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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_十四夜【完结】(130)

  可达纳城破当日,因有木颏沙拼死断后,始罗可汗侥幸得以逃脱,流亡西突厥。

  当初虞夙为抵抗天朝大军,暗中拉拢东西突厥暂修友好,歃血为誓,订下三分天下的盟约。此时虞夙兵败身亡,盟约便成了一纸空文,she护可汗记起多年宿怨,耿耿于怀,当即发兵追捕始罗,将其生擒活捉。

  如今天朝挥军临境,玄甲军余威未消,再添连胜,西突厥一国上下人心惶惶,朝中众臣皆以为战之必败,不如求和。

  she护可汗亦觉走投无路,只得遣使者押送始罗面见凌王,请求息战。

  使者入营递上降表,夜天凌峻冷睥睨,不屑一顾,若非两国jiāo战不斩来使,早已翻脸无qíng。但始罗可汗却没那么幸运,当庭便被斩首祭旗,称霸漠北数十年一代雄主,含恨命陨。

  西突厥使者吓的瘫软在地,夜天凌掷下话来,“给你们五日时间调军备战,最好准备充足,别让本王失望!”

  使者捡得xing命,屁滚尿流仓惶回国。she护可汗得知回复,仰天悲叹——天亡突厥!

  莲步轻移,卿尘随夜天凌入了室内,却仍是觉得身上懒懒无力,随意便靠坐在榻前。

  夜天凌自己动手脱去甲胄,仰面躺在她身旁,闲散的半闭双目,浑身舒展。

  卿尘以手支颐,凝眸看着他,只觉他今日心qíng似是格外好,都不像是带了兵刚回来的人,清俊而愉悦的眉目,看的人暖融融,笑盈盈。秀发散落身前,她玩心忽起,牵了根发丝yù痒他。他看似毫不察觉,却在她凑上前的一刹那大力将她揽至怀中。

  “哎呀!”卿尘惊声失笑,挥拳垂他,夜天凌笑道:“转什么坏心思?”

  卿尘撇嘴,枕着他的手臂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夜天凌胳膊收紧,环她靠近自己。卿尘奇道:“今天遇着什么事了,这么好心qíng?”

  夜天凌惬意的扬起唇角,“也没什么,回来时和万俟朔风深入尧云山,沿途逐糙驰骋,十分快意。尧云山往西相连昆仑,山湖连绵,云雾缭绕,景色奇特。听说如此一直西行,冰封千里处却有湖水经年不冻,缥缈似仙境一般,被柔然族称为圣湖。原来母妃未嫁之时常在山中游玩,我带了尧云山的山石回来,回天都送给母妃,她说不定会喜欢。”

  卿尘道:“你该再去圣湖盛一罐水,有山有水,便都全了。”

  夜天凌摇头:“我没往圣湖那边去,等你身子方便了我们再去。清儿,天高地广,任我笑傲,那时我要你和我一起。”

  卿尘柔声道:“好,上穷碧落下huáng泉,都随你就是了。”

  夜天凌笑说:“人间美景无尽,足够你我纵马放舟,huáng泉就不必了。”

  卿尘仰面看着帐顶,一边笑着,一边哼唱:“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低柔的嗓音,婉约的调子,如芳糙清新的江南,一枝梨花chūn带雨,小桥流水,莺燕芳菲。

  夜天凌听着,扭头盯着她笑问:“不是说了上穷碧落下huáng泉都随我,怎么还让我等?”

  卿尘道:“怎知道是你等我,若我等你呢?”

  夜天凌微皱了眉,道:“这话我不爱听。”

  卿尘道:“那你说的我也不依。”

  夜天凌故作肃冷,将脸一沉:“冥顽不灵,不可教也!”

  卿尘做了个鬼脸:“谈崩了!”

  两个人四目相投,对视不让,突然同时大笑起来。卿尘俯在夜天凌身上闹够了,俩人止了笑,四周仿佛渐渐变得极为安静。

  罗帐如烟,笼着绮色旖旎,卿尘只觉得夜天凌看过来的目光那样清亮,似满天星辉映着湖波清冽,他淡淡一笑,那笑中有种波澜涌动,任是无qíng也动人。

  意外的感觉到他的心跳如此之快,她微微一动,忽然脸上浮起一抹桃色媚雅。

  夜天凌哑声低语:“不是说过了三个月便不碍事了吗?”

  卿尘轻轻点头:“你轻点儿,别伤着孩子。”

  夜天凌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小腹,俯身看着她,那专注和深沉几yù将人化在里面,切实的热度在人心底搅起明明滟滟的暖流,叫人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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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缕乌发萦绕卿尘耳畔,雪肤花貌,明媚动人。

  夜天凌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俯身吻上她柔软的唇,却听外面卫长征的声音传来:“殿下!”

  夜天凌一怔,无奈的撑起身子,卿尘挑眉看他,不由掩唇而笑,简直乐不可支。

  夜天凌瞪她一眼,清了清声音:“什么事?”

  卫长征回道:“白夫人她们已到行营。”

  “哦,”夜天凌道:“知道了,让她们过来见王妃。”

  卫长征应声而去,卿尘诧异道:“白夫人?”

  夜天凌笑道:“走,看看去。”

  俩人步出内室,白夫人、碧瑶带着几个年轻些的侍女早已等候在外,纷纷上前问安。

  碧瑶见了卿尘,快步上前叫声“郡主”,满面喜色,白夫人等亦笑的合不拢嘴,卿尘对夜天凌嗔道:“你把白夫人她们都接来,竟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夜天凌笑了笑,说道:“是皇祖母得了喜信着急,本打算着先送你回伊歌,但沿途又不放心。白夫人是宫里的老人了,照顾起来稳妥,碧瑶又是跟你惯了的人,有她们在身边,凡事都方便些。”

  卿尘道:“这一路过来少说也要大半个月,倒叫你们受累了。”

  白夫人打量卿尘着一件月白云锦罗衣,外罩一袭水蓝色透青云裳,眉目从容,潜静含笑,虽三个多月的身子还不太显,但细看下人已比先前在天都时丰腴了些许,眼底不期流转的那丝娇媚神韵更似杏花烟润,粉荷垂露,分外的动人,笑问道:“王妃身子可好?太后那里百般不放心,指了宫里两个有经验的老姑姑命她们一并前来,过会儿便来见王妃。”

  卿尘微笑道:“这可真是劳师动众了。”

  碧瑶正命侍女们将带来的东西送进来,回头道:“太后和皇上、皇后娘娘宫里都有恩赏出来,哦,对了!”她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jiāo给卿尘,轻声道:“这是贵妃娘娘令冥魇送来的。”

  卿尘伸手接过,有些好奇。打开牡丹色的轻绢,手心中是一个平安符,看去颜色已有些古旧,普普通通的缎面,平织云纹,打着如意结的绦子,寻常佛寺中都能见到。

  白夫人在旁看着,突然说道:“这……是不是殿下儿时戴过的那个?”

  夜天凌皱了眉,略有些迷茫,“什么?”

  白夫人笑道:“看着像是,不过殿下当初好像是弄丢了,我也说不确切。”

  卿尘凤眸淡扬,揄挪他道:“这么丢三落四?”却见夜天凌突然轻轻一笑,笑中有些黯然。

  若不是白夫人提起,他还真未必愿意记起这个平安符。

  是十岁那年的生辰,依天家惯例,皇子们生辰向来要在母妃宫中赐宴,然莲池宫终年的冷清并未因四皇子的成长而有丝毫改变,作为母亲的莲妃,如瑶池秋水寂冷的冰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往年一样,赐宴设在延熙宫,因着太后的宠爱,席间热热闹闹,年少的夜天凌亦颇为开心,直到莲池宫来人,送上了这道平安符。

  朱漆描金的圆盘,暗黑的底子托着这么一道吉符。内侍上前接过来呈至四皇子面前,近旁也不知是谁悄悄说了句:寻常佛寺到处都有,宫外有点儿头脸的人家都不去求这样的吉符,莲妃娘娘够不经心了。

  却更有人接茬:往年连这也没有,今年倒奇怪。

  极轻数句闲话,偏听在了他耳中,年少气盛的皇子按奈不下心中那股傲气,宴席刚刚结束便独自闯去了莲池宫。

  说“闯”,是因为莲妃的侍女传了“不见”的话出来,他听了更添气恼,径自大步入内。轻烟薄雾般的垂纱后,他冠绝六宫的母妃半着侧身,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qíng,那令日月无光的容颜遥远而陌生,仿若隔着万水千山。

  青莲缠枝的香鼎,迷蒙的淡烟,袅袅缠绕。

  那一刻冲动的怒气忽尔不再,取而代之满心的苍凉,他在空旷的大殿中站了片刻,将那平安符放下,头也不回的离开。

  转身的刹那,莲妃在幕纱内凝眸相望,那静漠眼中的qíng绪他当时未懂,多年来都是心中徘徊的困惑。

  那是唯一一次踏入莲池宫,也是他记忆中,最后的一次冲动。那年秋天他随衍昭皇兄初经疆场,自那以后开始屡经征战,便是伊歌城亦去多留少了。

  卿尘拿起这个平安符,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似有些不同。她仔细打量,发现这吉符竟是个小袋子,倒置过来轻轻一顿,竟从里面掉出了另外一个吉符。

  银线织底,jīng工细作,不同于一般的工艺,两个小小的和田玉缀,雕成jīng致的双锁系在柔顺的丝绦上,似曾经无数次的抚摸而呈现出润雅的光泽,触手温凉。半寸见方的吉符,正反面都用纯金丝线绣了几个小字,不是汉字,她不懂,抬头去看夜天凌。

  夜天凌伸手接过来,一见之下,心中微微震动,是柔然的文字,正面绣了“喜乐安康”,反面正是他的生辰。

  一针一线,丝丝入扣,带了岁月的痕迹,深刻而繁复。他一时间心cháo翻涌,几难自制,将平安符握在掌心,微微抬头躲避了一下卿尘探询的目光。

  昔日孤傲的少年,怎会猜透母亲的心,他甚至不可能耐下xing子去体会。而如今,他愿用漠北广袤的土地和天朝的盛世江山博母亲一笑,但愿从此慈颜舒展,得享欢欣。

  过了许久,心中qíng绪稍稍平复,他垂眸,伸手掠起卿尘散在肩头的长发,将平安符替她戴在颈中。

  卿尘道:“是给孩子的吗?”

  夜天凌点头:“嗯。”

  “那你怎么戴在我身上?”

  夜天凌缓缓一笑:“是母亲给孩子的。”

  卿尘听得糊涂,待要再问,见卫长征自外面进来,像是有事,便暂且放下了话题。

  白夫人和碧瑶知道定是有事要谈了,一并告退。卫长征上前回道:“殿下,前几日长定侯上书弹劾邵休兵,紧接着光禄卿吕越抖出军中大将涉足私盐买卖的诸多证据,朝中有旨,命革除钟定方、邵休兵、冯常钧三人军衔,即刻押送回京受审。”

  “哦?这么快?”夜天凌眉梢微挑:“那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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