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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画卷_西木子【完结+番外】(25)

  “先保孩子!”一听可能难产,朱棣脱口就从唇齿间溢出这森冷的四字。须臾之间,顿觉自己说的过急,实为口快了,忙又改口道:“蓉夫人王氏怀孕有功,又深得本王喜爱,你也尽可能保住她。”说着停了一停,转头微露不悦地看向王雅茹,继续道:“此次又是为了救本王之女,才不顾自身安危涉险,应当……唔……”话犹未完,低头蹙起两道剑眉,有些沉吟不决。

  得宠如王蓉儿,在朱棣心中也不过低如尘埃!仰或是这世的女子,于男子眼中皆是如此?一刹间,仪华的脑海中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却不及去细想它,自己已毅然摒弃此念,大行几步在朱棣跟前跪下,垂首请命道:“蓉妹妹孕育子嗣有功,又救小郡主于危难之中。此两者相下,臣妾甘代蓉妹妹请恩,望王爷晋蓉妹妹为次妃,以作嘉奖。”见仪华这般说,朱棣幽黑的眼中掠过一抹清湛的jīng光,颔首道:“后宅的管理一应事宜皆有王妃做主,既然此法可行,王妃,那就这样吧。”

  如此,王蓉儿的名分已定,成了燕王府中第二位次妃。而这个消息之于王雅茹,却宛若晴天霹雳,她死咬着下嘴唇的忍受着这一切,嘴皮几yù嚅动,却在这一切之后她又低头站在至一旁,等着王蓉儿生产。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快,只感huáng昏刚过,已是子夜时分。仪华掩袖就了个呵欠,偏头顺手捧起了刚沏的深茶抿了一口,稍稍醒了些神,便起身踱步走到窗柩前,启户望着窗外繁星璀璨的夜空;她不由缓缓地阖上了酸涩的双眼,感受着初夏夜风的洗礼,面上一片波澜不惊,心下却起伏不定。

  心绪辗转间,只听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仪华能感到室内气氛的瞬息一滞,她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目光定定地盯着厚重的蓝布帘子,就看门口帘子一掀,稳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径直走到朱棣面前,连连躬身道喜:“王爷好福气啊,奴婢这给您道喜了。”

  此时朱棣哪有空心听着闲工夫的话,忙不迭问道:“是男是女?”媒婆笑容一僵,继而笑逐颜开道:“先开花后结果,蓉夫人……不对,蓉妃生了一个小郡主,茹妃前头生的也是一个小郡主,正好凑成一双,一对姐妹花,可是大吉大利了。”

  在媒婆这巧舌下,朱棣心中那股失望并未随着消去,仪华、王雅茹两人却闻言大喜,不约而同的大呼一口气,嘴角弯弯的向上翘起……

  第三十四章 秘事

  七月初八,大吉。吉神宜趋。

  王蓉儿晋封为次妃便在这一日。当日,存元殿内满目华彩,王蓉儿着大妆在尚仪局内侍的唱和下,于众人目光中,踏着猩红的地毯一步步走进殿内,行完一套繁琐的册封之仪,成了朱棣第二位次妃——蓉妃。

  礼毕,仪华从存元殿回到寝宫,对镜卸妆时,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仿佛镜面上映照得并不是她稍显老成的妆扮,而是王蓉儿粲然若朝霞的笑靥,她不由低声呢呢:“做了这么多,她倒也是如愿以偿了……”

  彼时,阿秋命人放了竹帘幔帐过来,见仪华望着妆镜似有出神,一旁服侍的婢女皆屏气敛息的躬身侍立,气氛微微滞缓,她便以为仪华心头不豫,遂挥手摒退了伺候的婢女,柔步来到仪华的身后,一边为之取下重有上斤的珠翠,一边说道:“小姐大可不必为蓉妃的事闹心?她虽是荣耀,却也抵不过小姐您掌有金册是为正室嫡妃。”

  在无人之时,会叫她小姐的只有阿秋一人。

  仪华掀眸,朝着妆镜挑眉一笑,道:“你怎就知我是为了王蓉儿晋位不豫?”阿秋面露疑惑,仪华骤然扭头凝眸于她,目中划过一丝泠然,话里却含着几许听不出的惆怅道:“王蓉儿她步步为营,终成次妃。可我与她所处身份地位不同,就怕付出再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阿秋心下一跳,急切道:“老爷是开国大将军,不会让病痛折磨了去。再说小姐的正妃的名分是定了,是……”在仪华清亮的眸光下,阿秋不觉噤了话语。

  见她这样,仪华摇摇头收回目光,站起身摇着一把羽纱团扇,缓步走至内堂的案桌后坐下,取出一方梅花小锦盒在手里把玩了片刻,突然“啪”地一声放下锦盒,抬头吩咐道:“招王良医过来请平安脉。”

  怎么又要招王良医了?阿秋纳闷的想道,yù出口询问,却见仪华眉目间的坚毅,想了想只福身领话退下。

  待阿秋离开,仪华揭开锦盒,展开放在盒内的信函,“父大危”三个墨黑的大字赫然出现。见之,她目中不由一紧,想起近一年前徐达垂垂老矣的摸样,未落实处的心直跌谷底,耳畔不觉又回响起那日来人的密语。

  “……主公所患是背疽病,现在每日必服混有鹅ròu等燥物的饭食,两事相克,病qíng已一日不如一日。”徐达的亲信护卫跪地禀道。

  她大惊之下,失口问道:“既然相克,为何要用?”

  来人牙关死咬,带着一丝几yù不可闻的愤慨道:“今年开chūn,皇上微服私访与主公两人独自面谈以后,主公每日饭食里就有所改变,以至……今日大危。”

  是朱元璋想要徐达的命!

  她深呼口气,迎面质问道:“皇上远在皇宫,一个臣子要食什么,又如何可管?父亲大可不必再食之!”

  来人已调整qíng绪,又恢复冷然道:“王妃可能不知,去年皇上设了锦衣卫一所,其暗下已有人混至魏国公宅,主公的一举一动接皆受监视。”

  锦衣卫,她岂会不知?!这三字在前世可是如雷贯耳,一个封建制度下的特务机构!如此,徐达只有明知是丧命之物,也得一口口服下!

  来人见仪华一脸的震惊,顿了一顿,又道:“主公让属下转告王妃,大少爷他们已知王妃的qíng况。就是以后主公不能再照拂王妃,王妃也有兄长可帮衬。”

  ……

  回忆到此,仪华怅然一笑,不知是笑命运的捉弄,一个开国大将不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却得在yīn谋诡计之下任由生命的流逝;又或是笑她那所谓的兄长,真会帮衬于她?又能帮衬得上?

  与朱棣有jiāo易的是徐达,一旦徐达病丧于人世,朱棣又会让她在做燕王妃吗?毕竟一个王妃突然bào毙,并不是很难的事,尤其主使者还是王爷。

  而在这样不利于她的qíng况下,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正茫然的想着,有人在外禀王良医到了,仪华允道:“让他进来。”说罢面上一凛,心中已做下主意,不论是为她以后或是心底对徐达的那抹崇敬之qíng,她都不愿让徐达死!就是非得一死,也不能是现在!

  心念方定,就听脚步声渐渐趋近,仪华敛回心绪,从案桌后起身,及至南窗下的凉炕端然坐下。随之,只见内堂门栏口,垂挂的湘妃竹帘一掀,阿秋、王良医一前一后走入室内,

  王良医听到仪华的传召,本就忐忑不安,待到了这里,又见殿内服侍的人一个也无,凭着身处皇宫多年的经验,即刻便嗅到一股yīn谋或是秘事的味儿,心下更是惴惴难安。遂一见到一抹青碧碧的湖水百褶裙,他立马就在地上下跪拜谒道:“小的参见王妃。”

  仪华没有说话,只与阿秋递了一个眼色。阿秋会意,忙步出内堂,张罗着婢女设了一把靠背椅、一方彩漆描金的高几,又沏了茶水摆上高几,方领着婢女们相继退下。

  “让王良医多候了,快起来喝盏茶水。”等阿秋一行人下去,仪华这才对王良医说道。

  王良医不敢不从,叩谢过仪华,身形僵硬的行至靠背椅坐下,又想了想才端起一边的青瓷茶盏捧在手里。

  仪华看着近一年来明显苍老许多的王良医,默念了一声抱歉,便直接切入主题道:“今日传召你来,不是让你与我请平安脉,是有一事要jiāo代与你。”王良医手上一抖,茶水顺力溅洒了出来,他忙放下茶盏,抹了抹衣袖,起身弯腰行了一个礼,辞道:“小的下月即将告老还乡,王妃所嘱咐之事,小的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王妃见谅。”

  早料到王良医会如此一说,仪华轻摇团扇,慢条斯理的说道:“本王妃就是知道下月你要回京师,才有此事相jiāo。”这话一出,王良医不由疑惑了,抬头看向仪华,见她脸上是淡淡的恬静,竟无知无觉地出声问道:“王妃您的意思是……?”

  仪华敛回笑容,稚嫩的面容上微有清冷之色,娓娓道:“我父魏国公患背疽病,每日饭食必服燥物,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我今次传召你,就是让你回京师后,为我父救治。”王良医压下心头那道猜疑,惊然问道:“魏国公是我朝栋梁,他病重自有名医相治,怎会让小的去?再说只要有一些医术之人,都知患背疽病的人不可食燥物!”

  仪华淡淡的瞥了眼一脸惊色的王良医,低头轻声一笑,道:“王良医是个聪明人,这时候又何必明知故问。试问天下有何人能让我父隐瞒世人服燥物,做出无疑于慢xing自杀的举动?”

  “王妃饶命!”听仪华所言与心中猜忌相符,王良医一瞬即脸上面无人色,“咚”地一下跪地乞求。

  见王良医这样,仪华也面色一变,冷笑道:“王蓉儿当日为何有怀胎之祸,后又差点难产,相信王良医比本王妃清楚。现在蓉妹妹得你助封为次妃,不知她许了你什么好处?”听完,王良医胸腔急剧起伏,心念更是一片杂乱神qíng恍惚的陷入三月前的一日。

  那日他去给王蓉儿请平安脉,王蓉儿亦是摒退左右,独与他威胁道:“堂姐她下毒与本夫人,可这毒却由王良医你解了。而除夕那日,王良医却隐瞒了这事,甚至到了最后说是‘胭脂红’为毒药,你也没出来辩驳。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是王良医串谋他人要害本夫人?”

  面对这样的威胁,他知百是口莫辩,只得应承下来,下药助王蓉儿出现难产的假象,以让王蓉儿确保她能在生下女儿之后,仍是能晋封为妃!想到这里,王良医终是颓然划败在地。

  仪华那话其实并无证据,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胡乱说出赌上一把,倒是果真让她一言击中,却没想到花甲之年的王良医被吓至这样,心下蓦然闪过不忍,却仍不改初衷,继续游说道:“我知此事是为难了你,可也不是真让你与天争,只要为我争取两年的时间,让我父多活两年即可!我相信王良的医术,能治出克服燥物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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