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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254)

  江原微笑:“除了你,谁能对南越兵将的实力了若指掌?”

  我横他一眼:“你也是个混账,事前半点也没向我透露。”

  江原把流采递给我,笑道:“我当然希望不必你去。”

  我“哼”地一声,将流采挂在腰间,就要向外奔。江原却拉住我,眯眼笑:“越王殿下,让我抱一下再走。”

  “没那工夫!”

  “只一下。”江原说着已经垂头,抬起我的下巴,轻吻了一下。然后他抱住我,低声道:“记得保护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心中微微一动,也抱了他,隔着坚硬冰凉的铠甲,仿佛还能触到他的体温。我忍不住抬头咬了咬他的唇,笑道:“把你的少年武士给我用用。”

  江原立刻掏出令牌给我,问道:“他们总共只有四十几人,够用么?要不把燕骑营带上?”

  我把令牌攥在手里,微微勾唇:“够了,我还有箕豹营,那些少年也只要二十人。”放开他道,“我会把梁王带回来。”

  江原看着我:“我只关心你能不能把自己带回来。”

  我朝他笑:“太子殿下真令人感动,居然不问我要人的用途。”

  江原正色道:“我相信你。”

  三万骑兵很快集结完毕,我在城外对千夫长们简单jiāo代了几句,便命令全军出发。因为事态紧急,随行又都是骑兵,除探路的斥候营外,所有兵将都是同时动身,三千箕豹军作为我的亲卫跟随在侧,那二十名少年武士也在其中。

  我率军遵循梁王的行军路线行走,期望能在途中获得一些蛛丝马迹以判断梁王军的qíng况。骑兵速度很快,第二天已经过了安丰。我在途中看到不少军队驻留或jiāo战的痕迹,不过都经过善后,没有混乱的迹象。

  直到第三日,我们踏过一条河水进入弋阳境内,斥候飞马来报:“殿下,前方有两军jiāo战残迹!应是刚刚结束不久。”

  我挥手命军队停止行进,带着裴潜和一千箕豹军随斥候前去查看。还未到近前,便有箕豹军发出惊呼,只见无数秃鹫正在前方低空处盘旋。我急忙催马前行,越过低矮的土包和灌木,看到了令人胆寒的一幕。

  无数人的尸体或散落或堆积在方圆数十里的土地上,有的浑身血迹已看不出本来面目,更多人肢体残缺,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来,浸染了一地。食尸的秃鹫就在他们上方,一部分还在展翅滑翔着觊觎下面的美食,另一部分却已经向地面俯冲下来,蹲在死去的士兵身上啄食。这异常丑陋的猛禽将嘴中的东西拖来拖去,血腥狰狞,腐臭难当,叫人几yù作呕。

  几个箕豹营的年轻士兵已经呕吐起来,另一些人铁青着脸搭箭向它们she去。有三四只秃鹫中箭落地,附近的秃鹫却只是闪身飞到旁边,仍旧紧盯着下面不肯离去。

  我叹息一声,对裴潜道:“你带人巡视一遍,估算一下双方战死者数量,再看看魏军中有没有梁王的人。”裴潜应声而去,我叫过斥候,“传令大军向南,绕过这里再扎营。斥候营继续探路,寻找梁王或越军的踪迹。”说罢也带领余下的箕豹军向南。

  直到天黑裴潜才追上来,悄声道:“是梁王的人!双方损伤差不多,都在万人左右,似乎越军还更大一些。”

  我皱眉:“这说明梁王起码那时还未落下风,送来的军报中并没有提到此战,看来这场战斗是失去梁王消息后发生的。双方都未有机会清理战场,难道从那之后,jiāo战一直在持续?”

  正说着,又有斥候来报,从刚才发现的战场向西,时有倒伏在地的阵亡士兵和将领,沿途还有不少丢弃的兵器旗帜,数量也以越军为多,绵延不绝!

  我听了心中微沉,低声对裴潜道:“梁王只怕是中了霍信的诱敌之计,一路追杀而去,遭遇埋伏。霍信善于示弱,忍耐力也极qiáng,易于出人不意,攻人不备。你去传令,大军就地驻扎,摸清双方战况后再行动。”

  现在已入弋阳郡境内,贸然向前很可能首先被越军发现踪迹。我又派出几路斥候,除继续探查霍信军与梁王军外,分别寻找利于潜行的隐秘道路与攻城的宇文灵殊军队。

  天亮后,斥候陆续回来,带回了几名幸存的越军和魏军士兵,终于得到确切消息。早在霍信被任命为统帅之际,他已经带少量亲兵秘密赶往弋阳,首先加qiáng了弋阳等重要城池的防卫,接着严厉搜捕魏国留在城中的jian细。等到宇文灵殊等人赶到,弋阳城内外已经戒备森严,完全不同于光州等地。原先作为内应留在城中的魏人都被搜捕出来斩首示众,尸身就挂在城口震慑魏军。宇文灵殊等人不得不与越军展开攻城战,由于越军事先准备充分,魏军经过接连的战斗已经略显疲态,攻城战况极其惨烈。

  鲁达明率大批越军前往支援,途中旗帜鲜明,很快在商城被梁王追上。双方在旷野中激战几日,死伤无数,鲁达明不支败走。梁王衔尾追击,在弋阳郡边境再次与越军主力军队对峙,越军再次丢下数万尸体败退。梁王以为全歼越军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命军队放弃辎重,轻装求战。

  霍信从江夏宋师承手中征调了上次合肥之战幸存的四万越军jīng锐,埋伏在弋阳郡南面山麓地带。等到鲁达明将梁王军诱入事先选好的战场,鲁达明掉转旗帜,与埋伏的越军一同杀入梁王军中。魏军慌乱之下来不及组织有效进攻,被莫名击溃,前军四散,又与后面赶来的军队互相踩踏,折损了不少兵力。

  梁王中军也受到冲击,险些被越军攻破,他迅速命军队向北撤退,又一面派出使者与攻城的宇文灵殊军队联络。可是宇文灵殊等人早陷入攻城战泥潭,根本分不出多余兵力接应梁王。弋阳越军忽然反客为主,主动出城进攻。各城之间相互配合,只要魏军围困一座城池,附近城中越军必定出城攻其后方。而宇文军兵力又不足以同时围攻过多城池,非但不能迅速破城,反而丢失了许多粮糙,弄得十分头疼。

  梁王这边等不到支援,不出几日随身粮糙消耗殆尽,只得遇有供粮军队便qiáng行扣留,勉qiáng得以维持。十五日一到,梁王立刻向扬州求援,哪知消息通路已被霍信截断,几路密使都被霍信军捉住,绑到阵前割了耳鼻示众。宇文灵殊恼怒梁王抢劫粮糙,又兼自顾不暇,遂与梁王各自为战。

  我问越军士兵道:“霍信的中军行辕安扎在何处,你知道么?”那名士兵表示不知具体方位,我又问,“霍信平日穿什么样的铠甲,举什么样的旗帜?”

  那名士兵仔细想了想,向我极力描述,包括霍信的坐骑与随从的装束都说得很清楚。我听着不像作假,回头对少年武士道:“你们都牢牢记下。”

  又冷冷对那名士兵道,“吃饱喝足之后,你就带他们去寻霍信。假若你叙述无误,这包金银足够你回家置办田产,不须再参军受苦。”我一翻手,将那些碎金银倒了一小半在地上,剩下的都jiāo给为首的少年武士,傲慢道,“这些你先拿着,其余的事后便由他jiāo给你。如果你说谎,非但金银要收回,连你项上人头也要一并取来。”

  那名越军士兵急忙叩首称谢,听到我后半句话又连称“不敢”。我挥手命人将他带下去,又找来几名当地百姓。这些百姓都是满面霜色的老者,显然被连日路过的军队惊吓,见到我时战战兢兢,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温言安抚道:“诸位莫怕,你们原属魏国百姓,只是近几月来才被越国qiáng行掳掠,必定受了不少苦。我奉皇上之命前来相救,只要大军得胜,你们回归故国后,朝廷必定调拨粮盐布匹抚恤孤贫,不令百姓再受战乱侵扰。”

  那几名百姓叩头不已,我亲自将他们扶起来,命他们坐到对面。老者这才敢抬头,在火光中见到我的脸,都面带疑惑地互相对视,又见我始终微笑,似乎稍稍放下心来。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不知道将军有何事需要小人效劳?”

  我笑道:“听说诸位都对此地道路十分熟悉,也都曾在山中或附近山麓见到越军踪迹,不知你们有无把握为大军带路?又不知山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路,可以直cha敌军后方?”

  几名老者又相互看一眼,小心翼翼道:“小人可以带路,也知道山中好几条小路平时无人行走。只怕越军来去迅速,小人带错了路,误了大军行程。”

  我温和道:“没关系,几位老丈只要与斥候营一起探路便可,晚辈在此先行谢过。”

  送走了那些老者,裴潜凑过来讥讽:“你的脸变得比天还快!”

  我蹂躏他的头顶:“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裴潜撇撇嘴,悄声问:“你到底要太子那些少年武士做什么?”

  我重新盘膝坐在地上,将一些沙土倒进沙盘堆积地形,低声道:“此战我一定要取胜,霍信为了巩固地位也势在必得,可是若要以极小代价赢他并不容易,现在两国jiāo战刚刚开始,我不愿现在啃上他这块硬骨头。所以只能投机取巧,用些歪门邪道的手段。”

  裴潜迷惑:“歪门邪道?”

  我笑:“你知不知道那些少年武士最擅长什么?太子苦心培养多年是为了什么?”见裴潜还是不解,我戳他一下,“是刺杀啊!小笨蛋。”

  裴潜恍然大悟,接着问:“可是他们就算武艺高qiáng,人数不会太少么?”

  我拍他:“这种事,人越少越好。”想了想又补充,“而且他们成不成功还要靠我们努力。”

  “我们?”

  我托着下巴,在沙盘中划出地界:“我认为,霍信也不愿拼上xing命来取得一场胜利,如果发现不能预料胜负,他会放弃。”

  裴潜拧着眉头:“你已经猜错一次了,以为霍信会针对扬州,不会亲自领军。”

  我抬眼,不高兴道:“那是qíng报有误,不是我判断失误。”

  经过斥候再次确认越军驻扎地点无误后,我连夜安排了行军路线,又将少年武士分了组,几路人分别在向导带领下连夜向霍信军与梁王军的jiāo战处bī近。空中不知飘来细雨还是轻雾,渐渐地笼罩了急行的人马,行至半夜,衣甲cháo湿已经得难受。

  根据估算,霍信军只有二十几万人,理应形不成包围。可是实际上,霍信将梁王引入一处箕形地带,利用地势之便,只守住几个重要关口,就将梁王困在了其中。起初梁王军还有一部分在箕口处,能够与外界取得联系,后来被越军疯狂进攻,防线渐渐收缩,终于成为网中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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