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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侯府_杀猪刀的温柔【完结】(113)

  老皇帝的脸淡了下来,“你娘以前不好过啊?”

  “好过什么?都骂她克夫不要脸,说我们家的钱财都是她偷来的,还骂我狗杂种……”肖宝络说着又是气得直喘气,胸脯起伏不停,“我娘不就是漂亮了点,有钱了点吗?那都是我爹留给我们的,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她?”

  老皇帝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没了话。

  想起以前,肖宝络这时候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拿袖子遮住了脸,“不说了,我要回去了,您有事明天再叫我。”

  说着拦着眼就往外冲,那没走的御林军统领身手极好,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撞上柱子。

  在老皇帝的示意下,那郭统领带走了肖宝络。

  他们走后,这厢,老皇帝看向了一直低头不语的宣仲安。

  “当年,送走他们的是你祖父罢?”老皇帝开了口。

  “是。”

  “都二十年了。”

  “是。”宣仲安低低地附和了一句。

  “钱是你祖父给的?”当时公主府也没什么了,有的都让他收起来了,就是怕她跑。

  “是。”

  皇帝很久都没说话,宣仲安低着头,也就没看到老皇帝眼中的泪。

  他这一生啊,最对不起的,应该就是那个最初最不会为难他,也不知道拒绝他的表姐了,她给了他想要的温柔,末了却被他侵害得遍体鳞伤,连一文钱都没带走……

  “你啊,还好像了你祖父……”想起了以前,想着宣仲安到底还是用心赔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办的,老皇帝也就不太想太为难他了,道:“你之前说的事,朕准了,回头朕就跟太子说,让他再另找个说亲的。”

  “谢圣上恩典!”宣仲安掀袍,跪下,朝老皇帝磕了个头。

  “起来罢。”老皇帝对宣家的那口气,此时才算是真正平歇了大半下来,剩下的那点,也仅仅只是对宣宏道那一个人纯粹的厌恶罢了。

  “谢圣上。”宣仲安站了起来。

  “回吧,朕也有事。”老皇帝站了起来,想去看看宝络。

  “是。”

  宣仲安先行退出了宫殿,回去的路上,他突然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跳到了地上,吓得赶车的阿参连忙收住了马。

  “长公子?”

  宣仲安收回了朝东边看的眼,在阿莫的相扶下,又上了马车。

  这一次他没有进去,而是坐在斩的边沿,问赶路的阿参,“你说,你们公子我是不是没用了点?”

  “公子何出此言?”阿参的脸胀红一片,“小的就没见过比您更智勇双全之人。”

  “呵。”宣仲安轻笑了一眼,眼里一片冰冷。

  智勇双全?什么智勇双全。

  不过,他现在不能对奉家如何,但也可以慢慢来了。

  **

  许双婉也是当天就从她家长公子那里,知道了肖宝络为她出气,把奉家那位大公子大揍一顿,还把右相大人也bī得不得不出门,末了连御林军都出去了的事。

  奉家算不上头等勋贵出身,不是皇家亲戚,也无公侯之位可承,可“长位”都可不尊,奉家的长子长孙,也就只能称为大老爷大公子罢了。

  奉家以前本只是一家士大夫家的家臣,算是那家士大夫家的家人亲戚,但士大夫上面有卿大夫,卿大夫上面有公侯王族,只是在大韦高祖那身份分明的勋贵身份慢慢削落了下来,到如今,只是士大夫家出身的奉家成了一国之相之后,也把以往的很多王侯勋贵踩在了脚下。

  换以前,归德侯府这等人家,也不是奉家这等人家能随意说嘴的。

  只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许双婉知道说她的人是奉景司之后,听到宝络喊人为“碎嘴娘们”,也是笑了起来。

  她听说金淮那边的风土人qíng都极为有趣新鲜,现如今一听,还真是有几分意思。

  像京城,像宝络这样说话的也没几个。

  见她还笑的出,宣仲安也是冷眼看她,“不生气?”

  她没气,但他气坏了,许双婉想了想,便道:“他一个大家长孙,奚落起我一个内宅妇人,这岂是正人君子所为,便是小人心胸也要比他宽广些,奉家出了一个爱奚落妇人,诟病女子的公子都没生气,我气什么?”

  “真没生气?”他还是冷眼看她。

  许双婉脸上的笑便一点一滴地淡去了,她看着眼如沉水在盯着她的丈夫,末了,她无奈叹了口气,道:“说不介怀,是不可能的,但生气又有何用?”

  “介怀就好。”宣仲安握了她的手。

  许双婉愣了一下,她像是有点明白了他话的意思,缓了一会,她道:“来日方长,总得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才好。”

  等度过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在许家的时候,她要嫁入归德侯府,许家所有的人都帮她觉得天都塌了,众人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二了,皆痛痛快快地把他们心中所思所想都表露了出来,连她养了小十年的丫鬟都顾不了作态,一转身就投奔前程去了,跑的比什么都快。他们终于不用顾忌脸面对着她装模作样了,也终于能表达出对她的不满了,谁能说他们是不痛快的?

  她那给她长兄作妾的丫鬟甚至是扬眉吐气的,再见到她,身上的不恭那是藏都藏不住,好像从今往后,她才是那个享荣华富贵的人,昔日的主子才是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人。

  是人都图那点畅快。

  可这些,毕竟短浅,谁这一生没个起伏落难的时候呢?他们自己也未必逃得过。

  许双婉从小就学会了冷眼看世qíng,看的多了,想的多了,在乎的、奇怪的也就少了。

  奉家的事她确实只是有一点介怀,在她这里,侯府能长长久久地在着,才是她最在意、也最介怀的,任何一切与其相比,都不那么重要。

  这并不是她宽容,而是她自己的好,才是好,才是属于她自己的。她要是没有了命,侯府没有了以后,她就是大吼大叫,到处痛诉别人对她的不公又有什么用?到时候,又有谁是搭理她的?

  她看的淡,是因她看的远,并不会因眼前的一点小波折就大起大伏,大喜大悲。

  人这一生,要经的事可不止眼前的这一两件,活的好,活的久,才能经历更多更好的事qíng,不在乎的就少在乎点,也省点力气留给以后用罢。

  痛快一时的,仅就一时。

  许双婉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她所想的说了些出来,她看着长公子深沉的眼,道:“我是想,他于是我毕竟是无关紧要的人……”

  “嗯?”

  许双婉矜持地笑了一下,“等来日您能毫不费力了再说。”

  也不说不在乎,结冤结仇的事,结了,就有了的一天。为保证是自己去了的,还是自己的起势最重要。

  站不稳,就别先打人了。

  “你啊……”宣仲安靠过去,抵住她的额头,叹了口气,“也是真狠。”

  “是吗?”

  “是,”宣仲安闭着眼磨蹭着她的脸,“他日他们跌入了尘土,你会上前去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的命吗?”

  也就是说,去他们面前逞一下威风?再踩他们几脚?许双婉摇了头,笑了起来。

  她不会。

  “有什么是会让你忘乎所以的?”

  “有,”许双婉见他一回来就不痛快,这时候也就不吝啬言语了,她秋水一般轻波漾然的眼直直看着他,“你。”

  她眨着眼,垂目看着他的唇叹然道:“不高兴的人才是你,哄你的又是我,夫君,我好辛苦呀。”

  宣仲安不禁笑了起来。

  **

  肖宝络大打奉右相之子的事在朝廷没掀起多大风làng,因为圣上禁言,奉家也不想再提起——毕竟,“碎嘴娘们”这四个字放在一个平日嫌恶如仇,好打抱不平的君子身上,显得太难听了。

  奉景司因为在外看不惯很多人,也没少得罪人,奉先承之前当长子在外有正直的名声,跟他的左右逢源不一样,让人夸他一句教子有方也好,但现在这儿子眼前名声不保,连圣上那都要得罪了,他把人关押了起来。

  奉景司不解他的苦心,道他是懦夫,把奉先承气得直发抖,这下更不想把人放出去了。

  太子那边见不到奉景司,这头奉先承本来还想把自己的嫡女嫁给他,赌一把,这下也是熄了这个心了,他必须要为奉家的长远之计着想,这下就是后悔答应上了太子的贼船,也不想赌得太多了,反正人还没定,他就让奉家的另几房择出一人替上。

  能当太子妃,还是不少人都想当这个皇亲国戚的,奉家的另几房得了这个消息,因为择人的事争执了起来,奉相夫人也没少埋怨奉先承。

  奉先承当的这个右相,就是挤在千军万马当中踩在人的头上当上的,他在朝廷极好说话,跟谁都说的来,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很没架子,但在家中却是说一不二,夫人只抱怨了一句,就被他扇了两耳光,吓的好日子过久了的丞相夫人一下子就消停了下来,连答应长子偷偷放他出去的事都不敢,就怕奉先承休了她。

  奉先承之前因着内宅不宁,就qiáng行把她送回去过,右相夫人是好不容易才回的夫家。她这也是有七八年没惹事了,她不惹事,百依百顺,奉先承也好说话,一看她又要跳起来了,奉先承也懒得跟他这个原配夫人多说什么,训不服就打算把人送回她娘家去——他这夫人就是个碎嘴的,背后极喜欢说三道四,看不起人的多如过江之鲫,她回娘家走一趟,回来她能把娘家的人从老说到小,连家中的畜牲她都能说出个好歹来,就没一个得她喜欢让她顺眼的,奉先承见长子被人骂碎嘴娘们,也是恼羞成怒,心里也是真怕长子像了他母亲,他在家里是痛定思痛,想了好几天儿子是不是有这个毛病?

  一想,心都凉了。

  因为长子看不起、看不惯的人也太多了,他不是嫌这个人yīn险,就是嫌那个人恶毒,不是道人沽名钓誉,就是觉得人为虎作倡,便就是他这个父亲,他也觉得他懦弱无能,在他眼里,也没几个让他看得起的人。

  这个大儿子,看来是不成了,想及此,奉先承也是大叹了口气,长子都不成器,奉家本身的根基眼看就要不稳,他哪还有什么心思放在太子身上,这下慌忙在膝下儿子和族中子弟身上下功夫去了,想找出几个能顶家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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