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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_姬泱【完结】(191)

  可是……他不是看不明白。

  三殿下羽澜并非明主。

  其实治世英主未必一定要像皇上、太子那样,独断专行、唯我独尊,摆弄众臣于股掌,顺者昌逆者亡;一个温文尔雅、胸有鲲鹏,左右有贤臣良相辅佐,后宫安泰的君主也是一时之选。

  但是羽澜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学会了温文尔雅的皮毛,并没有得其jīng髓。这个人志大才疏,驾驭不了任何人,如果他登基,祖宗的基业只怕一代之内就会分崩离析。

  我们离开那个铜管,回到原先的屋子里面,桌子上的饭菜都凉了。

  酒也冷了。

  “老崔,贺礼我收下,不过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羽澜没有君主气数。”

  “嗯。”崔碧城摸了摸下巴,“我知道。可是即使他没有君主的气数,可终究还曾经是一位亲王,就够太子头疼上一阵子的了。如果,他和太子来个大乱斗,最后两败俱伤,岂不是大快人心?”

  “他,和太子?”我很无奈的哼哼乐了一下,“这就好像jī蛋碰石头,再说,雍京城里可是是非窝,墙倒众人推,谁买他的账?”

  崔碧城摇头,“不,有人买。即使他被撤了王爵,只要不被流放,还在雍京城里,就意味着终究有封回王爵的可能,就有人肯买账。他的命可真好,那么个绣花枕头,只因为投生在杜贵妃的肚子里面,就可以坐拥半生的风光。”

  我抓了抓头发,看着他云山雾绕,我有些不知所谓。

  崔碧城咯咯一笑,“让他和太子斗,能把太子拉下储君大位最好,就算不能,也可以搅的他三更不安,五更不宁,这样,他就没心思管你的事了。”

  “文湛要是不做太子了,皇上百年之后,谁继大位?你不会还指望我吧。”

  “还有一个人合适,七殿下越筝。”

  “他?他今年才六岁,还是个孩子。”

  “朝中有良相辅佐,冲龄登基也算一段佳话。”

  我哑口无言。

  “碧城,我的qíng形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在雍京,无论是皇上当政,还是太子登基,我都过得下去,真的,别担心。你想来想去,为我筹谋了这么久,怎么就不想想你自己?”

  “要不是我,你现在过的逍遥多了。我就是个扫把星,和我好的人,没有一个人过的舒坦的,你就别在自己为难自己了。多为自己着想,别再让我伤心,也别再让我娘,还有千里之外的你娘担心,这样多好!”

  他的手指忽然拿起来酒杯,指尖轻颤,摸着杯口。

  微微低着头,额间的发丝垂下,微微抚着苍白的脸颊,更显得眉目如画。

  他只淡淡问了我一句,“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听着一悸,“崔碧城。”

  “哦。”

  他安静的听完,饮尽杯中水酒。

  第206章

  给尹家的聘礼是我娘亲自派人去的。

  所有的好东西抬了十几个大盒子,颤微微的从宫廷一路奔向尹家的府邸。这阵势虽然没有当年皇上娶裴后时候的雄浑华美,至少在为官做宰的簪缨门第中还算出挑,足够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解闷的了。

  送了聘礼,定下迎亲的日子,我娘召唤我进宫,她嘱咐了我很多,说什么成亲之后就该收心了,以后可以闭门读写诗书,虽然用不着想着考什么功名,打发岁月就好。

  我听着连忙点头,她也愈加的唠叨,拉着我的手,说的不停。等到了晌午的时候,她留我吃了饭,又给崔碧城拎了一个食盒子,这才出来。

  前面有个小太监引路,很快就从玄武门出了皇宫,门外已经等了一顶小轿,他们说是替我雇的。

  我说,“不用麻烦了,我走回去好了。”

  现在我已经变得很爱走路了,原来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轿,在斗方天地中自困愁城,回家之后也因为想的太多而睡不安稳,现在我每天走上十里地,一到家洗漱过后倒头就睡,省去很多烦恼。

  “这是娘娘的心意,而且轿夫的钱已经付清,请您不要推辞。”

  俗话说的那个什么,长者赐,不应辞。

  我点头,让他代我回去谢恩,我就坐进小轿中。

  然后就感觉小轿被抬起来,一点都不晃悠,比我之前做的所有轿子都稳当,我掀起来轿帘子前后看了看,一个压着轿的轿夫跑过去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说了小院的位置,他一乐,一口白牙,非常整齐。

  这年头,能有这么一口好牙齿的苦力可不多见。

  他说,“少年,刚才那位公公已经吩咐过了,贵府邸在哪里我们知道的,您放心。”

  我点了点头,这年头,像他这么文绉绉的苦力也很少见。

  我放下帘子,在轿中坐好,把食盒放在脚边。因为轿子实在很平稳,一定也不颠簸,我坐着坐着就犯起困来。刚开始眼睛微微合上,然后脑袋一点一点的,再后来,索xing就窝好了,垂头睡一觉。

  从皇宫到小院,一共十里地,需要走上一段时候。

  我眯瞪了一会儿,就感觉不怎么晃动的小轿,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就是轿底微微着地的声响,很轻,轻的像外面枝头的轻颤。

  看样子是到地方了。

  我揉清楚了眼睛,拎起来食盒,想要出去,这个时候,轿帘被掀起来,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苍白有力,骨节分明,掩住手腕的是缂丝绘浮云的衣袖,有着惊心动魄的jīng致,同样,穿这样一身锦袍的人,也是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人。

  是文湛。

  他自我手中接过食盒,然后亲自压了小轿,让我走出来,我看了看四周,一片白墙青瓦的楼台亭榭,头顶上是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木,脚边则种满了奇花异糙,馥郁芬芳。

  这哪里是平明百姓的崔家小院,这是太子的别业,小行宫的知行苑。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问他,“文湛……你……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波澜不惊的反问我,“怎么,到这来,不可以吗?”

  我,“不是。”

  上次,我告诉他我要成亲,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他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看着小院中的花糙,然后安静的离开崔家小院,当时他安静的就像深潭一般。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一切已经结束。

  “既然知道不是,那就不要再说了。”文湛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就像不远处岩石上的水滴,一点一点滴落。“你我相识这么久,总不能因为那样一个女人就生分了。过来,我准备了一些东西,大婚的时候正合用。”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根线,极细,极难以察觉,却坚韧无比。他在前面走,我跟在他的后面,低着头,看到他身上名贵衣袍垂在他脚边,几乎纤尘不染。

  屋子里也是这样。

  只出了摆在长书案上的一排珍品。

  文湛说,“这是周熙用江南采办的丝,还有些宫廷里面的旧收藏,搁置了几百娘的文房四宝,永嘉的紫砂,几对旧窑梅瓶,一些瓷器,一筐字画,还有十对檀香木包银的筷子。这些,原本也是为你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拿了出来。”

  他把食盒放在一旁,那边的椅子旁边早就摆上了茶点。

  “坐下喝口茶水吧。”

  我听话坐下,他却不坐。

  文湛走到那边的樟木箱旁,掀开盖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方锦绣,白色如水一般的丝料,上面绣着一团一团的小娃娃,各个胖的像肥鸭越筝一般。

  是百子千孙图。

  文湛说,“这是新追加的,天亮前刚从南边送到雍京,希望你合用。”

  他把这副白丝搭在我手边的木椅上,没有用金丝锁边的绣品上有一根丝线,固执的飘在外面,我看到了,文湛也看到了,他微微欠身,伸手,把那根丝线小心翼翼的扯断。

  这种感觉真让人难受。

  我抬手,捂住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等眼睛逐渐gān涩,我才放开。

  却扭开了头。

  那边,是一面琉璃墙。

  从厅堂的木椅望过去,密不透风,只能看到琉璃墙上繁复华美烧金的画作。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两旁竹影重重,一条碎石路曲径通幽。

  画中有一个背影。

  像一根糙。血ròu鲜活,却显得柔弱,似乎任何人,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他揪断。那个背影隐在月光的影中,好像随时就要离去。

  “那是你,承怡。”文湛的声音,“很多年前做了一个梦,惊醒过来,却觉得那道风景很好,随笔画下来让人烧成琉璃墙,立在这里。谁想到……”

  他没有再说下去。

  仿佛一根刺直cha入喉咙。

  我低头说,“是我对不起你。”

  文湛跟了一句,“你背弃我,仅仅是因为,你想要一个孩子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

  “不是。”我摇头,“其实,这跟孩子没有关系,这是我的选择。”

  ……

  良久,他问我,“即使我告诉你,你几乎杀了我,你还是要这样选择?”

  我无意识的点头,“是的。”

  他却笑了。

  “好。我明白了。承怡,我说过,在雍京,你可以无法无天的活着,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好。”

  他笑着,犹如冰雪初绽。

  然后,他站起来,伸手指向琉璃墙,“你成亲那天,我不在雍京,不能到府庆贺了,今天备了一些水酒,承怡不要推辞,这边请。”

  琉璃墙外,别有dòng天。

  那是一片湖。

  湖面上映着水榭亭台的倒影,浸润着水波的红莲和水藻互相纠葛,显得湖面是一片凝重的碧绿。

  这边摆的是木案,上面放着酒樽,里面则是琥珀色的兰陵古酒。哗啦哗啦,太子亲自倒酒,窖藏了一百多年的酒水都是粘稠的。

  我接过酒樽,一口气,全倒尽嘴巴中,“多谢殿下,我先gān为敬。”

  文湛看了看我,却只是抿了一小口,“我酒量不好。这酒存的年头太久,我喝不了太多。”

  我知道,他喝不了苦酒。

  我说,“殿下的心意我很感激,这酒,我喝就好。”

  说完,我就把手中的东西伸到他面前,要他再倒一杯,他却迟疑了,把手中的酒罐子向旁边放过去。

  文湛,“这酒,年久xing烈,多喝不宜,仅此一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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