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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_夜雪猫猫【完结】(44)

  既然已经落到对方手中,就只能随机应变。长流qiáng迫自己定下心来,默默运起内息。

  不知过了多久,舱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一线qiáng光劈开黑暗,探进来一只手。

  “吃饭。”这两个字的尾音顷刻间又被黑暗淹没,仿佛方才的一线亮光只是幻觉。

  以长流如今的功力,三五日不吃饭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她必须喝水。既然对方在食物或水中加料防不胜防,她当即决定不委屈自己饿肚子。可在黑暗中吃饭是一项极有挑战xing的任务。长流猛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正常qíng况下,不要说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青壮年被关入黑暗中,时间久了也会jīng神崩溃。据她所知,刑部就是用这种手段bī迫扛得住酷刑的犯人招供的。

  她必须赶紧补救。想到此处,长流立刻站起来扑到舱门上,一边用手狠命地捶打,一边哭叫着:“放我出去!这里太黑了!”她反复哭喊着这两句,且渐渐气弱,身体也做出脱力的样子,缓缓滑落。

  片刻后终于听到舱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想来是看守的人通报去了。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飘一稳两种脚步先后而来。

  舱门被打开。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掌中托着一盏油灯,步入舱中。

  因乍然而来的天光涌入,来人背光而立,长流一时反倒看不清他的容貌。她猜漕帮之人不敢给自己火烛是因为怕她qíng急之下做出烧船的疯狂举动。

  烛光下,她发髻微乱,雪白的脸上蜿蜒着两道泪痕,神qíng无依、楚楚可怜地望向来人。

  那少年一副白衣儒生打扮,脸上虽稚气未脱,五官却十分俊秀,半点不似跑船江湖人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带着三分温和:“小姐请用饭。”说罢径自将烛火放在一旁矮几上,在长流对面坐下。

  长流慢慢收了泪,面上只作惊疑不定,既不动筷,也不言语。半晌她才含羞带怯地开口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在下沈梦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搭这趟船回乡。”

  长流点点头,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心中却冷笑一声:chūn闱之后从大运河搭船回乡的举子确实数以千记。但你这是糊弄谁呢?我这么重要的人犯,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见的么。

  “在下受了葛先生的委托,来劝小姐进食,其余一概不知。”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来,递给长流,示意她擦泪。

  > 长流瞟了沈梦生一眼,雪白指尖悄悄探出缀着牡丹的袖缘,迟疑着接过,却捏在手中,揉成一团咸菜。心道:开玩笑,本王有洁癖。

  沈梦生见她接了帕子却不用,只当她害羞,遂越发温和地劝道:“小姐请用饭。”

  长流看了一眼桌上,菜色极简单,一条清蒸鱼,一碗白米饭,外加虾皮豆腐葱花汤。她举起筷子,小口吃了起来。味道却是出奇地鲜美。长流不禁暗想葛彤这老儿倒有口福,漕帮的厨子当真不错。

  沈梦生见她目光闪动不安,但进食动作依旧一派优雅,不由暗忖不愧是皇家公主。

  吃了几口,长流又抬眸看向沈梦生,轻声道:“你不吃么?”

  “小生吃过了。”

  长流默默吃了小半碗饭,做出食不下咽的样子,放下碗筷,静待对方开口。

  果然,沈梦生温言道:“小生看小姐容貌举止都不像是一般人家出身,不知何故被葛先生拘禁。如若只是误会一场,小生愿做个中间人,说和一番,助小姐脱困。”

  长流迟疑片刻,一咬牙,轻声道:“不瞒公子说,本宫乃是齐王,坐船南下治水,不想途中被漕帮所劫。”一顿,她猛然抬起一双明眸,看向沈梦生,接着道:“他们将我独自关在这里,随行之人一个不见。我心中……我心中实在怕得紧。”

  沈梦生见她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晶莹滚滚而下,遂一脸不忍,道:“殿下还请莫要哭泣,小生定当竭力替殿下化解此事。”

  长流缓缓收了泪,满怀希望道:“本宫全仰仗公子了。”心中却想:嘿嘿,听了本王的名号居然不大礼参拜。这考的是哪门子科举?既然想做官,如何眼前放着本王这么个位高之人却不知巴结。此人演技有待磨练。果然在漕帮待久了脑子容易进水。

  “殿下请安心。小生去去就来。”沈梦生站起转身的一瞬间嘴角露出一抹笑。

  熟料,还未待他这抹笑全然展开,已似萎了的喇叭花一般僵在嘴边。

  长流出手如电一连点了他周身十一处大xué。听这厮方才的脚步声,武功应该比看门的还弱些,但她仍旧不敢大意。

  沈梦生见她径自将手探入自己衣襟之中,满脸不可思议,倘若不是哑xué被封,只怕他此刻便要惊叫出声。

  长流东摸摸西摸摸,很快从他怀中搜出一枚半截食指大的金印来。掂了掂分量,应是纯金打造。印身雕着一艘风帆鼓胀的三桅大船,印上刻着一个“漕”和一个“沈”字。

  长流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堂堂一帮之主亲自来使美男计不嫌有失身份?!本王看你皮相不过尔尔。本王府中赛过你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其实她哪来的面首,无非是故意拿话激他,出一口恶气罢了。不过长流见过的美人着实不少,别的不说,小王爷聂湛和洛轻恒那混蛋相貌皆是一等一的好。

  沈梦生再看她脸上,泪痕已经半点不见,才知这位公主的眼泪便似码头的水闸,收放自如,直气得七窍生烟。

  “咱们谈谈。你要是敢呼救,本王立刻用油灯烫花你的脸。”这厮既然来使美男计,想必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该当万分珍惜才是。

  见沈梦生点头,长流立刻解开了他的xué道。不想他一开口仍是即刻喊出“来人!”两个字。

  这一声听在耳中却异常沙哑,几乎卡在喉间轻不可闻,沈梦生不由暗自心惊。

  长流厌恶地将油灯举高凑在他脸颊旁,让他感受到火苗灼热的温度,轻声道:“你想好了再说话。”她这一手独门点xué功夫可是从明錾堆在犄角旮旯里头,专门记载江湖上不入流的邪门歪道的册子上学来的。好处就在于让人既能说得出话来,又不得大声。

  “你们绑了本王究竟打算gān什么?”

  “哼。我什么都不会说。你烫吧。”

  长流心下不由一阵不耐,敢qíng这厮还真当她会怜香惜玉手下留qíng。王子病严重,得治!

  刚要下手,忽然砰地一声,舱门猛然被大力踢开。瞬间天光乍泄,油灯被随即而来的一道掌风所灭。

  葛彤劈手便将沈梦生捞过来挡在身后,朗声笑道:“恕老朽眼拙小看了殿下。殿下有话直接对老朽讲便是。”方才他不过去安排一些琐事,回到舱中便发现少主不见踪影,警觉之下立刻找了来。

  长流不禁暗叹:可惜,每个阿斗身边都有一个诸葛亮。本打算以沈梦生为质,无奈葛彤武功比我高出太多。现下会武功的事已经bào露,却是更被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自作聪明的孔雀男其实挺多的。

  订阅跟留言都下降得厉害,猫猫很伤心。是我写崩了么o( ﹏ )o

  ☆、讨价还价

  这时候长流反倒镇定下来:“你们抓了本王,究竟意yù何为?”

  葛彤替沈梦生解开xué道。沈梦生一得自由便上前一步,要在长流身上如法pào制一番。葛彤见状忙喝止道:“不得对殿下无礼!”

  沈梦生不甘不愿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在一旁矮几边坐下生起了闷气,心里琢磨着怎么也得把场子找回来。

  葛彤示意道:“殿下请坐。”说罢自己在长流对面坐下,接着道:“不瞒殿下,朝廷要剿灭漕帮。老朽此举也是迫于无奈。”心中却想:这位殿下的点xué手法甚是不俗,看来老夫需得多打起几分jīng神应付。

  “是朝中谁的主张?消息是否可靠?”

  葛彤极肯定地点点头:“漕运总督严遥已经连上三道奏疏,说漕河一带水寇已除,为患者唯有漕帮,奏请朝廷清剿。还说漕帮私自结社数万之众,以武犯禁,威胁漕粮的水路安全,乃是朝廷心腹大患。”

  长流暗自腹诽:这说得没错么,你们连本王都敢绑,不是以武犯禁是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看来葛先生绑了本王,是准备同朝廷谈条件。只是葛先生就不怕被秋后算账么?”

  葛彤长叹一口气:“老朽准备等此事了了之后就解散漕帮。”

  长流闻言不禁吃了一惊。漕帮人多、船多,势力遍布全国各地,一旦解散,南北民用物资运输便会全线瘫痪,千千万万户人家的日常生活就要难以为继。这也是为什么先帝爷这样qiáng悍的皇帝明知漕帮是地方一霸,却并没有当成普通山匪围剿的原因,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投鼠忌器。

  但长流一时也弄不清葛彤是说真的,还是因为怕秋后算账糊弄自己的,只问:“所以葛先生是打算用本王的xing命向朝廷多讹些银子?”狠捞一票,拿了遣散费之后各自跑路,回家种田?藏水于海,化整为零,确实不失为一个保命的法子。

  葛彤天经地义般点点头,继续道:“这几年漕帮生计越发艰难。别的不说,单说这赋税,就是刮了一层又一层。船只本身按吨位计要jiāo税,通行漕河各段水域要jiāo税,船上货物按价值算要jiāo税,船只停靠码头还得jiāo税。其余用来孝敬各地方上官员的银两更是难以累计。”还有一重原因他却没有说。沈梦生年幼缺乏历练,不能服众,导致漕帮人心涣散,难以为继。

  长流听罢葛彤向自己这个被绑的苦主好一通哭穷诉苦,忽道:“漕帮是否得罪了严遥严大人?又或是打点供奉不足?”

  葛彤听她一句话便问到了事qíng的症结所在,心知这位公主确实不比养在深闺的普通闺阁,是懂得一些民生俗务的,便道:“那位严大人也太狠了。一开口就要漕帮年收入的四成。”只是此事的前因后果却不能对外人详述经过,是以他只略过不提。

  长流见一旁沈梦生的表qíng颇为不自在,不由暗自猜测莫不是这位少主年少气盛,不懂官场规矩,得罪了严遥,才将事qíng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长流沉吟片刻,质疑道:“河道总督确实总管漕运,可是清剿漕帮必须得到兵部的支持。葛先生怎知朝廷一定就会派兵清剿呢?”问出这一句,长流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庆帝一直暗中筹谋削弱顾涛手中的兵权,倘若以清剿漕帮为由,将西郊大营的人调集一部分到漕军,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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