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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281)

  宋师承魏军收兵,也恋战,下令军返回江夏保城。江原命人追上去高声问:“宋然死了没有?”

  宋子睦在船头怒道:“我大哥伤势不劳贵军cao心。”

  江原握紧我的手,衣衫láng狈,风度翩翩地朝对面微笑:“既没死,那替我问候宋将军,就说江原感谢他成全。”说完匆匆将我向舱内推。

  我沉默地随他走进船舱忽道:“不对,你是真早有yīn谋。”

  江原一言不发地脱掉我湿漉漉衣服,又找来gān燥的布巾将我裹住:“自己擦。”说着也脱了自己的,擦gān身体后找出两件中衣,扔给我一件,牙齿打着冷战笑道,“只能回营再正装了。”

  我手里拿着中衣,抬眼看他神qíng:“你是不打算说了?”

  “什么?”

  “装聋!我去叫程雍,他若不说我,先以欺瞒统帅之罪给他几军棍!”将衣服往身上一披,系了衣带便要出去江原拖我回来:“他怎么都不会说的,你先小心着凉,夜晚江风大,难道不怕风一chuī就光了?”

  我冷声道:“那你说!之前都瞒住我让程雍做了什么,今日你遇险是真是假?你根本故意使诈,要令所有人以为你葬身江中;还是铤而走险以xing命来赌胜负?”说着也不觉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江水太冷还是后怕。

  江原收起笑容,慢慢将我抱住:“害你担心了。”

  我甩开他哼道:“我只担心自己的努力会不会再次付之一炬。”

  江原拉住我:“除了一件,我没有故意瞒你什么,现在说出来,只是你不许生气。”

  我看着他:“你说。”

  江原又嘿嘿地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你们在长沙时,我不过是故意让程雍挑衅你权威,让宋然得到我部下并不信任你的qíng报,接着那天夜里,程雍闯入他营中偷袭,实际上是送去了我的一封信。宋然看了那封信才决意立刻前往江夏。因为他认为这是最后机会,事实也是如此,等魏军攻到建康再杀我就来不及了。”

  “然后你yù擒故纵,等到今日自然而然地赴约,利用宋然置你死地的迫切心理,使江夏水军被误导。”我无奈,“好罢,就算这是你早就谋划好的对敌之策,那在船上你岂不是太冒险了?燕骑军和箕豹军都是军中jīng英,又有事先准备好的接应船只,本来我不算担心,按道理,宋然剑术应在你之下,可是你频频处于下风,才使得宋然有机可乘。”

  江原嘴硬道:“我只是让你看看宋然到底是怎样的嘴脸,想想我过去说不对?你继续对他一味维护,迟早要被他所害。”

  我沉下脸:“那你也不用弄假成真。火烧屁股很好玩么?万一我也回不来,程雍一个人怎么挡得住宋师承?”

  江原心虚地笑:“只是入水前烧了衣服,又没怎样。我在水中听到船上鼓声,就知道你回来了。于是游到船底躲了一阵,只要我晚点出现,让越军以为我葬身火海或江中,他们便会继续搜寻。就算得知江夏和九江告急,也不会立刻退兵。你看我这个统帅价值还是能跟一两座城相比罢?”

  我白他一眼,无话可说,等到下船时才道:“现在你如愿了,宋然折损二十万兵力,又私自跑到江夏扰乱军机,根本没可能再得到赵誊的重用。我亲手将宋然刺伤,他也不会再想着要我重回南越。以后你安分些,否则我独揽军机,不叫你染指任何行动。”

  江原跟在我后面:“越王殿下,你越权。”

  “那又怎样?如果我什么也不怕,就怕太子殿下乱来呢?”我对他挑挑眉,下船走进自己营帐。

  江原跟进来,我不理他自顾自找衣服换上,他便看着我穿衣,等燕飞给他送衣服来,一边穿一边笑:“我们好好睡一觉,天亮到九江摆宴席去!”我冷哼,江原走过来搂住我,“全军都知道越王殿下神机妙算、英勇无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如今建康唾手可得,放松些罢。”说着捧起我的脸低头吻下来。

  “阿嚏!”嘴唇还没相碰,我和他同时转头打起喷嚏,我一脚将他踢开。江原无奈地叹口气:“看来今天不成了,我叫军医来。”

  第二日,九江破,郡守王恪战死,主帅杨湛督战时被流矢she中一眼,负伤向下游撤退。江夏因宋师承及时回援勉qiáng保住,韩王江进继续守汉口与之对峙。

  这日傍晚,我和江原正式拔营来到九江,大张旗鼓地犒赏将士,给每个军营都配了成车的ròu酒。

  在主帐向将领们敬过一遍酒,我跟江原一起探视各营中的士兵,轮流向他们宣读军功册。自前一天被江水泡过之后,我微微有点低烧,基本没有喝酒,江原则一直在不住咳嗽,声音嘶哑得军功册都念不连贯,反而令许多士兵感动不已。

  在九江留几日,将领们也放下架子与士兵qíng狂欢,九江中所藏的酒都被喝了个底朝天,官府库银也都被瓜分gān净,我担心再这么下去就要殃及百姓,召集众将议定出发日期。于是等到大军拔营那日,所有领兵将领都换了一副鬼神不近的面孔,看到谁有倦怠举照罚不误,弄得手下士兵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

  接下来的战役都不算难打,因为赵誊得知军队失利的消息后,再也不向外派援军,而是将所有jīng锐都集中到建康附近,一副拼死自的姿态。才过了不到一月,大军已经行进到姑孰附近,几乎与合肥遥遥相望。

  江德在外久了,体力越发不支,终于在群臣群劝说下回了洛阳,改换周玄前来与宇文念一起守合肥,于是除重大决策之外,所有军队实际调动权都握在了我和江原手中。只是经过多次战役,军队已经伤亡过半,战斗力也明显下降,想要一鼓作气攻下建康周围战略要地,必须补充新兵源,而姑孰所辖采石矶与对岸横江渡相对,是对岸大军渡江最好地点。因此必须攻破姑孰,才能为总攻建康做好准备。

  江原没有随大军走到安营处,先在上游渡江去了合肥,以理顺江德走后许多军务,整合一下主水军。

  我跟于景庭登上高处了望姑孰,这是大江南岸拱卫建康最后的一座重镇,赵誊也深知要害,兵力之重几乎与对岸历阳不相上。于景庭看着眼前的东梁山问道:“东梁山是姑孰屏障,越军在此地布置了不少兵力,看来不易轻取。”

  “嗯,此山东西绵延,正在陆路要冲之地,若不qiáng攻则只能绕路而行,可是若再绕路,还须再攻下南面几座城池才行。大军已经疲敝,只能一鼓作气,我担心绕路导致士气衰败,与qiáng攻所受损失不相上下。”

  于景庭点点头:“殿下是打算将这余万有生兵全都赌上么?”

  我低头:“从蜀川、襄阳再到长沙、九江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南越,就把姑孰当做最后一处战场罢,生还便有富贵。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

  于景庭淡淡一笑:“殿下,胜利在望,就没有别的感想么?”

  我也笑笑:“我想起一个人,他在身边顾我很多年,家乡就在姑孰。”

  “谁?难道是过去殿下府中那位虽然姓严,但分慈祥的老者?”

  “嗯。”我微微动容,“听说我离开凌府不久,他就告老还乡了,现在来到姑孰附近,突然很想他。就不知道他还肯不肯认我?”

  于景庭立刻道:“殿下若想去,不如我去安排几个人,让殿下乔装进去,见一见老人家?”

  “于兄!”我拉住他,“算了,开战在即,见面徒增烦恼,不如等到城破……”

  于景的视线在我脸上久久停:“好,得胜之后,我陪殿下去!”

  我不觉有些感动:“于兄,与你一起,总觉得上天还是对我太好。”

  于景庭笑道:“殿下当初劝说我时,何等大义凛然,却原来都是骗人么?”我一愣,正yù开口,他又正色道,“能与殿下同担骂名,我求之不得。”我和他相视片刻,都不觉笑起来,携手下了山坡,骑马回营。

  回营后一同看传来的军报,分析镇守姑孰的越军将会如何应对时,于景庭似有些不经意地道:“宋然的举动,怎么看都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以他的谨慎沉稳,怎么会容许自己没有退路?”

  我并不抬头:“他本来便不想为赵誊效力,也许为郑氏翻案之后,突然没了方向。听说他被我那一剑伤得不轻,正在江夏城中休养,大概此后就会与宋师承一起领兵罢。无所谓,将来南越灭后,任何人都不会有退路。”

  于景庭微微沉吟:“殿下此话不假。”便不再多提。

  奉命守姑孰的窦士德是霍信部下,他似乎早有准备,得知魏军压境并未有太大的调兵举动,只是将通向姑孰的东梁山各处关口都严密封锁起来。姑孰乃是建康西面最后的屏障,双方都知道此地的重要xing,我几天中召集众将商议多次,最终决定让裴潜担任先锋,试探xing地进攻一下。

  果然不久,裴潜军前斥候即来禀报:“东梁山有变,越军将姑孰城中以及城外村中居住的许多百姓驱赶到关口之外聚集,裴将军不得不停止行军,请示殿下如何处置!”

  我十分惊异,望了于景庭一眼,他也皱眉表示不解:“从来只有驱赶敌方百姓前去叫关,bī迫守关者开关的。越军反其道而行之,驱逐南越百姓出关却是为何?难道他们竟期望用这些百姓抵挡住魏军进攻?这种做法真是闻所未闻。”

  我咬住唇角,一拳砸在桌上,吐字却沉重缓慢:“于兄,或许真的如你所言,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阻拦魏军。霍信深知我刚刚水淹长沙,不可能在临近建康时继续采用灭城之策。长沙本来只是特例,假若我再动了这些姑孰百姓,在民间激起的滔天怨恨和恐惧都将无法平息,不但南越军队,连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会拼死相搏。那时必将陷入旷日相持,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于景庭一叹,低头翻他的兵书:“那该如何?难道要将那些百姓一个一个接收劝走么?如果他们是被越军qiáng行驱逐出关那还好说,但这些百姓很有可能是被越军煽动,自愿以血ròu之躯抗争魏军的刀矟,除非以武力驱逐,只怕不会轻易让出道路。”

  我思索片刻,站起来对斥候道:“传令裴将军,不得伤到百姓分毫,军队原地等待,既不要退,也不要进!”等那斥候出帐,却叫来贴身一名护卫,jiāo给他一枚令牌,小声叮嘱,“你去密会裴将军,叫他立刻在那些关外百姓中散布消息,就说长沙之难并非魏军本意,都乃受赵彦bī迫所致,只要赶走赵彦,令他无法指挥军队,魏军自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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