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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55)

  江原眼睛向我瞟了一下,笑道:“先生勿怪,子悦就是这样脾气,他对先生倒是真心敬服的。”

  杜长龄忙道“不敢当”。我回江原一个白眼,心想要他多嘴,好像我跟他多熟似的。

  接着江原便循着礼数向众人道:“这位是新入府的主簿凌悦,大家认识了便好。”又指着众人向我一一介绍。

  府中五品以上官员,陆子庭和杜长龄不必说,从事郎中卫文、军咨祭酒荀简不必说,记室参军事吴胤是个面目严肃的官员,负责各种公文往来,起糙的燕王教令也要通过此人发出,以后应该是与我接触最频繁的官员之一。我特别对他多加留意,觉得这人城府颇深,似乎很难亲近。

  武佑绪和程雍分别任燕王左右亲军统帅,从他们的职位便可看出,两人是江原身边的左膀右臂。左一统军秦羽、薛凯和右一统军乔云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将领,三人不但长相丰神俊朗,据说也是战场上的后起之秀。此外,右三统军韦之行也是颇有实力的将领。

  我与这些人依次相见,客套了几句,又向周围团团一揖,在荀简下首归了座。还没坐稳,便感觉到身侧一道视线直she过来,我猛然抬头,只见程雍正极不友善地斜视我,兀鹰般的眼神越发锐利。他应该是最不希望在这里看到我的人,想到这里,我嘴角一弯,向他作口型道:“别来无恙?”

  程雍眼中满是厌恶,立刻别开了视线。

  我微微一笑,开始听江原与众人的讨论。

  第30章 父子反目

  这次随江原回朝的将领只是少数人,他麾下一些有名的大将,诸如程广、裴绍等人,仍然镇守在外,时刻防范北赵突袭。

  回顾北魏与北赵jiāo战的这五年,正是我全力经营蜀川的重要时期。那时蜀国刚灭,国主归降,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流砂会乘机迅速崛起,并以恢复旧国为名招揽了大批人马,成为顽固抵抗南越统治的一支主要力量。

  我一边派军队毫不留qíng地镇压,一边尽力安抚普通百姓,整整用了四年时间,才将满目疮痍的蜀川引上正轨。然而,我却也不得不眼看着北魏逐渐蚕食北赵边境,将领土层层向西北推进。

  百忙之中,我飞骑回京上表,促成了实际上旨在支援北赵的通商协议,暂时拖住了北魏西进步伐——但也只能是拖延而已,因为国主江德已经不耐烦了。在一次宫廷密议中,江德下了死命令,限江原一二年内拿下北赵,否则后果自负。

  眼下江原能握有三十八万大军,成为亲王中实力最雄厚的一派,与对北赵的连年用兵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在几位皇子全都对储位虎视眈眈的当口,一旦收服北赵失败,这后果意味着什么,可就十分玄妙了。

  现在江原不但积极备战,而且漫天撒网,不放过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怕都是被这一句“后果自负”踩痛了尾巴。

  不过他疼他的,有必要这样折腾我么?就因为刚才在殿上没发表丝毫意见,散会之后,他立刻bī我将各国qíng报统统浏览一遍,并且限两日内写出一篇纲要。只是北赵的也罢了,我还可以长长见识,不想首当其冲送来的就是南越谍报。

  此刻我坐在弘文馆北殿中,僵硬地面对鸣文搬来的一堆谍报文书,只有苦笑。

  来到北魏后,我已经对南越的任何消息全都不闻不问,说我刻意躲避也好,那痛苦的一幕幕我不愿再想起。并非毫不关心南越时局,只是我太过清醒地明白,自己已失去了关心的资格。不在其位,便无法谋其政,就算打探的再详细不过,除了徒增痛苦,还能改变什么呢?如今,这些qíng报放在眼前,也不过让我更加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罢了。

  我向远远站在一边的裴潜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裴潜一脸警惕道:“gān什么?”

  等他走到跟前,我板起脸道:“听说你识字的?”

  小崽子十分戒备道:“识字怎么了?”

  我瞧他那不信任的神色就来气,哼道:“识字能害你!”一把将他按进椅中,然后把一桌上的谍报推到他面前,“限你今天把这些看完,然后写一篇纲要给我。”

  裴潜抬头看我,皱眉道:“为什么?”

  我不容置疑道:“因为你要听我的!”看到他愤怒的眼神,赶紧拍拍他进行利诱,“多学点东西对你将来有好处,你要写的好,改天有空教你一套拳脚功夫。”

  我打着呵欠,向窗边一张几榻走去,背后裴潜半信半疑道:“我在这里看,那你做什么?”

  “我……去那边睡一觉,哎,太累了……”我含糊几句,有点心虚地爬到榻上,突然想起什么,合眼之前又叮嘱道,“你好好看,记得来人马上叫我!”

  现在我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只有在梦中才不用费力地掩饰自己。

  然而刚才看到的消息还是挥之不去,虽然不想承认,皇兄瞒天过海的做法得到了父皇的默许,却还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我会让他们感觉这样碍眼?是不是在他们心中,我从来只是一个用于开疆拓土的工具?猝不及防地,许多过去不愿、也不敢去想的问题,就这样涌进脑中,猛然刺痛了我。

  朦胧中,似乎回到童年玩过的碧水池畔,父皇突然抱过玩得兴起的我,严厉问道:“彦儿,你将来会不会背叛父皇?”

  幼小的我看着父皇有些可怕的脸色,只小声问:“什么叫背叛?”

  父皇想了想道:“父皇的意思是,你长大了,会不会帮着别人来打父皇?你会不会?”

  我满面疑惑,天真地眨着眼睛:“我是父皇的儿子,怎么会帮别人?谁来打父皇,彦儿就杀了他!”

  父皇点点头,面色微微缓和,却双手掐住我腋下,猛将我浸入水中。我吓得大哭,眼看水渐渐没到胸口,只有不住哀求,旁边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软倒在地。直到呛了一口水,父皇才停住手,沉沉道:“彦儿,记住你刚才的话,若是对父皇有二心,别怪父皇像今天这般对你!”

  我水淋淋地扑倒在岸上,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哭喊出声。

  哭泣中,似乎有人轻轻触碰我的脸颊,我感到心里一阵温暖,渐渐止住了哭声。又过了一会,仿佛双唇也这被湿湿润润的温暖包围了,腮边被什么弄得痒痒的,我忍不住伸手一拂,却什么也没碰到。

  明亮的阳光刺入眼帘,我好容易才看清面前那双幽深的黑色眸子,反she般突然坐起。

  江原站在塌边,似乎被我吓了一跳,马上又冷冷道:“起这么快,见到鬼了?”

  我四面一望:“你怎么来了?裴潜呢?小畜生竟然没叫我。”

  江原哼道:“若不是我不让人通报,还不知道你这样自在。本来还想问你看得过瘾么?现在看来似乎是睡得过瘾。”

  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唇边凉凉的,顺手一抹居然是湿的,难道我睡着时流了口水?急忙拿袖子擦gān净,偷偷看一眼江原,他眼角居然带了点笑意。我不由有些恼,便道:“你明知我是南越人,却让我看南越qíng报,对付本国人,居然来问我过不过瘾?”

  江原挑眉:“所以,你让那少年替你看,自己睡觉?”

  “我早就看完了。”

  “那你倒来说说,南越朝中近来都有什么动作,你对南越皇帝有什么看法?”

  “……”

  江原冷笑:“是说不出来,还是根本不敢说?我给你这些,就是让你看看清楚,南越朝中究竟乌烟瘴气到什么地步!难道现在你还在自欺欺人?”

  我猛然站起道:“你闭嘴!”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听到,我握紧了双手,心中竟隐隐发慌。

  “哐”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我与江原同时向门口望去,都有些呆怔。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身着世子服饰的江麟,他两眼直盯着我们,面色有说不出的难看。

  半年没见,江麟似乎长高了一点,我下意识地往江原身后退了退,不知道这个jīng明的小鬼有没有认出我?

  江原首先开口:“不是要过几天才回来么?”

  江麟冷冷道:“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怕父王自己太过冷清,所以提前回来。”说着又向屋内走了几步,“不过,似乎是我多虑了。”

  江原脸上僵了僵,有些客套地问道:“你外公近来好么?”

  江麟同样客套地回答:“本来不太好,可是一见到我,外公便格外高兴。”

  江原随意道:“既如此,你多去陪陪外公也好。”

  江麟抬头看着他:“父王却似乎相反。”

  江原面色yīn沉下来:“你说什么?”

  江麟嘴角一丝冷笑,慢慢将目光移到我身上:“孩儿一回来就听人说,父王新任命了一位主簿,忙赶来看看是何许人也。不知道父王愿不愿为孩儿引见?”

  我与他目光一对,见这小鬼神色不善,心里首先紧了一下。他明明已经认出我,却并没有当面提起旧事,绝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说不定有什么后招等着我。忙先向他笑道:“我是小人物,怎敢劳殿下亲自引见。在下凌悦,失礼之处望世子殿下勿怪。”

  江麟冷冽地在我脸上一扫:“原来是凌主簿,我还不知道天御府变得这么好进,坑蒙拐骗之徒都可以混个主簿来当。”

  我gān笑一声,江原已怒道:“放肆!”

  江麟抬头冷笑,神色间带了几分鄙夷:“这姓凌的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父王看中的,孩儿不敢乱说,但刚才的事,孩儿在窗外都看到了。孩儿斗胆想请教父王,我天御府招揽幕僚还有这样一项用途么?”

  江原脸色不知是尴尬还是恼怒:“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江麟冷笑道:“孩儿是不敢过问,只是好奇这滋味。”

  江原面色立刻变得铁青:“是谁教你说这种没上没下的话!”

  江麟毫不示弱与他对视:“孩儿不敢,师傅只教我正身律己,不可行越矩之事!”

  江原怒意勃发,扬手一挥,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江麟已经跌出三丈以外。我好心跑过去扶他,反倒被他狠狠推开:“恶心!”

  我倒跌两步,顺便碰翻了一只香几,就要摔倒的时候,江原一把扶住我,怒道:“管他做什么!管好你自己!”我甩开他的手,还不是因为把柄在你家小鬼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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