牵制在城内,对不起……”他忽然昏迷过去,身体重重撞在我身上。

  我愣愣地抱住他,感到他温热的血流淌过我的手心。江德大惊失色地赶过来,急促命人把江原抬进他的车辇,温继高叫御医。我的手臂间忽然填满,又一下子空空如也,只剩了方才拥抱的姿势。

  “大哥!”遥遥地传来裴潜的喊声,我环顾四周,江德的军队已经陆续离开,不知何时身边只剩了宇文灵殊一人。他听到裴潜的喊声,似乎也刚刚回过神来,匆忙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子悦,燕王已经被皇上护送回城了,你的人来了,我……我也需要跟自己的部下一起。”

  我看着他在一队禁军的监视下,驱马追上自己的队伍,不觉脱口叫道:“阿gān!”宇文灵殊回头,我把手放在心口,无声地表示感谢。

  宇文灵殊微笑,同样把手放在心口:“阿弟,宫里再见!”

  裴潜下马走到我身边:“阿弟?难道今后我也要叫他大哥?我可不想。”

  我转过身,一把搂过他,用力在他身上捶击:“小畜生!不说一声自己去哪了!”

  裴潜挣扎道:“疼!我那里有伤!”

  我怒道:“我还以为你被晋王杀了!”

  “差一点!陆长史出不了城,我领着少数府兵冲出城外,不久遇到燕王正率燕骑士击杀了晋王沿路埋伏的眼线。燕王殿下命我绕到前面,破坏晋王退往并州方向的通道。”

  我停住手:“你见到燕王时,他是什么打扮?”

  裴潜诧异:“穿着平日的亲王服饰啊!”

  我皱眉:“那个不是燕王。”

  “不是!怎会不是?”

  我走过去跨到燕骝背上,再抬手,看见刚才扶住江原时沾到的血迹,自嘲地笑笑:“我被他骗了,我真是个傻瓜!”

  裴潜急道:“发生什么了?我们不是胜了么?燕王殿下去哪啦?”

  我不想理会裴潜的询问,用力在燕骝身上一点,没入回城的人流中。

  不知道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当看见他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我为他悲伤到了极点;可是如今,又愤怒到了极点。原来自始至终,他的计划里根本没有我,甚至不指望我去救他。于是他如此冒险地从刀下脱身,到头来只有一句抱歉,一句没有说完的抱歉。他是真的为此感到歉疚么?他知不知道,我曾为他谁也不顾,怀了必死的决心?

  这一夜洛阳城中大乱,几乎所有的禁军都被调动,所有大臣府邸都被控制,江德连夜召集群臣升殿议事,宣布了晋王企图篡位的事实。不及群臣有所回应,江德已经抛出圣旨,命丞相温继与大将军周玄共同住持,联合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吏部共同对此案进行清查,不放过一名参与者。他还当场宣布取消燕王婚礼,等待燕王身体复原后另行定夺。

  宣旨完毕,群臣进入太极殿东堂待命,温继和周玄带领大理寺卿等长官留下,协助审问当夜参与争斗的主要人等。江德沉沉命道:“带晋王上殿!”

  眼前的江成已经与方才的踌躇满志判若两人,他衣饰散乱,脖颈上包裹着的伤口令他显得更加láng狈。然而他的神qíng却一反平日的温文,带着一股凌厉倔qiáng之气。

  江德严厉地看着江成:“晋王,你意yù杀死亲生兄长,bī朕退位,都曾与谁合谋?”

  江进因为双腿受伤,被特准列坐在下首,此时见到江成,又听到江德询问,表qíng紧张万分。

  江成却讥讽地哼笑一声:“儿臣无话可说,只求一死。但愿来世生为长子,受尽父皇宠爱,不用行此下下之策。”

  江德用力拍着身下龙座,痛心道:“逆子犯下滔天罪行,仍旧执迷不悟!难道父子至亲,兄弟至爱,比不上你心中权yù!”

  江成笑了笑:“生为江氏皇子,却不能为社稷之主,成就千秋功业,虽生无趣。”

  江德面色铁青:“不忠不孝不臣,何以谈功业!温继,晋王之罪,依律何名?”

  温继低声道:“gān纪犯顺,违道悖德,逆莫大焉。”

  江德追问:“当判何刑?”

  温继跪地,小心翼翼道:“主谋者斩,余者削功名,没家产,流千里。”

  江德神色痛楚,他看看江成,长久地沉默。

  温继再拜,更加放低声调:“臣斗胆,如果皇上心有不舍,其实可以……”

  江德恸然道:“朕怎能因私qíng再次留下祸根?”

  温继不敢再劝。

  江德又焦虑地问身旁的张余儿:“燕王醒了么?”

  张余儿退入后殿,不久回报道:“燕王殿下仍在昏迷之中,贵妃娘娘正在探视。”

  他担忧地站起身:“朕去看看,你们可继续审问。”刚刚走下台阶,却听内侍禀报:“萧贵妃求见陛下。”

  第120章 何如归去(上)

  看着迈进大殿的萧贵妃,江德目中似多了几分歉疚。然而等到萧贵妃跪拜后起身,他的神色已经收敛,只问道:“贵妃已经探望过燕王了?”

  萧贵妃一改往日的淡然,显得十分忧虑,轻声回道:“陛下,原儿的qíng况很不好。伤口很深,却因没有及时医治,一直反复出血。”

  江德听了,伤感重新被勾起,重重地叹息一声,接着用安慰的语气道:“朕已命太医院全力为他疗伤,明日即前往太庙告祭。你放心,朕绝不允许他有事。”

  萧贵妃重新跪地:“陛下垂怜,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江德扫向跪在一旁的江成,目光微沉:“贵妃可以多去陪伴燕王,如果还想为晋王求qíng,就免了罢。晋王犯上作乱,罪无可恕,任何为他求qíng者都要作同谋论处。”

  萧贵妃并不畏惧,抬眼看向江德,徐徐道:“陛下明鉴,入宫多年来,臣妾何曾gān预过陛下决断?只是臣妾与陛下结为夫妻三十载,止与你育有这两个不成器的皇儿。如今看他们手足相残,再回想起两人幼年膝下欢闹之时,臣妾觉得,陛下心中的痛楚必不会少于臣妾。”

  江德靠坐于龙椅之中,不觉以手覆面,片刻道:“贵妃有何请求,不妨直言。”

  萧贵妃深深下拜:“今日,本是燕王成婚吉日。不料一夜未过,臣妾连身上吉服都来不及更换,仅有的两个儿子,一个犯下死罪,另一个重伤不醒,xing命俱在旦夕之间!臣妾实在无力承受同丧两子之痛,故而恳请陛下暂缓对晋王的惩处,至少能等到燕王生命无虞,那时再作宣判,臣妾绝不敢多言半句!”

  萧贵妃的请求并不过分,江德听了她的话也显然心中戚戚然,渐渐消去戒心,用征询的目光地看向温继。

  温继忙道:“臣以为,骨ròu亲qíng乃是天伦,陛下若能答应贵妃所奏,既不算有所袒护,也全了陛下爱子之心。而且燕王伤重,养伤期间减少洛阳城中杀戮之气,也算是为之祈福了。”

  江德沉沉叹道:“好吧,朕准奏。你负责继续审讯,命人控制晋王府,暂且收押所有直接参与反逆者,最后的判决,都等燕王伤好后再议。”他说罢匆匆离开宝座,不再在殿中停留。

  温继与周玄等人jiāo头商议,最后决定将晋王监禁宫中,先行在大理寺会审其他人犯。

  萧贵妃却径自走到江成面前,静静地看他,接着取出丝帕,一点点为他擦拭脸上的污迹,温柔道:“皇儿受苦了。”

  江成偏头冷笑:“母妃不应该去守住燕王么?那才是你的好儿子。”

  萧贵妃继续掸去他衣上灰尘:“母亲一直记得那个温和可亲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成儿。”

  江成嘴角微微一动,语气依旧冰冷:“母妃错了,我不是。为了赢过皇兄,我早就不是了。”他狠狠咬牙,yīn沉道,“可惜还是败了,我只是不甘!”

  萧贵妃动作顿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淡淡道:“既然败了,就要接受。”

  江成哼笑一声,流露出些许苦涩:“换个位置,未必会败,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萧贵妃平淡道:“那也未必会赢。”江成一愣,她却专心地为江成理好衣襟,“我不能阻止你的行为,事到如今也不想去管你的对错。但你是我的儿子,母亲会与你一起承担罪责。”

  江成终于动容,惊道:“母亲!”他跪倒在地,“这是孩儿一意孤行,与母亲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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