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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小公举_赵十一月【完结】(12)

  结果自然是萧明钰赢了——他到底已有八岁,已明事理,郑娥尚且懵懵懂懂,五皇子和二公主亦是半懂不懂,所以萧明钰以大欺小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皇帝坐在一边,乐呵呵捧着茶盏看着他们几个小的玩闹,瞧着他们吵吵嚷嚷的模样,他心qíng颇好,想了想便招手把郑娥和二公主唤道到前来,一手抱一个,皆搂在膝上,低着头在她们颊边亲了亲。然后,他才对着两个儿子笑了笑:“行了,别闹了,朕和你们说这战究竟是如何胜的……”

  萧明钰颇是受宠若惊——天底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有幸听皇帝亲自来说虎牢关之战。世人多重嫡长,皇帝最看重的自然也是太子,纵是最忙的时候也不忘亲自教导,而似萧明钰这种“生不逢时”的当然就没有这般的好待遇。

  皇帝侧首令宫人把几个孩子弄乱了的沙盘整理整理,又叫拿了一张地图来,提笔在上面分别画了几个圈:“郑军在此…夏军在此……我们周军在此……”

  皇帝一手抱着二公主,一手抱着郑娥,缓缓道:“此战天时地利人和皆有,朕每每思之,都道天意在朕。其时天下三分,我军亲征郑国之时,亦曾有虑倘郑夏两国合而攻周又当如何。”

  萧明钰微微蹙眉,沉默片刻便道:“诸国之间,从无qíng意,唯利益尔。夏国坐视我军攻打郑国,必是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想法。”

  皇帝点点头:“你说的对,此时观之,可知夏国何其短视。然而,朕却以为夏军思虑无错,只是时机稍纵即逝,夏国到底还是来晚了。”他倒有些诧异儿子小小年纪便能想到这个,不过侧头看了看窗外便知道时候不早,想着还要用晚膳,也就不再多啰嗦,反倒简单明了的略说了几句,“郑军上下皆是江淮jīng锐,只因被我军围困于洛阳孤城,兵疲粮尽,已显败象——倘夏国早来数月,郑夏内外夹击,我大周统一之业恐要功败垂成,彼时吞郑攻周还是合郑攻周,皆决于夏军。”

  “至于虎牢关三千玄甲何以破十万夏军,当有三点……”皇帝不疾不徐,缓缓言道,“一者,虎牢易守难攻,我军以逸待劳,此乃地利;二者,《左传》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先以小胜扬我军之势,再以小计诱军来战,自早到午,耗其士气;三者,朕有玄甲jīng兵,以一当百,足可引以为刃,撕破夏军外围,直取主帅大营。”

  萧明钰仰头看着坐在那里的皇帝,望着他灯光之下高大英挺的身躯,犹如山岳一般可靠。他胸口的心跳忽而跳的更加厉害了,生出几分复杂而又莫名的感觉,既是自豪骄傲又是自惭。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着:若我长大了,不知可否如父皇一般英明神武。他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倒是不禁接着引了一句:“依儿臣看,此战之胜,亦是因为夏国并无如父皇一般英明果敢之君,当断而不断,错失良机。”

  好听的话,皇帝也是爱听的,更何况是儿子说的。皇帝哈哈大笑,这才从软塌上站起身来:“就你会说!好了,再不去用晚膳,你母后就该来拧朕耳朵了。”

  许皇后果真已在等着了,见着皇帝左手搂着郑娥,右手抱着二公主,袖角还牵着两个儿子,左支右绌,她不禁失笑,睨了皇帝一眼:“这是赶羊回来了?”说着,又嗔他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偏你还带着几个孩子瞎玩,倒是叫我空等着!”

  皇帝满把怀里的人放下去,顺手拍拍萧明钰的肩头,连声道:“好了好了,赶紧用晚膳,再拖下去,你们母后今晚该不让朕上榻了!”

  许皇后本想板着脸,可又实在耐不住皇帝这什么话都敢说的流氓德行,只得用帕子掩了掩面上红晕,重又把话给咽了回去,趁孩子没注意的时候方才抬起头瞪了眼皇帝。

  皇帝与许皇后领着几个孩子用晚膳,其乐融融,一派欢喜的模样,时不时还能听到郑娥或是二公主撒娇的声音。谢贵妃的蓬莱殿却安静得很,内侍宫人皆是垂首屏息,只能看见重重的帘幕垂落下来,不闻佩环之音,只见宫人莲步轻移时微微摆动的裙裾。再往里去,内殿里挂了一卷珠帘,乃是上好的南珠,莲子一般的大,皆是一般大小,圆润饱满,珠光盈盈。

  虽是寒冬时节,可内殿却犹如暖chūn一般,赤金瑞shòu香炉的shòu口处生出袅袅的香雾来,暖风过处,暗香徐生,如兰似麝。

  谢贵妃产后体虚,至今也起不来chuáng,如今亦是令人在后头垫了个芙蓉色的软枕,径自抱了一条薄被,靠坐在榻上。

  殿外已是夜色沉沉,星光坠地,满地皆如水银浮动,殿内早已点了明灯。那盈盈一点明光,落在谢贵妃的面上,却犹如照在明月上,反倒被她灼灼的颜色夺了光彩。

  宫里的美人总是不缺的,世间亦有各色美人,环肥燕瘦,各得其美。然而,哪怕是宫里那些自视甚高的美人,都不得不承认:谢贵妃确是世所罕见的绝世美人,宫内无人能及。且谢氏虽已育有一子一女却也方才二十有五,尚是容貌盛时,犹如明月皎皎照人,使人一见而生悦。她此时坐在金殿之中,恰应了那句时人所说的“美人芙蓉姿,狭室兰麝气”。

  “陛下那里,还有什么旨意?”谢贵妃一贯都是温声细语,听上去语声温柔,仿若花蕊里的露珠,细生暗香。

  站在榻边的庄嬷嬷垂了头,低声禀告道:“陛下贬容充仪为容婕妤,令大公主闭门思过一月,大公主边上的两个伴读皆叫赶了出去,另让皇后再选;至于王昭仪,则是说她‘忤逆君上,君前失仪’,罚俸一年,让她闭宫抄写《女戒》百遍。”

  谢贵妃美玉一般纤长柔细的长指轻轻的扣了扣榻边的木案,轻笑了一声,犹如枝头huáng鹂一般的悦耳动听:“百遍,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有太后在,王昭仪这一时半会自也不会有事。看吧,再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寿辰,想来也关不了王昭仪多久。”她指尖轻轻扣了扣,似在深思,许久方才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可惜郑娥没死。

  倘若郑娥死了,皇帝必是不会轻饶过王昭仪,王昭仪所出的二皇子难免要受牵连。至于皇后……郑娥到底是在皇后的立政殿出了事,多少也是立政殿宫人的失职,皇帝就算不迁怒,帝后之间亦是要生出隔阂来。皇帝眼下只有六子:太子、四皇子、五皇子乃皇后所出;二皇子乃王昭仪所出;三皇子素不得宠;只有六皇子……

  谢贵妃想到儿子,勾画的极其jīng美的黛眉微微蹙了蹙,不一会儿便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

  只见宫人弯腰掀起帘子,六皇子踩着鹿皮小靴,欢快的从外头跑进来,忽而一声便扑到了谢贵妃的怀里,扬起那张如珠似玉的脸庞,笑着唤道:“母妃……”

  谢贵妃面上不觉带着一丝温柔的笑容,灯光之下,竟是犹如观音一般静而美,柔且慈。她一面拿了帕子替儿子拭汗,一面柔声嗔他:“看你这一脸的汗,去哪儿玩了?你妹妹方才哭累了睡下,你这般慌慌急急的,小心惊着她。”

  第13章 隐恨

  六皇子闻言不由抬步去瞧正躺在摇篮里的小公主。

  小公主乃是十月二十五生的,现今方才弥月不久,已然渐渐显出白净娇嫩的模样,只因屋内太暖,她白玉一般的双颊仍旧是晕红的。她此时正乖乖的躺在摇篮里,身上盖了一条芙蓉色的小被,大约是方才睡下不久,看着不甚安稳,花瓣似的唇微微张开。

  六皇子很是喜欢妹妹,悄悄用指尖替小公主拢了拢被角,忽而见着那芙蓉色小被上绣着的一丛白色小花,便用手指了指,悄声问道:“母妃,这上面绣的是兰花吗?”

  谢贵妃幽远的目光在锦被上绣着的几丛兰花上一掠而过,眉宇之间似是掠过一丝极淡的哀色,美人含愁,犹如白雪覆红梅,总是更添几分妍色。

  “是啊,是兰花。”谢贵妃极淡的笑了笑,微红的薄唇轻轻一抿,仿佛是宫殿外那薄且易碎的红色琉璃瓦,“兰花乃前朝国花,每年三月二日兰花节的时候,满宫之人皆要佩兰,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有各色各样的兰花摆满了宫殿,我闭上眼,提着裙裾从回廊一路的跑过去,都能闻到风里的兰香……宫里上下都能每个公主和皇子出生的时候都会有一块兰花玉佩,每一块的兰花都不一样。母妃也有一块,只是后来给了你父皇,下回在让他拿出来给你看看。”

  那是她最无忧、最欢快的日子,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显得如此甜蜜而芬芳——那时,她尚且还是熙朝的公主,尊贵至极。她可以满宫的乱跑,可以和她那位被称作至尊的父皇撒娇,提着裙裾一路跑过去的时候,左右的宫人皆要跪地行礼。而现在呢?她踏过亲族的鲜血和尸体上,为灭她家国的人生儿育女,日日qiáng作欢颜,谨小慎微,无一日不似在地狱。

  六皇子年纪虽小却是极聪慧的,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谢贵妃身上那种极重的哀痛,不由把自己小小的身子埋到她的怀里,小声唤道:“母妃,你怎么了?”

  谢贵妃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脊背,微微垂下眼,语声柔柔的,犹如一粒粒玉珠般圆润:“……只是想起了一点旧事。”她顿了顿,眼睫犹如蝶翼一般染着细碎的灯光,柔声细语的道,“六郎,你记着:为了你,无论叫母妃做什么,母妃都是qíng愿的。”

  这原就是他们谢氏的江山,合该传给留了谢氏血脉的人。她苟活至今,为的不也是这个?

  虽说此回乃是有惊无险,但郑娥到底还是受了惊,皇帝心里颇是心疼,亲自给她那被木渣子刺伤的手掌上药,还好生的安慰了一通。好在郑娥很快便缓了过来,说说笑笑一如往日,倒是叫皇帝放心不少。见着时候不早,皇帝这才赶了几个孩子去睡,自个儿去和皇后做“大人的事”了。

  因皇后已叫人整好地方,郑娥今日自是不会再与二公主一同睡了。她与二公主等人分开后便独自躺在宽大的chuáng榻上,靠着枕头睁眼看着昏昏的内殿,忽而想起从二公主处听来的鬼故事,只觉得眼前的一片的黑暗犹如狰狞的巨shòu一般仿佛就要张口把她整个儿吞了,说不出的恐怖。

  郑娥越想越怕,蹬了蹬腿,几乎要吓得叫出声来了,最后终于忍不住抓了个小枕头抱在怀里,咬着唇左右四顾的一番。就在此时,她忽而望见一个黑影从门口处进来,正轻手轻脚的往她榻边走来。她吓得脸都白了,慌忙间只顾得上把手头的小枕头朝那黑影丢过去,然后便自欺欺人的闭上眼睛,一咕噜的钻进了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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