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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小香风_一度君华【完结】(112)

  贺雨苔想为蓝小翅说话,但她真的是怕得要命——微生歧发起火来真的是好凶啊!

  微生瓷看了一眼自己爹,想要为自己妻子说话,又着实有点怕。想了半天,小声顶嘴:“我又没事!”

  微生歧看着他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痕迹,怒道:“你还没事!”一想到这是自己打的,也觉得有些没理,只得怒道:“你就护着她吧!”一转身回房去了。

  贺雨苔忍着笑,别看这少爷不太说话,对小翅膀倒是真的好。然后又想起木香衣,呵,木香衣……

  蓝小翅将方壶拥翠的ròu市、花鸟市、布庄、茶庄、打铁铺什么的全部规划出来,糙糙地画了地图,jiāo给白翳。然后chuī了一声口哨,一只碧翎鸟飞过来。蓝小翅学着琴翎鸟的叫声,下命令:“去九微山,找木香衣,让他在红泥岩等我。”

  碧翎鸟振翅飞走了,蓝小翅转头问青鹏:“落日城最近有什么动静?”

  青鹏说:“回羽尊,落日城自从上次接收了大批江湖高手以外,最近都深居简出,并没有异常举动。仙心阁派了长老古鹤影在落日城外监视。我们的鸟还发现了柳风巢也出现在落日城附近。”

  蓝小翅点点头,说:“仙心阁真是,妇人之仁。老虎瘦的时候不打,偏要等它吃人了,才开始收拾。”

  青鹏不明白,蓝小翅也没解释,说:“天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我也要回家看看我们家瓷少爷了。”

  凤翥和青鹏等人躬身退下。

  九微山。已经是二月了,气候却寒冷依旧。

  蓝翡饮了半盏酒,木香衣赶紧为他添上。师徒二人一向无话,这时候也只是沉默。山中积雪皑皑,压断枯枝。步寒蝉送了些炭火过来,知道羽族畏寒,他倒是小心注意。

  蓝翡伸手,说:“总管辛苦,请饮一杯。”

  说着话为他斟了一杯酒,步寒蝉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他孔雀蓝的羽翼,在竹林jīng舍之中,更衬得光彩灿然。修长的手托起纯银的酒壶,衣袂轻旋,两片梅花在酒盏中沉浮,酒香四溢。那种优雅与慵懒,与微生世家粗糙与务实真是迥然而异。

  步寒蝉也不推辞,上前道:“多谢羽尊。”

  酒是木冰砚自己酿的,入口香醇,因为时间不长,没有那种浓烈的口感,却更显得清甜。他说:“好酒。”

  蓝翡含笑注视,眼里绽放的光华仿佛可以直达人心,令人不敢对视。步寒蝉说:“感谢蓝先生赐酒,我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蓝翡说:“我等住在此地,给总管添了不少麻烦。”他如玉般温润的指尖轻轻划过玉盏的杯口,声音清澈如冰晶:“作为回礼,告知总管一个小秘密吧。”

  步寒蝉意外:“蓝先生请讲。”

  蓝翡说:“微生世家有朝廷的人。”

  步寒蝉大吃一惊:“谁?”然后反应过来,问:“蓝先生如何得知?!”

  蓝翡扬扬下巴:“此处山下,一对牧羊的父子。”

  步寒蝉虽然是总管,但这些年十分尽心,对九微山下的牧民也非常了解。他立刻说:“骆清、骆玉父子?!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

  蓝翡说:“他们不是父子,骆玉是骆清的下属。他们在九微山下放牧多少年了?”

  步寒蝉说:“这……十几年了。”

  蓝翡说:“十几年的牧民,他们却根本不会剪羊毛。他们难道没发现,二刀毛的价格非常低吗?”二刀毛,就是第一次剪羊毛没剪好,重新补刀剪第二次。蓝翡微笑:“稍微有一点经验的牧民都不会这么做。如果他们不知道,说明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羊毛是不是能够卖个好价钱。”

  步寒蝉暗自心惊——蓝翡因着羽翼明显,可是从来没有跟这些牧民打过jiāo道啊!他说:“那,先生又如何肯定他们是朝廷的人呢?”

  蓝翡又饮了一盏酒,姿态悠闲:“骆清每次跟骆玉说话的时候,骆玉会下意识站直,亲儿子没有这么听话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二人来自军营,或者皇家侍卫出身。前者可能xing更大,因为皇家侍卫的武功,可能瞒不过微生世家。”

  步寒蝉手心里全是冷汗:“蓝先生……”

  蓝翡微笑,说:“查证不难,你只需要派人留意他们把羊毛送去了哪里。”

  步寒蝉拱拱手,匆匆离开。蓝翡继续饮酒,木香衣说:“师父什么时候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蓝翡说:“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嘛。”

  木香衣撇了一下嘴角,什么报恩,你就是发现能捅慕流苏一刀,所以这般愉悦吧?

  想是这么想,可不敢说。他替蓝翡温着酒,外面突然又飞入一只碧翎鸟。鸟背上的羽毛还扎了一个可爱的花苞——整个方壶拥翠,只有蓝小翅这么无聊。蓝翡伸出手,碧翎鸟落在他手背,叽叽喳喳地叫。

  蓝翡说:“她让你回一趟红泥岩。”

  木香衣有些为难:“可是师父这边……”

  蓝翡说:“去吧,大好少年,不应该跟我一个老头子在山中空耗时日。”

  木香衣不以为然——三十几岁的老头子?呵,可真老啊!

  但是蓝小翅不会无缘无故找他回去,他只好说:“弟子很快回来。”

  蓝翡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一样。

  步寒蝉亲自跟踪骆清和骆玉,结果发现二人剪羊毛的手法,虽然熟练,却是真的不在意羊毛的质量。而骆玉更是随手将羊毛拿到城中变卖,价格多少,根本也不讲。

  步寒蝉心里如同装了一块大石头,这两个人潜伏在九微山下十几年,到底有何目的?他们真的是朝廷的人吗?

  他不敢打糙惊蛇,但知道自己家主的xing子,又实在不敢胡说。思来想去,心中只是叹息——这个蓝翡,他只是站在山上远远地看了几眼,就察觉内中端倪,真是不可小视。

  再想想自己家主,唉,老天还真是公平。给了这样,就收回那样。

  蓝小翅回来的时候,正是晚饭时分。微生瓷让下人送饭到房间里,蓝小翅听见了,说:“爹在这里,你怎么可以在房间里吃呢?”

  微生瓷说:“他打我!”

  蓝小翅乐了,说:“我们瓷少爷还记仇呢?”

  微生瓷说:“上药麻烦。”

  蓝小翅揽了他的手臂,说:“但是他是你爹,你总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如果等他来向你道歉,你会难过的。”

  微生瓷想了想,说:“我没等他道歉。”

  蓝小翅说:“那走吧,出去吃晚饭。”

  两个人一起来到桌前,微生歧和贺雨苔已经在吃饭了。贺雨苔跟微生歧能有什么话?这时候正尴尬着,沉默刨饭。见到他们,贺雨苔一喜,微生歧就有些意外。蓝小翅反倒是亲亲热热地叫了声“爹”,然后问:“晚饭还合胃口吗?方壶拥翠就是喜欢口味偏甜,您要是不习惯,我把九微山的厨子接过来。”

  微生歧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他们父子之间,已经十几年没有谁给谁台阶这回事了。他说:“我没那么娇气。”

  蓝小翅说:“那您尝尝这个泥鳅豆腐。”说着话,起身拿勺子替他盛了半碗,“这个是方壶拥翠的拿手菜,一点不腥的。”

  她转头给微生瓷也盛好,说:“来来,我们瓷少爷也吃一点。”然后回过头,对贺雨苔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白——当微生父子不存在吧。贺雨苔同样回以微笑——明白。

  微生歧叹了一口气,终于说:“你自己吃吧,忙了一整天了。”

  蓝小翅立刻就开始诉苦了:“可不是,累死我了!那个什么ròu市,白翳非要设在鸟市旁边。你说那味道要是合一起,方壶拥翠的人还活不活了……”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市场设立的事,贺雨苔偶尔搭话,微生歧跟微生瓷沉默吃饭。

  一直等到晚饭吃完了,微生歧才发现自己忘了让她闭嘴。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啊!

  但……吵得整个饭桌上都有了一丝人气,让人一时之间,忘了孤单。

  夜里,蓝小翅跟微生瓷缩在房里,小夫妻二人都红着脸。二十几天没有亲近,此时帐中互相凝视,真是心头都沁出蜜来。蓝小翅伸手摸摸微生瓷的脸,说:“巴掌印终于消了呢。”她对贺雨苔是很放心的,那姑娘比她耐心细致。

  微生瓷说:“本来就没事。”

  蓝小翅将脸贴过去,所谓耳鬓厮磨,也不过如此了。微生瓷慢慢抱住她,轻声说:“我……去找我爹?”

  蓝小翅说:“今晚……我们自己试试嘛。”

  微生瓷说:“不,小翅膀,我害怕。”

  他下chuáng而去,蓝小翅起身,对月哀叹,然而在听见微生歧的脚步声之后,立刻一猫腰躲进了衣橱里!

  木香衣一路赶回,红泥岩,离方壶拥翠很近。里面埋葬着蓝家人,整个蓝氏家族,三四百口人,老弱妇孺,全部葬在这里。蓝翡杀了他们,可笑的是,偏偏又厚葬他们。

  这里每个人都有墓碑,包括刚出生的婴儿——蓝翡的侄子。

  木香衣在墓碑之中等候,没有看见蓝小翅,却发现一个人影慢慢走来。木香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贺雨苔?

  怎么可能是她?自己在作梦吗?

  但是不是梦,贺雨苔慢慢走过来,看见他的时候,停下脚步。两个人隔着月色对望,互相都只能看见模糊却熟悉的轮廓。片刻之后,木香衣飞奔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呵,真的是她,午夜时分会偷偷出现在梦里的身影,如今温暖而真实。

  “雨苔!”木香衣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你怎么来了?”

  贺雨苔慢慢伸出手,回抱他的腰,其实这怀抱应该是陌生的,然而偏偏如此眷恋。她吸了吸鼻子,知道不应该哭,可眼眶还是红了,半晌才说:“小翅让我来方壶拥翠作客。”

  木香衣深吸一口气,她发间的馨香,令他微醺:“我……”纵然万般不舍,他却还是松了手:“我现在逃亡在外,你来见我,对你不好。”

  贺雨苔低下头,好半天,才说:“我知道。”

  木香衣说:“雨苔……回到太极垂光去,好好找个人嫁了吧。”对不起三个字,始终是说不出口。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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