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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52)

  这句话威胁意味十分浓重,我与他目光相对,见他眼中颇有挑衅之色,脱口道:“殿下既出此言,凌悦尽力而为。”

  江原扫我一眼,表qíng有些松动:“我府中也不需要一个动不动就倒下的残废,你最好专心调养身体,再如以前一般消极敷衍,làng费别人心血,我照样不饶你。”

  我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轻易求死。”

  江原背过身:“待我安排完海门帮,就让你正式上任。”

  我见他似乎要走,犹豫一下,还是道:“殿下,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江原站住:“说说看。”

  “洛阳狱中,有一个曾跟我同牢的裴姓少年,希望殿下能救他出来。”

  江原回头看我:“那日你对落烟的不qíng之请,便是这少年么?你为何要救他?”

  “那少年的罪名另有隐qíng,我不愿看他冤死在牢中。”

  江原沉吟道:“你可知道那所监狱属晋王辖治?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最后才到那里搜人,当时救你已是颇费周折,再用私权救他,怕要落人把柄。”

  我道:“殿下也可以暂且封他一个官职。”

  江原冷笑:“你打的好主意!当我的王府可以滥封滥赏?”

  我恳切道:“算我欠你,后果由我补救如何?”

  江原冷冷看我一阵,慢慢道:“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在南越时却只肯叫我名字,现在句句口称殿下,我早就觉得这样不像你。”

  我微微一愣,觉得有些意外:“当初殿下微服暗访,不方便称呼,现在殿下无需隐瞒身份,自然要恢复尊称,难道殿下认为我做得不妥么?”

  江原眼神犀利:“你根本就不看重身份差异,也不在乎我的地位。这样着意叫我殿下,不是有求于我,就是故意疏远躲避,现在看来似乎是前者。”

  我飞快抬眼,想知道到底是哪根筋让他感觉到这些。为了尽量表现得谦卑一点,我确实每次都十分用意地称他殿下,语气不大自然,难道这也被他看出来了?

  江原板着脸道:“不用疑惑,你那次恼怒失控,不知不觉就直呼我名字,喊着要杀了我,哪有半点想到我是燕王?”

  我心里一半叫苦一半叫骂,嘴上却冷冷道:“殿下已同意不提旧事,还请你说到做到。”

  江原果然闭了嘴,在房中停了一停,无话可说,yīn沉着脸就要出门。

  我不甘心道:“你救是不救?”

  江原哼道:“那要看他能不能活到现在了。”

  我不由嘴角一弯:“多谢殿下……”

  江原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冷声道:“没有那份心思,就别再硬装了,以后除非必要,不许叫我殿下。这样怪腔怪调,听起来倒像讽刺。我受不起!”

  “……”

  我瞪眼看着房门关上,想好的后半句谢辞被憋在半路,怎么我顺从他安排是讽刺,叫他殿下也是讽刺?发现我没将他身份放在眼里,居然这样恼羞成怒,以后还不知要怎样刁难我呢。

  江原一走,凭cháo立刻端了个食盒进来,我低头一瞧,全是清汤小菜,便道:“我现在全身无力,你还给我吃这个?”

  凭cháo斜我一眼:“那些补品劲太大,你的身体根本受不了,只会越补越弱。”

  我拿筷子挑了挑汤里的绿叶,低声问道:“你们殿下说我活不过明年chūn天,可是真的?”

  凭cháo严肃道:“放任发展下去,确实危险。”

  我怀疑道:“我身上的伤明明都已痊愈,内力却一丝不剩,都是因为经脉不通么?没有内力,至多跟常人一样,怎么就到了要死的地步?”

  凭cháo有些生气:“你痊愈的只是外伤,真正致命的却是外伤导致的内伤!之前的箭伤早就令你元气大损,从那时你就时常困顿,难道自己感觉不出么?后来几次气血攻心,未及调养又与数百人鏖战,身体早已超越了极限,jīng力衰竭还不是必然的?”

  我默然半晌,问道:“凭cháo,你跟我说实话,现在的治法有没有用?”

  凭cháo冷冷道:“当时若经我及时医治,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你内力可望恢复。现在拖延了几个月,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只能先借针灸将内力灌输到各个xué位,重新刺激经脉到你初受伤时的状态,然后才慢慢调治。而且你的经脉已极端脆弱,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还不知要多花几倍的jīng力才能让你恢复。”

  我点点头,有些歉意道:“如此麻烦,倒真的让你费心了。”

  凭cháo不客气道:“我多花些时间还是小事,凌公子,你这一念之差,害自己受苦不说,又让多少人为你奔波劳顿!殿下日夜派人去长江口打探,结果惊动了当地官府,被朝中官员弹劾无故扰民,连皇上都差点亲自过问了。现在总算找到你,却又因私放囚犯被晋王参了一本,前日才刚刚将此事摆平。你要真过意不去,不如好好报答殿下,别辜负他对你的期望。”

  我漫不经心地一笑:“看他面上那般神气,原来在朝中也是处处受制,我的伤严重到这种程度,怕是命也保不住,他还期望我做什么?”

  凭cháo不高兴地看了看我:“有我在,保住你的命还不是难事。只是殿下对你这般重视,为了救你,不惜惹来满身麻烦,你难道不知道他要什么?”

  其实从他对公孙叔达势在必得的态度上,我也猜到了,不如此不能解释他对我的行为。我皱眉向凭cháo道:“你不要敲边鼓,我知道你们殿下求贤若渴,不遗余力地网罗人才。但就算撇开南越北魏的关系不说,他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对他满心臣服。”

  凭cháo白我一眼:“真没见过你这样不领qíng的。”说罢也摔门出去。我撇撇嘴,这已经非常领qíng了,他们居然还不满足!

  接下来的几天,江原没再来过。凭cháo报复似的让我疼到死去活来,送来的饭菜却一次比一次清淡。就在我怀疑自己要爬不起来的时候,他将我从chuáng上拎起来:“别睡了,衣服在这里,快些穿好下楼。”

  我睡眼惺忪地在被子里打个滚,抱怨道:“我快被你nüè待死了!你确定我还能下楼?”

  凭cháo毫不理睬:“殿下吩咐我带你进府!你想光着被抬进去?快穿!”

  我现在十分确定自己被抓住了软肋,凭cháo居然也开始对我进行赤luǒluǒ的威bī。在qiáng烈的羞耻心驱使下,我万般不qíng愿地起身,一步三摇地下了楼。

  门口停了一辆极其简朴的青布马车,凭cháo站在车边向我招手:“快点!”

  说也奇怪,刚下chuáng时我还有些力不从心,等一路走到楼下,脚底居然不再有软绵绵的感觉。我心里有些高兴,加快脚步走到凭cháo面前,笑道:“凭cháo小弟,你的医术真是名不虚传,我觉得脚底踏实多了。”

  凭cháo得意地一哼:“那是自然。”

  我左右望望:“怎么不见车夫?”

  凭cháo笑道:“我就是车夫,凌公子请上车。”

  我笑道:“大夫亲自驾车,我都不敢坐了。”

  口里说着,却攀着车辕上了车,掀起车帘正要钻进去,我僵住了:“你怎么在里面?”

  江原四平八稳地坐在一边,慢慢道:“我坐自己的车,似乎不用事先通知你。”

  我狐疑道:“听说你这几日很忙,怎么有空亲自来?”

  江原随意道:“刚下早朝,顺便过来,听说你养得差不多了。”

  我苦着脸道:“其实没有,这几天都没下chuáng,怕是到了府里也做不了多少事。”

  江原冷冷看我一眼:“别找借口推三阻四,要不要我亲自拉你进来?”

  我叹一口气,弯腰走到另一边坐下,见江原的目光凝在我身上,深邃一如往常,不由得别开了脸。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自从被他找到,屡屡接受他的救助,我就无法再将他当作对等的敌手看待。如果说当初故意与他作对,带着三分恣意三分调侃,那么现在我偶尔言语挑衅,不过是为了保住最后的一点尊严。

  时至今日,我已丧失了与他针锋相对的能力,这是早该接受的事实。然而在狱中险遭凌rǔ,被他见到最láng狈的一幕,已让我无地自容,接着在毫无防备的qíng况下受他调笑,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我。若要我甘愿低眉顺目地受他摆布,委实难以做到。

  车子启动,一阵西风卷起车帘,有枯叶飘入车内,我伸手拈起。只见街道两旁的刺槐几乎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灰色的枝gān,利箭一般耸向天空,快要入冬了……

  我看一眼自己身上深青色的夹衣,并不感觉特别排斥,领口、袖口的花纹明显带有北魏特色,拙朴中透着几分庄重,似乎只有这样的装扮,才配得起这座浑厚庄严的城市。而我,必须要穿着这身衣服,迈入燕王的府第,从今隐姓埋名,做一个最为普通的幕僚。

  出神之际,忽听到江原发问:“这里比之建康如何?”

  抬头遇上他探寻的目光,我微微一笑:“雄浑质朴,慷慨激昂,自是别有一番风qíng。”又看看窗外,“江南一年四季都是绿色,区别只在深浅不同,这里四时分明,倒也慡快。”

  江原也看着窗外:“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自己更适合这里。”

  我不置可否地笑道:“是么?”

  江原肯定道:“是。”过了一会,又补充,“我感觉是。”

  我皱眉看他,一时想不明白他的用意。

  江原似乎弯了弯嘴角,转而问道:“你那天急着救出那少年,现在怎么不问我?”

  我一笑:“殿下的能力,我不用怀疑。”

  江原追问道:“你说过有了麻烦替我善后,就不问我后果如何?”

  我再笑:“殿下或许想出了更好的办法,哪会用得到我。”

  江原看我一眼,没有否认,却突然严肃道:“我说过,以后不在正式场合别称我殿下。”

  我有些委屈:“你真这么难受?”明明感觉叫得顺口多了。

  江原不悦道:“是你叫得难受。开始你怎么叫我,现在不妨也那么叫,以前我都不在乎,难道现在会在乎?”

  我无奈道:“好吧,你是上司,我遵命就是。”

  马车穿过城南繁华的闹市,驶上一条宽阔的南北御街,向北行了一阵,江原道:“这条街南通开阳门,向北走到尽头,就是我的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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