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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303)

  江原见我生气,露出嬉笑的表qíng:“可我就是喜欢此处,怎么办?越王殿下过去的家虽简陋,却是不失风雅。我还用过你的杯碗,睡了你的chuáng,最后坐在你书房中,用你珍藏的笔墨写了公文。”

  我气不打一处来:“太子殿下,你这是什么嗜好,难道在襄阳时你还没用够?”

  江原半认真半开玩笑:“一个是将军府,一个是王府,感觉大不相同。”

  我翻白眼:“受不了你!”

  于景庭已经与太子府的谋士以及部分武将等候在正殿,我和江原一前一后地进门,都做出异常严肃的表qíng。众人见我来到,先关切我的伤势,听说已无妨碍,才开始讨论如何解决与韩王和宇文念军队的矛盾。江原坐在上首道:“这件事越王殿下已经在着手解决了。如今要商讨的是,采取什么行动将逃亡中的赵誊残部一举捉拿住。赵誊手中尚有数万jīng兵,必然会垂死挣扎,但我不想临到最后让魏军蒙受巨大损失,这一战最好能够轻取胜利。”

  我接着他的话续道:“现在已知韩王与赵誊身边的大将霍信有所联系,又活捉了赵誊亲信,我们要对赵誊实现围捕,必须借助韩王之力。”说着转头问江原,“是不是该把韩王请来?”

  江原作沉思状:“那就请他过来罢,国事要紧。”他从在座者中找了一圈,对时谦道,“子逊,你去一趟,务必请韩王带着那名俘虏过来。”

  时谦起身领命,退出殿外。不想过不多时,便有信兵回报:“韩王以腿伤为由,拒绝前来。”

  江原冷笑:“此刻还要摆谱。传令燕飞,带上二十名燕骑军把韩王抬来!告诉他,他若不来,无从知道霍信归不归降,赵誊若真的跑了,便是他的过失。”

  此时下首站出一名武将,自告奋勇道:“殿下,末将曾在霍信麾下多年,对他为人十分了解,我愿去试着说服韩王。”

  我顺着话音看去,不觉惊异,原来此人正是当初越江战时乘船逃走的将领萧忌,不知何时已投靠了魏国。江原的表qíng十分欣喜:“那就请萧将军辛苦一趟了。”

  萧忌随燕飞去了片刻,果然把江进说动。很快便见江进坐在一张椅中,被数人抬进殿来,他面容颓丧:“皇兄,小弟已经来了,你还有什么吩咐?”

  江原笑着凑近他,悄声道:“我给三弟立功的好机会,只要你照做,我便不在朝中弹劾你在建康抢掠的恶行。”

  江进看看他,苦笑道:“皇兄不用多说了,你就是bī我去做饵,接着照样弹劾又怎样?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望你看在父皇面上,别将我喂了鱼。”

  江原绝qíng道:“假若三弟不幸,我会为你报仇的。不要说我bī你,萧将军可以作证,三弟曾向霍信暗中透露我军军机,如果最终霍信不降,那三弟这通敌之罪可就坐实了。”

  江进的表qíng有种被人控于股掌之上的绝望,终于承认道:“霍信的确在等我,我们暗中约定了信号,只要接到暗号而又时机恰当,他便立刻倒戈。之前他不降,一是我未能如约给他适当的机会,二是他也不知赵誊有无底牌。日前我从抓获的jian细口中得知,赵誊在东边海岸藏有秘密码头,他已准备了两艘海船预备逃亡海外,只因加固船板的几处关键钢铆需等莫泫铸造,才耽搁了数日。”

  殿中诸人闻言,都露出惊讶鄙夷的神色,于景庭更是如此。江原则带着不出所料的神qíng问道:“他的秘密码头在何处?”

  江进无奈:“那jian细想求活命,要得到保证才肯带路。不过只怕赵誊船已造好,他若乘船到了海上,踪迹便难找了。”

  江原笑道:“没关系,一听说赵誊东逃,我就给梁王府下了指令,命他们密切关注近海船只。赵誊的船造到什么程度也很快便能知道,莫衍已随燕骑军将莫泫找到,马上就能带来。至于你府上那位管家,我可以当场给他手书教令,只要赵誊落网即封他千户。”

  江进听了更是绝望,将身子往椅背上靠去,痛苦地赞道:“皇兄做事滴水不漏,比我高明太多。”

  江原微微冷笑:“三弟过奖了,任谁都比不上父皇谋深虑远,可惜我们兄弟都没学到家。”

  这次集议最后商定由江原亲自打头阵,由江进负责引路,即刻集结军队围追赵誊。我暂时留在建康善后,同时等待宇文灵殊的劝说结果,待形势稳定再率军前往。等到江原与部下众人一起离开,于景庭来到我跟前关心道:“殿下觉得身体怎样?凭cháo送来一些药材,吩咐煎好给你服下,我现在命人去煎。”

  我拉住他:“不忙去。我觉得还好,只是比过去乏力,胸口有时会疼,可能是伤口未愈的缘故。于兄你坐一下,我想好好问问这几天的qíng况。”

  于景庭立刻道:“殿下想知道什么,我尽量说得详细些。”他还是担心地看我的脸色,“殿下真的没事?我看太子殿下头上的金冠不见了,又听说你们去了画舫……恕我直言,殿下的伤并不是轻伤,这短短几日……”

  我笑:“于兄,你想到哪里去了,没有的事。”说着把江原的发冠拿出来放在桌上,“只是与太子开了个玩笑,将他的发冠抢了。”

  于景庭也一笑:“殿下有兴致,玩笑几下也好。”

  我弯了弯唇角,放低声音道:“我刚才在宣王那里见到仪真公主了,既然广陵已经归降,不知道城中军民有无伤亡?”

  于景庭肯定地回我:“几乎没有。赵葑独自离开,已使城中军心动摇,后来使者将建康城破的消息传去,留守将领更觉无望,于是都听从公主的建议出城归降了。”

  “那……”

  于景庭微微一叹:“我知道殿下想问什么……刘恒是被迫与归降者一起出城,他无力左右局势,又无权领兵,也只有如此。但不论我如何劝告,他都不愿降魏,听说你受伤,只是见我一次便问一次,始终不提来见你。我猜他心中定然难受,也不好勉qiáng。”

  我难过道:“三弟年轻冲动,口中坚定,其实内心迷茫,难免受亲qíng左右,我尚可qiáng留住他。刘恒对我的qíng谊始终一如往昔,从未责怪于我,然而要他接受魏国真是太难了。于兄,你再替我多留他一阵罢,就算他想离开,也等混乱结束之后,否则我放心不下。”

  于景庭点点头:“殿下放心。”又慰道,“刘恒心中牵挂你,我想他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

  我微笑:“多谢于兄。”

  这一晚我在自己久违的卧房中休息,结果发现房中果然处处是江原留下的痕迹,非但被褥还保持着刚被睡过的模样,他带来的衣物居然都摆放在chuáng头,各类玉带金冠差点晃花我的眼。我“呸”了一声,将他今日戴过的金冠与那些衣物扔在一起,扯过件素色披风全部盖住才罢。原本目睹旧宅还有些触景生qíng,结果见到江原的东西后什么感触都没了,只剩下嘴角还在抽动。

  一夜无梦,清晨醒来不久,裴潜便眼睛亮亮地跑进来:“大哥,你能出门了,怎么也不派人告诉我?害我半夜回营才得到消息。”

  我笑道:“那你就该玩忽职守了。”

  裴潜撇嘴:“昨天韩王的军队撤了,我们也便不用紧盯他们,如果早知道你来建康,能提早回营的。”他说完又抱怨,“我真的跟那些混账们打够了,弄得兵残人怨不说,心里还不痛快。现在建康的百姓都认为魏军有两路,一路在前面抢劫,另一路专门半道杀出来抢现成东西,虽然两方为了财物彼此不和,都是一样货色。娘的,我也变成打劫的了!”

  我奇道:“难道那些财物你们没还回去?”

  “还不回去!我起初还抬着东西挨家去问:这可是你家丢的?结果没人敢认,都一口咬定家中一贫如洗,根本没有什么值钱东西!我嘴都说gān了,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裴潜越说越气愤,“韩王和他那些兵简直就是搅屎棍!”

  我本来在暗思怎么让建康百姓重新相信魏军,听到裴潜最后一句话,喷了口水:“你哪里学的粗话?是不是跟军中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学的?你是我亲手栽培的将领,前途无量,就算他是,你也不能照样说出来丢我越王府的脸!”

  裴潜脸上一红:“不说就不说。对了,那个降贼赵葑就是你的弟弟?”

  我一时不习惯这称呼,愣了愣才问:“怎么了?”

  裴潜好像突然找到了出气筒:“若不是他,我们今日能多出这些是非?建康被搜刮得一塌糊涂,最不可原谅的是他竟然下手伤你!还是不是人?以后别让我再遇见他,不然见一次揍一次!”

  我顿觉不妙:“你何时见到他的,不会真的打他了吧?”

  裴潜生气道:“我打他怎样?我大哥还因为他躺在chuáng上!他吊着条胳膊就想装可怜?你当初重伤时他看到了么,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又如何体会?我全看到了,我就是不平,就是想揍他!我抡几下拳头,还能让他死了?”

  我无奈,安抚地道:“他也很可怜,一夜之间身边天翻地覆,难免接受不了。”

  裴潜不依不饶:“比他凄惨的人多了,也就他仗着还有人关心得寸进尺。我好不容易有个大哥,居然让他害了,他赔得起么?他不珍惜留给别人也不行?”

  我失笑:“说得好像我是件什么物品,还赔你。无论怎样,他是我的弟弟,身上又有伤,你总不该打他出气。再说我不是好好的?”

  不料这句话反而戳中裴潜痛处,赌气道:“我知道了,他才是你的宝贝弟弟,我不过半路捡来的外人,什么都不是!”

  他说着转身便要冲出房门,我忙拉住他,裴潜头也不回地使力挣我的手。他力气比过去大很多,我只得运起内力再拉他,岂料胸口突然剧烈地疼痛,反而将他放开了。裴潜不高兴地向我看了一眼,见我手捂胸口,大惊失色地扑过来:“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你那里疼了,要不要去找凭cháo?”

  我扶着裴潜的肩膀,有些失落的坐到地上,低低一笑:“我的内力还是退步了,韩王那里不过用巧劲得手,不知道以后再上战场,还能不能顶住千钧之力?”裴潜抓住我的手臂,埋头听着,片刻之后,眼泪开始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我拍他的头,“别哭,我从来当你亲弟弟一样,并没有偏心赵葑,也不是为此责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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