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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万安_苍海/红河【完结】(16)

  那个病恹恹的少年居然是皇子?一国皇子,竟那样凄惨地病死在流民聚集地……

  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听释郗容那样的说法,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自己不是他的儿子。那他却又是为何,以「爹」的名义将自己留在身边?

  丁常很想问,但是在他问出口之前,却被轩辕桓抢先一步。

  「你既早知此事,为何在一开始却没有来告知于朕?」轩辕桓问道,冰冷的声音里没有qíng绪起伏。

  「臣有臣的考量。」释郗容沉静地说。

  「哦?什么考量?」

  「常儿天xing活泼好动,自由不驯。他在民间长大,只靠娘亲抚养,有太多规矩不明白,若糙率送他入宫,只会惹出风波。那样于他、于皇上,都并无半点好处。」

  「所以,你就暂时先代朕管教他,打算等他懂点规矩了,再将他送进宫?」

  「是。」

  「哦?这么说,朕倒是应该感谢你,替朕管教孩子?」

  「皇上请勿出此言。」

  「哼!朕倒是好奇,你一向不爱cha手他人私事,为何独独对这件事,你如此热心?你真的是为了朕,只是为了朕?」

  轩辕桓问罢,见释郗容半晌不回话,他冷笑一声,「那么,你要说的到此就已说完了?若再无别的事,朕此刻就要将人带走了。」

  「皇上。」释郗容低沉地唤了一声,定定看着轩辕桓的眼睛,却没有再说什么。

  轩辕桓决定的事,谁也劝说不动。他知道,这件事,轩辕桓自有主张,而自己目前并不能做些什么。

  「来人!」轩辕桓将候在门外的侍卫唤进来,「将人押下。」

  「是。」那些侍卫上前,将丁常押过来,向轩辕桓请示过后,即押着人往门口走去。

  丁常已无力挣扎,只是回头,茫然无措地望着释郗容,「爹……」刚唤出来,却没有了声音。

  「释郗……」渐渐远去的声音,终于被空气吞没。

  释郗容一直立在原地,没有去拦阻,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意图。目送丁常被押走之后,他重新看回了轩辕桓。

  「释郗流芳。」轩辕桓唇角微挑,似是笑了笑,「你此前的欺君之罪,朕就不与你计较了。至于往后,你好自为之。」

  丁常被关押的这间屋子,没有牢栏,就像普通屋子,但没有窗,只有一扇门。地上铺了一chuáng被褥,就是他的歇息之处。

  他在昨晚被带到这里,之后一夜没有合眼。昨晚的事,在他脑中徘徊不去,他内心很乱。

  彤丹的死,固然让他不知所措,但此刻,他想得更多的,还是后来听见的那些事。虽然听见了释郗容对轩辕桓的解释,但他还是十分混乱。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儿子,那么,他对自己的种种举止,必然就与父子之qíng完全无关。

  他,对他严厉,也对他温柔。他让自己坐在他肩上捉萤火虫,在雷电jiāo加的夜里抱着他睡,他……为什么不早些将真相告诉他呢?

  说什么要代皇上管教他,这种事明明不用他亲自来做也可以,甚至还让自己以为他真是他爹。他是为了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这并不是为了征询丁常的同意,只是告诉他一声,有人要进来了。

  大概是送午膳来的,他想,早晨的时候就有人送过一趟,虽然他没有胃口。

  门闭了,进来的人却没有捧着饭菜。他反手将门关拢,徐步走到坐在被褥边缘的丁常面前,蹲下身,轻声唤道:「常儿。」

  丁常霍然抬起头,看清了来人的脸,这才敢确信自己并没有将那声音听错。

  「你……唔!」丁常已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扑上去,一把将人抱住,真想将自己深深嵌进这个人身体里,从此再也不分开。

  「常儿,你受苦了。」释郗容怜惜地说,轻轻抚捏着丁常的后颈,埋下头,吸取他发间的气息,让那清新的气息穿过嗅觉在体内萦绕。

  丁常只是不断摇头,他不苦,只要还能再看到这个人,再多苦都不算苦。

  等到qíng绪渐渐冷静下来,他才开口:「你怎么就知道,我是那个人……皇上的孩子?那半块玉坠不是你的?」

  「现在是,但从前曾经是他的。」

  「那,你为什么要装作我爹?」

  「已过去的事不要再问了。」释郗容不想告诉他,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想过要将他送出去与异国和亲。

  反正事到如今,轩辕桓也是不可能再送他去和亲了。

  「唔……嗯。」丁常点点头,不再多问。

  虽然还是有些好奇,但是问得多了,也不见得有意义。反正,释郗容是不会害他的,他如此坚信。

  想了想,他从释郗容怀里稍稍退开,抬起头,凄凉地看进释郗容的眼睛,「那,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么?」

  释郗容一愣,「傻小子,你在说什么傻话?」

  「难道不是吗?」丁常的表qíng越发凄凉,「昨晚你告诉皇上说我是他儿子,他根本没反应,还是照样把我抓起来……」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公开地说,其实他不是那半块玉坠的正主儿,正主儿已经死了。他只能继续欺瞒下去,只要他还想保有一线生机。

  不过就目前这qíng况看起来,这一线生机也十分渺茫。

  「这……」释郗容也很无奈,「他历来如此,血缘观念十分淡薄。何况昨晚他才第一次见你,不可能一下子就喜欢你,毕竟他对你还没有丝毫了解。」

  「可是我看他,也压根没有要来了解我的意思。」丁常瘪着嘴角,哀怨地说:「他就叫人把我关起来,连一句话也没来跟我说。我看,他八成是不打算认我。」

  释郗容对此没办法否认,他知道,轩辕桓不打算认孩子,是有可能的。

  「不要这么灰心,常儿不是一向胆大得很么?」

  他笑了笑,用拇指压住丁常的嘴角,往上撇,想给他做出笑容。

  「假如他想对你不客气,你就跳起来大声指责他,虎毒不食子,他一定也说不出话来。」

  「唔……」丁常挤出一个哭一样的笑,「你就别逗我了,我哪里敢?他可是皇帝。」关键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假的,从一开始便底气不足。

  「哦?原来连对我都敢喷水的常儿,也有不敢的事啊!」释郗容只能尽量与丁常说笑,试着让他的qíng绪轻松一些。

  qíng势如此,他一定忧心忡忡,整天胡思乱想,又一个人被关在这里,这样下去他十有八九会受不了。恐怕皇帝没将他赐死,他就将自己给烦死、愁死了。

  「哼,你就会笑话我。」丁常噘起嘴,「落井下石,卑鄙无耻。」

  话一出口,他当即发觉说得过分了,就算作为玩笑也实在不妥,「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

  「好了,好了。」释郗容拿食指压住丁常的嘴唇,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什么都别说,我明白。你的怕、你的慌,我都明白。但是,不要灰心丧气,你不会有事的。」

  闻言,丁常默然半晌,眼光幽幽地望着他,「真的不会?」

  「不会。」释郗容笃定地说:「我不会让你有事,一定不会。」

  「唔……」

  他都这样说了,就算丁常还是怕、还是慌,却又怎能不信任他?

  「释郗,释郗。」丁常连声唤着,额头轻轻靠上他的肩胛,「我一直都想这样唤你,我终于能这样唤你……」

  「常儿。」释郗容眼中浮上满满的怜爱,忽然想到,「你,不怪我么?我明知自己并非你爹,却骗你,还对你……」

  「不,我一点都不怪你。」丁常赧然笑笑。这件事,他是没有资格怪对方的。

  「其实,我很高兴你不是我爹……如果你是,我才真的要哭。」

  「哭?」释郗容也有男人通有的迟钝,「为什么?」

  「因为,因为……」丁常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口,然后红着脸低下头,细如蚊蚋地说:「我,我总不可能对我爹这样,这样……」

  至此,哪怕释郗容再迟钝,也已经明白过来丁常的想法、丁常的心意……

  「常儿。」释郗容呢喃着,深深吻上丁常的发间,「谢谢……」谢谢他不怪自己,更谢谢老天,让他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丁常虽然听不出他的后话,但是能听得出,蕴含在他话语中的qíng感。一瞬间,眼眶有些湿了,赶紧眨眨眼将之眨去。

  忽然,丁常抬起头,以近乎凛然的口气问了一句:「你要不要我?」

  「嗯?」太过莫名,释郗容一时茫然。

  「你要我么?我这个人,你要不要?」

  「……要。」回过神后,便再也没有茫然,释郗容毫不迟疑地说:「我当然要你。」

  丁常脸上泛开笑意,重重颔首,「那,我就给你。」

  「……」

  「你现在就拿去。」

  「现在?」释郗容讶然地挑起眉,不是太明白。

  这小子为什么忽然间如此积极?何况,现在又哪里是时候。

  「就现在。」丁常像是已经下定主意,指尖缓缓抚摸着释郗容的颈间,脸还是红,还是羞怯,却一劲说着:「我、我想和你……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只有今天,你不要拒绝……」

  越到后来,他的语气越是近乎恳求,释郗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扣住丁常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眸,「为什么非要今天?」

  「因为……」丁常抿了抿唇,脸上飞速地掠过一抹凄凉,却硬在颊边挤出笑意,「这也许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的,皇上很有可能会砍我的脑袋,他多半会的……」丁常沮丧地碎碎念着,倏地眼睛一亮,振作般地使劲摇摇头,「我不要!就这样死了的话,我做鬼都会遗憾的。就算做鬼,我也要做你的鬼。」

  「你……」终于明白了丁常的想法,释郗容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心疼,还是无奈。

  这小子,明明平日里那么天真烂漫,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却尽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小子……他竟然,是这样地依恋他。

  比起死亡,他更怕的,竟然是不能够成为他的人。

  「常儿。」他捧住丁常的面颊,坚定地说:「不存在什么最后一次,我说你不会有事,你就一定不会有事,你要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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