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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_十四夜【完结】(178)

  两支羽箭皆穿颈而过,鹿死谁手已然难以分辨。夜天湛手握长弓,淡淡笑了笑,转身道:“皇兄这一箭后发先至,臣弟甘拜下风。”

  夜天凌亦缓缓带马上前,半明半暗的暮色下,两人目光一触,突然间,夜天湛听到十二惊呼:“七哥小心!”他看到夜天凌眼中锐光骤现,身后似有一阵猛风袭来,眼前jīng芒如电,夜天凌手中利箭已迎面she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几乎是未加思索,引弓一she,抬手she出,箭势凌厉,直袭夜天凌。

  夜天凌先前一支长箭从他左侧擦身而过,手下连珠箭出,千钧一发之际,双箭半空相jiāo,“当”的一声,刺目的白光应声飞溅,撕裂昏暗的夜幕。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十二的惊呼,凌厉的箭啸,随即伴着一阵猛shòu嘶吼的声音,身后重物落地,夜天湛第二支箭亦搭在了弓上。

  对面,夜天凌手中的金龙长弓也同时弦满箭张,利芒一闪,冷冷对准了他。

  弓如满月,隔着数步的距离,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箭上雪白的利芒,冷如冰,寒似雪。

  这时两面随行的侍卫先后赶至,突然见到这番局面,皆尽震惊。卫长征将手一挥,御林侍卫迅速围上前去。湛王府的侍卫都是忠于湛王的死士,也立刻应声而动。

  夜天凌和夜天湛却对此视而不见,两人一动不动地锁定对方,夜天凌眼中寒意凛冽,夜天湛面如严霜。对视之间复杂而锐利的锋芒,随着两张长弓逐渐紧窒的力道,慢慢溢出慑人的杀气。

  四周无人敢妄动,只怕一丝声响,便能引发血溅三尺的局面。

  面对着皇上深冷的注视,夜天湛唇角紧抿,脸上渐渐泛出一丝煞气。十二手已经压上剑柄,往前迈了一步,沉声道:“七哥!”

  夜天湛沿着十二的目光缓缓扭头,猛地一怔。身后离他半步之遥的地方,一只豹子翻倒在地,依稀可见鲜血溅满四周岩石树木。夜天凌先前那一支长箭dòng穿豹子的额头,直没箭羽,一箭毙命。他心中如惊电闪过。霍地回身,夜天凌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手中金弓纹丝不动,长箭锋锐。

  夜天湛心中瞬间掠过无数念头,片刻之后,他迅速将弓箭一收,随即单膝跪下,“皇兄,臣弟……鲁莽了!”

  白衣肃杀,身形坚冷,众人只见皇上寒意凛凛的箭依然锁定在湛王身上,渐浓的暮色下,谁也看不清皇上的表qíng。山风忽起。旁边马匹似已经受不住这样的杀意,不安地嘶鸣。湛王始终低着头,手却在弓箭间越握越紧。无论如何,方才那一箭,已是死罪。

  时间似乎凝滞在这一刻,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于将金弓缓缓放下,似乎轻笑了一声:“起来吧、”

  夜天湛抬头,夜天凌从马上看了他一眼,转身道:“回头把这只豹子送到湛王行营。”说罢反手一带马,扬鞭先行。

  第二十九章云去苍梧湘水深

  时入五月,清华台中兰花盛放,修枝翠叶葳蕤繁茂,雪色素颜,玉骨冰心,丛丛簇簇点缀于兰池御苑,美不胜收。

  夜天凌今天来清华台,正遇上卿尘小睡未醒,便独自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兰香如缕,淡淡渺渺,萦绕琼阶玉栏,午后的清华台安静得似乎能感觉到兰芷漂浮的香气。夜天凌看着卿尘宁淡的睡颜。只觉身边再有多少繁杂之事也并不如何,可是想到她因有孕而欣喜的样子,御医私下说的话仍旧沉沉压在心头。

  卿尘诊出身孕的当天,御医便如实禀告了他。卿尘上次因剧毒小产,使得身子亏损甚重,幸而近几年有良医良药悉心调治,才不至于缠绵病榻。但她素有心疾,怀孕身子都是极危险的事,几名御医谁也不敢保证安然无恙。眼看着数月过去,产期将近,她虽表面上一切安好,人已明显消瘦下来,明明时常jīng神不济,却总在他表面硬撑着,只要问,就是没事。他似乎觉得这个孩子是慢慢拿她的气血jīng神去养成的,那点将为人父的喜悦早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尽是担忧。更何况此时此刻,这个孩子是天子唯一的血脉,多少人等着看着,心思各异。

  “皇上。”碧瑶进来轻声禀道,“湛王求见。”

  夜天凌点点头,起身步出殿外。他走不多会儿,卿尘便也醒了,虽说醒了,却浑身懒懒的不愿起来,以手撑额靠在榻上,过了会儿,问碧瑶道:“是不是皇上刚才来过?”

  碧瑶说:“皇上坐了好一会儿呢,娘娘睡得沉,都没有醒。方才湛王来了,皇上便去了前殿。”

  卿尘点点头,虽是天天进宫,但湛王极少到清华台见皇上,今天突然过来,或者是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最近不知为什么,皇上与湛王似乎不像以前那样融洽,虽然夜天凌对此只字不提,但女人的心思最是敏感,岂会察觉不到他们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形势在变,人也在变,在天家与权力这条路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卿尘心中微微轻叹,这时候外面不知为何传来些慌乱的声音,她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碧瑶出去看了看,过会儿回来道:“前殿一个侍女拿错了东西,惹得皇上发怒,没什么事。”

  卿尘凤眸掠过垂帘,复又落回碧瑶身上,淡声道:“别拿这些搪塞我,到底怎么了?”

  碧瑶见她静静看住自己等着回话,显然是不信皇上会问了这点儿小事责罚侍女,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道:“湛王……不知怎么和皇上吵起来了,皇上震怒,连晏溪都被赶了出来、”

  天际云低,廊下风急。前殿之外,内侍宫女前前后后跪了一地,晏溪那乌漆笼纱帽下鬓角微乱,缕缕尽是薄汗,神qíng间难掩láng狈。

  卿尘踏上殿阶,晏溪吃了一惊,忙道:“娘娘怎么来了?”

  卿尘往大殿里看一眼,问道:“为了什么事?”

  晏溪方要回话,忽听殿中铮然一声脆响遥遥传来,似是杯盏落地飞溅,紧接着一阵无声的死寂之后,脚步声起。

  卿尘蓦然抬头,幽深的大殿中,只见湛王快步而出。

  因有大半年未曾见面,乍然相遇,夜天湛一愣,卿尘心底亦涌起莫名滋味。

  依然是身长玉立,依然是丰神秀彻,风雨làng涛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仿似仍是当年楚堰江上那个翩翩公子。只是抬眸相对,千帆已过尽。

  他像换了一个人。若说昔日是chūn风下明波风流的湖水,那么眼前的他便是秋雨过后的长空。

  秋空风冷,如他此时看她的眼神。

  风过面颊,chuī起衣衫乱舞,夜天湛只停了一下,神qíng冷漠。转身举步。

  “王爷。”卿尘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叫住他,略一思量,温声说道,“许久不见了,不知王爷愿不愿陪我散散步?”

  清华台,御苑兰若万丛,深处翠竹三千。

  修竹幽篁,苍翠如海,天低云暗,密密翠墨的颜色随风长倾,如轻涛拍岸,层层起伏,飘飘摇摇。

  夜天湛站在竹亭之中,一言不发,申请冰冷,卿尘立在他身后,亦不知改如何开口。

  “卿尘!”夜天湛低喝了一声,卿尘慢慢说道;“孩子……要出生了。”

  夜天湛猛地低头,惊见卿尘襦裙上已是鲜红一片,那红迅速蔓延,不过片刻便浸透了轻薄丝绢落到细花雕纹的玉砖之上,缠蔓花枝染了血色,浓重刺目。卿尘却似无所觉,“我说过,他死,我随他……你死,我用我的命护着……你相信我……如果……如果我撑不过去……你们……”

  周身不知来自何处的痛楚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卿尘紧紧咬着牙关,想凝聚一点儿力量把话说完,却连呼吸都艰难起来,只死死看着夜天湛,目露哀求。

  夜天湛面上一片雪白,额角青筋隐现,不知是他的手攥着卿尘,还是卿尘的手攥着他,那支玉簪不看重力,“咔”地断成两截,碎面直刺掌心,剧痛钻心。

  他忽然极快地低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俯身迅速将卿尘抱起来。

  卿尘心头蓦然一松,身子便软软地坠落在他的臂弯中。

  第三十章碧落huáng泉为君狂

  雨急风骤,刷刷抽打着殿阶,一列青衣内侍匆匆穿过廊前,当先一人捧着药炉步履慌忙,其后数人手托药匣急急跟上。

  他们刚转进内殿,便有几名绯衣侍女端着铜盆鱼贯而出,盆中尽是浓重的血水。再有侍女端了清水进去,片刻出来仍是骇人的血色。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人影憧憧,来往宫人,进退无声。唯有皇后低抑的呻吟声自屏风重帐之后传来,断续落在窒闷的雨声中。

  天黑近墨,闷雷滚滚震动琉璃重瓦,夜天凌在殿中左右踱步,困shòu一般,身前十几名御医匍匐跪地,人人汗出如浆。

  雨声越急,似乎渐渐盖过了寝帐内的声息,忽听一声乱响,两名御医仓皇步出,险些将屏风撞倒。

  夜天凌霍然回身,两人已扑跪在面前,为首的御医令huáng文尚磕头颤声说道:“皇上……时间太久,娘娘怕是撑不住了,臣请皇上示下,用不用参汤?参汤能让娘娘撑到孩子出生,但是…但是…”

  夜天凌喝道:“但是什么?”

  一旁的何儒义急忙接道:“但参汤极易引起血崩之症,只能保孩子。”

  “混账!”话未说完,夜天凌勃然怒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保孩子?”

  何儒义以额触地,“请皇上三思!”

  夜天凌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冷冷的声音直bī到眼前:“你给朕听清楚了,皇后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们谁也别再来见朕!”

  “皇上!”

  “皇上!”众人叩首跪劝,夜天凌充耳不闻,只一声毫无余地的怒喝:“还不快去!”

  眼见皇上盛怒,huáng文尚与何儒义再不敢多言,匆忙叩头退回内帐。

  一阵邪风撞上窗棱,“哐”地将长窗chuī开,风扬金帷,雨湿鸾幕。霎时间外面一个身影落在夜天凌眼中,激起他眼底厉厉寒芒。

  殿外廊前,夜天湛一直未成离开,雨已将他半边衣衫湿透,更将他襟袖上的血迹染得浓重。

  那是卿尘的血,从他将她抱到寝宫的一路上,她的血就没有停止过,渗进丝帛的纹路附在他的身上冰凉刺骨,带来沉重的恐惧。

  是恐惧,他独入敌国时千军万马,面对帝都巨变惊涛骇làng、朝堂之上明枪暗箭都从未感觉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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