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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_夜雪猫猫【完结】(53)

  原焕片刻即到,一张脸却似冻过的凉皮一般,僵得很。

  长流轻叹一声“承俊是不是怪本王食言,不曾替原大人讨得半分公道?”

  原焕摇了摇头:“殿下想必已经替在下安排了出路,在下只有心存感激,何来怨怪之说。”大暑天,他这话却说得嗖嗖直冒凉气。

  长流只得略过他话中讽意,心平气和地道:“承俊去国子监吧。”皇帝老爹怎么能容忍别人质疑他的英明果决,说他手下出过冤假错案呢。为了原焕将来的仕途,更为了整顿吏治,此案必然要翻,只是,不在当下。不过这话现在是不好对原焕说的。

  出乎意料的是,原焕竟然一口答应:“听凭殿下调遣。”不能翻案虽然叫他失望,但并未到心灰意冷的程度。进了国子监,日后受齐王提携,就有翻案的希望。因此,原焕虽然难掩心中失落愤懑,却并未意气用事到拒绝长流的好意。

  长流也知道他意气难平多半并不是冲着自己,也就对他的态度不予计较,遂道:“你去吧。”不要说她现在手上的筹码还远远不够分量,前世的时候,就算是洛轻恒这样手段qiáng硬之极的皇帝,也有颇多掣肘之处,有时不得不迂回妥协。饭只能一口一口吃,yù速则不达,眼下只有忍耐。

  原焕方要出去,就听旺财在屋外通报:“殿下,屠大人来了。说是来跟殿下商议河工使费之事。”

  长流微微一笑,扬声道:“让他进来。”又转头对原焕道:“承俊,你且留下。本王让你看一出好戏。”

  屠宪进来的时候脸上有些冒汗,见到书房中还有旁人,不免一愣。

  见屠宪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一旁的原焕,长流笑道:“屠大人可是觉得承俊面熟?你二人也算是旧识,方才承俊还对本王说临行前要去拜会屠大人。”

  屠宪不由惊疑不定地打量起原焕来,少顷,他脸色骤变:“你……你是原敬业的儿子!”他这个河道总督一向顺风顺水,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不过是被原敬业攀咬贪墨河工使费,因此连带着对原敬业当时带在身边的原焕都印象极深。

  原焕大大方方行礼道:“正是在下。难为屠大人还记得。承俊见过屠大人。”

  屠宪顿觉被人敲了重重一记闷棍,眼前金星乱窜。难怪乍见此人就觉颇为眼熟。前段日子,几次陪同齐王巡堤,跟在她身边的正是原焕,不过略做改装。

  长流笑道“屠大人还不明白吗?柳相提议本王来治水,不过是为了给本王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好让本王顺利风光入朝。”

  屠宪双腿一软,脸孔煞白,却仍不死心地qiáng辩道:“齐王殿下休要听信此人谗言。下官,下官是清白的。”绝不可能!他得知齐王南下的消息后,曾写信给柳青纶,询问这次该当如何行事。得到的答复只有两个字——“照旧。”他便暗暗放下了一半的心。对柳相这尊大佛,他年年“香火”供奉不断。何以这老狐狸一声不吭就吧自己当做齐王入朝的垫脚石,且断了柳青纶自己的财路?屠宪一时想得脑筋打了十七八个结。

  “屠大人既然清正廉明,那本王就更放心将此次河工省下的工程款项归还朝廷了。”

  屠宪闻言几乎都快站不住。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心疼贪不到手的银子,而是明白了齐王的言下之意。她明知原敬业从前是怎么死的,却仍敢将河工的实账上报朝廷,可见在朝中已然有了倚仗。不消说,能稳住那么大局面的只有柳相。而他这个小小的河道总督便是给齐王殿下亮晶晶光灿灿的政绩祭旗的可怜虫。难道柳家放弃太女,准备转头支持齐王?这也说不通啊……

  长流见他两颗绿豆小眼色子一样滴溜溜转个不休,当即话锋一转:“本王这个外公,宰相当久了,难免什么事都讲究平衡之术。之前他支持太女殿下,使得本王失了储位。如今为了向本王示好,弥补一二,竟又想出了这个法子让本王入朝。”一顿,她冷笑道:“本王却不打算就此领qíng。”说罢,她目光灼灼盯着屠宪:“屠大人想必也知晓柳相的手段。屠大人丢官事小,砍头事大。不过么……”

  屠宪一个激灵,出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糙的本能,道:“齐王殿下有法子保住下官这条贱命?”

  长流微笑道:“就看屠大人如何选了。”

  屠宪已经被她一番说辞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脑袋搬家,忙道:“还请殿下指一条明路。”

  “听闻屠大人府上有一位jīng明的师爷。想必屠大人的‘公务’支出都由他经手。屠大人是个谨慎人,手中应当有与本王外公礼尚往来的记录。”听说把韩毓弄来的馊主意就是那狗头军师出的。

  屠宪qíng急之下不由忘了忌讳,抬头直视长流道:“殿下的意思是,让下官……”只是这把柄一旦jiāo到了齐王手中,又焉知齐王不会帮着柳青纶销毁了去。那他就连最后一点保命的依仗都没有了。

  长流瞧他神qíng一派犹豫不决,冷哼一声,道:“屠大人尽可以信不过本王。不过,这册子握在你手中也许不是保命符,反倒成了催命符。你可想好了,本王明日就要启程回京。”

  屠宪闻言,一狠心,耸了耸眉,道:“下官这就去取来。”横竖是个死,不若赌一把!

  待屠宪几乎连滚带爬地出去,原焕对长流这一手颠倒黑白的上乘忽悠功夫已是敬佩到了十分。

  “殿下真的打算放过此人?”

  “本王眼下不能替原大人洗刷冤屈,除去个把诬陷忠良的小人还是能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是换榜单的日子,为了完成,猫会连续勤奋几天。

  老狐狸最大的错误是以为之前的招数不是出自长流的本意,而是楼凤棠帮着长流在捣鬼。柳青纶把长流弄到湘西,为的就是山高水远,楼凤棠不能再事事遥控。可惜殿下是重生的妖怪……

  写文的过程是掏空自己的过程,作者把自己的经历、思想、学识统统一一展现出来。因而难免会才思枯竭。尤其是猫选的这个题材,笔墨重了难免失之趣味,轻了则流于浅薄。咳咳,猫的重点是,猫不更的时候是在读书。于是心虚地爬走……

  ☆、最新更新

  长流从饰着金龙纹的玉圭袋中取出双植纹玉圭,执在胸前,望着太极殿正脊一端由一十三块琉璃构成的螭吻,稳步踏上玉阶。

  殿内众大臣看着头戴皮弁,身穿绛纱袍的齐王一步步踏入殿中,不紧不慢地跪下。黑纱皮弁上缀着四色玉珠和珍珠的金竹丝,玉簪和贯簪处的葵花形金簪纽,无一不将她一双眼睛衬得灼灼 生辉。红色jiāo领绛纱袍和同色的蔽膝随着屈身的动作如彤云一般散开,通身上下只有中单领部的十三道织金黻纹似将彤云勾勒出一道金芒的晨曦,将纤细的脖颈衬得莹白如瓷。

  这不是长流第一次踏上金銮殿,前世她也上过一次朝。

  那仅有的一次,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她愿意放弃与顾轩的婚约,远嫁到敌国去和亲。彼时随波已经同顾轩两qíng相悦,长流在大禹再无牵挂。何况如果她的远嫁能带来两国案甲休兵,和亲便是她作为皇族公主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她当时想的是,既然她的远嫁能够成全一个她曾经放进过心里的人,替他挡去道义上的谴责和声讨,又何乐而不为。既然顾轩不再爱她了,那她就成全他吧,毕竟顾轩在她幽闭深宫之前,是除了母后之外,唯一给过她童年温暖的人。何况说到底,前世的时候,长流自十岁之后见到顾轩的次数便屈指可数,她也许并不是爱他,而是将他当成了可以助自己逃出深宫这座牢笼的最终救赎。然而事实证明,困在城堡里的公主,并不总能等到一位斩妖除魔的王子,即便真有王子,他也可能在骑马前来营救的半道上,与其他更美貌,且不需要披荆斩棘英雄救美的公主相遇,然后坠入爱河。

  不过一晃神,庆帝便点名齐王上奏这次治水的事。长流端端正正跪在金砖上,从袖中抽出奏疏,用皇帝老爹发给她的那块钦差印信“铁饼”压着,一并递给高胜呈jiāo御览。

  原本按规矩,大臣的奏疏必须提前送入宫中给皇帝批阅,如果皇帝觉得所奏之事有在朝会上议论的必要,或是应当让众臣工都知晓,才会在早朝的时候拿出来公开讨论。不过,在朝会上公开亮相是每个回京复命的钦差必经的程序,表明朝廷对此项差事的重视和有始有终。长流并未在事先呈jiāo写明具体事宜的奏疏,只写了个类似汇报行踪,表明自己已经返回京城的折子递上去。

  庆帝大略翻了翻奏疏,措辞四平八稳,陈述清楚简洁。

  看到最后河工使费,庆帝不禁惊讶道:“何以使费比往年都要省减好几成?”

  长流不慌不忙道:“禀父皇,儿臣此次之所以能替朝廷节省开支,只因为在当地请了一位在治水上颇有见地的能人。洪水确实已退,请父皇放心。”

  庆帝点点头,不再追问。也不知道是接受了她这套说辞,还是因为王善造私宅的事让他隐约也明白了往年河工的猫腻。

  不过底下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听齐王如此说,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如今庆帝因为正阳宫工程的事,还在气头上,若是齐王乘此机会来个落井下石,只怕后果难料。

  “办得不错。齐王,你想要什么赏赐啊?”

  长流脆声道:“儿臣不求赏赐。不过……”她故意一顿,一本正经地道:“儿臣以为,倘若父皇要赏,不若赏给柳丞相。儿臣此次南下治水不负父皇信任,多亏柳丞相保举在前,又多方指点在后。因而儿臣不敢居功。”说罢,她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响头,将为柳青纶邀功的诚意摆足了姿态。

  柳青纶此刻只觉自己的太阳xué跳得异常猛烈而欢快。他双眉一抬,拧皱了脑门上的老菜皮,才又绷紧了脸,道:“齐王殿下不必过于自谦。老夫于此事未有寸功,实在不敢领赏。”

  庆帝与柳青纶这老匹夫来来回回扯了这许多年的皮,如何会听不出他语气中急于撇清的意味,虽然不甚明了二人到底打的什么哑谜,但他二人并未结党他倒是看得明白。因而只转头对一旁高胜道:“从库中取两件珍玩给齐王吧。”

  “儿臣多谢父皇赏赐。”一顿,长流又道:“柳相爷不肯领父皇的赏赐,儿臣却不好不亲自谢过柳相教诲。”说罢长流径自起身,走到柳青纶面前,恭恭敬敬一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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