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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96)

  一夜不停奔走,我感到跨下的“白羽”喘息急促,显然已经劳累不堪。军中人都知道,就算人撑得住,也不能让马匹耗尽体力。我看看不远处的江原,心里暗想,该到安营休息的时候了。

  果然不久之后,江原环视了一下周围地形,转头对身边的乔云低声吩咐几句。乔云便传下令来:“大军原地休息,埋锅造饭!每营两什轮流警戒。私自离队者,斩!营间互串者,斩!”

  命令很快传遍全军,数万大军陆续停下,五百人一营,将幡旗cha入地下为界,按照各自编属划地休息,迅速分派了警戒、拾柴、做饭、取水、饮马等等职责。

  也许是太久没有长途跋涉,等到下马时,我发现双腿已经麻木得没了知觉。稳住马匹,勉qiáng脱了马镫溜下地,脚心立刻一阵钻痛,险些跪倒在地上。

  江原飞快走到我身边,手放在我腋下将我扶起,低声责怪:“早对你说受不住就不要逞能,行军第一天就废了腿,你这仗还要不要打?”又回头向身边护卫道,“燕七,去拿块垫子来!”

  垫子拿来后铺在地上,江原冲我道:“躺下!”说着将我放倒在上面,双手捉住我双脚,用力在脚心揉按。

  我扫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道:“你走开!找个护卫来帮我。”

  江原边按便道:“少废话!”揉了一阵,又抓住我双腿来回抖动,等到血流基本通畅,他将我拉起来,又对旁边的燕七道:“你也躺下!”

  燕七忙道:“还是殿下先来。”

  江原不耐烦道:“都一样,快!”

  “属下遵命!”燕七依言躺下,江原又为他揉按一阵,这才与燕七互换位置。燕七感激之色溢于脸上,按得分外卖力。

  江原双手枕在脑后,有些享受地闭上眼:“凌悦,不算程将军带去的两万jīng兵,去掉本来便驻守边境的五万大军,剩下的薛延年率两万打头阵,武佑绪分兵三万渡浦津,程雍分兵三万作策应,我手里加上燕骑军还有六万人,要一鼓作气攻下函谷再挺军西进,就必须保存住最完整的兵力。你说,要怎样打?”

  我问:“还有三万归谁统率?”

  江原轻哼一声:“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敲敲自己身边,“先说我们。”

  我坐过去:“你以前攻打过函谷么?”

  “当初占领弘农时,顺路去挑衅过。哼!天下第一险要,果然名不虚传。”

  我看看江原带了点愠色的脸,心知那次挑衅他一定吃过亏,却没有追问。仍是语气平静道:“战国时六国伐秦,以数十倍兵力围攻函谷,最后伏尸百万大败而走,可见破关之难。这说明攻函谷单靠兵多无用,就算带了百万大军,真有机会在关前应战的怕是不到一万。”

  江原睁开眼:“别说一万,就是摆开五千的战阵也勉qiáng。所以函谷关常驻守军往往只有万余,依托地势,却能抵得过十万大军。”

  我想了想:“不如引蛇出dòng?”

  江原向我伸手:“想法不错,先拿个具体方案来。”

  我十分gān脆道:“没有,你自己不会想?”

  江原发狠地看我一眼。

  燕七一边帮江原揉捏一边道:“殿下,军帐已经支好,要到里面休息么?”

  “好。”江原突然抽回双腿,“拍”地放在地下,一个挺身站起来,倒把燕七惊得一怔。江原朝他挥挥手:“去,传令凡护卫将军以上将领,半个时辰后都到中军大帐集合,千夫长以上,一个时辰后到大帐。”

  等燕七离开,他转头将我拉起来:“凌悦,你跟我过来。”

  我被他拖着向搭好的临时帅帐走,只见周围炊烟袅袅,许多兵士已开始打火做饭。帅帐虽然支得粗糙,戒备却丝毫不马虎。从这里可看得到燕骑军拱卫在十米开外,再往内是用随军辎车围成的一道屏障,只在正南方向用两辆辎车辕臂留了一道简易军门,江原的贴身护卫守在帐外。

  走进帐中,里面已生起火盆,地面上铺了大块毡布,最中央矮几上放了一只托盘,盘里一把jīng巧的银制茶壶,周围几个茶杯。江原走过去坐下,倒一杯茶水递给我:“喝完到里面躺一会,吃饭时叫你。”

  被他一说,我真的感到困乏起来,于是依言喝过,在离火盆不远的地方躺下。

  江原笑道:“你若总是这么听话,我不知道少cao多少心。”

  我合着眼,把脚上的牛皮靴举到他面前:“你闭嘴!”

  江原却伸手接住,握住鞋底拽下来扔到旁边,将我狠狠塞进一条毡被:“待会凭cháo过来,看你还有什么脾气。”

  我不由在被中一哆嗦,江原满意地笑了一声,便回到矮几边给自己倒茶,又沙沙地不知在弄什么东西。过不多久,帐外燕七的声音传来:“禀殿下,传令完毕。”

  江原道:“进来。”

  燕七挑帘进帐,低声道:“殿下,斥候来报,杜司马已赶到十里之外。”

  江原语气惊喜:“快跟我到帐外迎接。”

  燕七忙道:“殿下不忙,杜司马大约三炷香后才到。”

  江原笑道:“现在距离应不到十里了,说不定能远远看见。”说着匆匆站起,便出帐去了。

  我从被中露出头来,望着尚在晃动的帘门,不屑地哼了一声:“抢死么?”

  恰巧凭cháo进来,看见我便道:“凌大人又给谁使眼色?给我?”

  我掀开毡被起身,谦恭地陪笑:“不敢不敢。神医大人刚才可见到燕王殿下了?”

  凭cháo把手中药箱放在地下,从锦盒里拿出一排银针:“自然见到了,听说是司马大人快到了。”

  我撇嘴道:“司马大人又不是稀罕之物,整天在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用得着这样心急么?”

  凭cháo按住我后背,掀起衣服,循着xué道扎入一针:“凌主簿跟杜司马有过节?”

  针入经脉,我吸了一口凉气,颤着声音道:“什么话,不过头一次见燕王殿下如此,好奇一下而已。”

  凭cháo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只是你没见过罢了。殿下与司马大人相jiāo多年,相互间qíng谊深厚,况且司马大人才略出众,殿下从来都对他十分看重。前些日子皇上命程将军出征河西,导致行军部署改变,殿下为此忧虑过很长时间,多亏司马大人从中排解,又与他彻夜商讨对策,这才定下了大体方略。”

  我琢磨一阵,转眼看着见矮几边江原刚刚堆好的沙盘,慢慢道:“原来如此。不过他也有忧虑的时候么?我以为他从来都是成竹在胸的。”

  凭cháo又一针下手,扎得我瘫倒在毡布上:“你当他是神仙?从阅武场回来,殿下几日心绪不宁,多亏了司马大人劝说,才没为程将军的事与皇上顶撞。倒是你,平日殿下从不计较你对他的态度,反而经常叮嘱我尽心为你疗伤,可是需要的时候呢,人影都不见。”

  我趴着不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凭cháo以为我受不了,下手便轻了些,直到施针完成,才又忍不住嘀咕:“真想不出殿下到底看上你哪点。”

  我闷看他一眼,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只听帐外一骑远远飞来,有名骑士翻身下马,朗声道:“杜司马帐外求见殿下!”

  我立刻披上斗篷起身,赤着脚走到军帐门口,因为施针后脚步虚软,我将身体倚在门边的木柱上,挑开毡门往外看。

  只见江原站在辕门处翘首观望,片刻后,一个白衣身影骑马行来。看见江原等在门口,那身影在离辕门一丈远的地方下马,站在薄薄的晨曦中向他微笑。

  江原同样微笑着快步迎上前去,杜长龄却是一甩前裾:“军前司马杜长龄见过殿下。”

  江原及时托住他前臂:“长龄不必多礼,快到帐中叙话。”

  杜长龄笑道:“怕殿下等得急,我征得田大人同意,先率一百骑士赶来与殿下会合。”

  江原朗声笑道:“知我者莫过长龄,本王正想着你何时能来,没想到不消片刻就把你盼到了!来来来!”拉住他手转身向军帐走。

  我立刻放下帐帘,蹒跚回到帐内,重新掀开毡被躺下。凭cháo早收拾好银针,在一旁讥笑道:“你还睡得着?”

  我翻个身朝里:“我困得很,怎么就睡不着?”

  “那你就睡吧!等会我叫人送药来。”

  “吃也好不了,不吃也罢。”

  “那随便你。”凭cháo毫无同qíng心地掀帘出去,不一会便听见江原和杜长龄进了帐。

  杜长龄似乎看见了我,脚步一顿,低声道:“原来凌主簿在,会不会扰他休息?”

  江原笑道:“无妨,他施针后jīng力不济,总是要睡一觉,现在应睡着了。”

  杜长龄这才坐下,江原便也坐下:“皇上终于决定了,监军是田文良?”

  “田大人陛下私jiāo甚笃,又曾做过殿下启蒙老师,陛下如此安排,定是怕殿下感到压力,希望殿下安心攻赵。”

  江原轻哼道:“他也教过晋王,后来又教过韩王,这个田文良,真是父皇熬制的一贴万用膏药。”

  杜长龄不由一笑:“殿下也不需过于在意,田大人虽与陛下关系非常,却还不抵不过温相与陛下的关系,因此田大人暗里颇多微词,这其中的微妙,殿下自己把握便是。”

  江原又沙沙地摆弄沙盘,过了一会才问:“那三万军队的统帅是谁?”

  “翟敬德。”

  江原沉沉嗯了一声:“前军薛延年,后军翟敬德,都是父皇的人。”

  杜长龄便道:“陛下的人总比别人的好用,毕竟你们是父子。”

  江原不屑道:“亲兄弟不过如此,父子又怎样。”

  杜长龄微笑道:“陛下宠爱子孙,天下皆知。听闻殿下幼时随先皇出猎,被一头苍láng咬伤,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陪在殿下身边几天几夜,亲自喂水喂饭,直到殿下脱险。这般舐犊qíng深,足见陛下心意。”

  江原冷冷一笑:“长龄,你又知道父皇是怎样坐上皇位的?他杀的人,数也数不清。皇帝!那个位置非铁血浇铸无以稳固,非铁血洗刷无以耀眼。只要有一丝障碍在它面前,哪怕是最亲的人,也可以毫不犹豫地除去。父皇,他早已不是那个慈爱的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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