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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_夜雪猫猫【完结】(59)

  金銮殿上,庆帝神采奕奕地命楼凤棠拟出两国婚书来看。太女则立在一旁笑意盈盈。

  庆帝又吩咐礼部开始着手准备一应婚礼嫁仪和陪嫁物品,拟定送嫁人员名单,等等琐事。还有半年多,要准备的东西却不少,时间并不算太充裕。

  庆帝又似突然想到什么,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齐王明年及笄便要远嫁。及笄礼也要好好准备。”

  长流闻言不由心中冷笑。前世可没人记得她的及笄礼,如今算是欢送仪式?

  几乎所有大臣的目光都落在长流身上,想到大公主一满十五便要远嫁,幸灾乐祸者有之,心生恻隐者有之。但因她排位太过靠前,众人只能窥见少女挺得笔直的背影。身旁的楼凤棠却瞥见了长流脸上平静一如往日的神色,此刻就连他都摸不清这个面沉如水的少女到底在想什么。

  随着一声“退朝”,众人三三两两结伴散去。高胜叹息地看了一眼齐王的背影,亦转身跟着圣驾去了。

  出了宫门,江淮已在轿旁侯迎:“殿下想去哪里?要不卑职陪着您去和记吃早点?”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偶尔散散心也好。

  “回府吧。”昨夜熬得太晚,睡个回笼觉也不错。

  “是。”江淮见长流兴致不高,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虽然他知道长流所有的布局,却不知为何,从昨夜闹出婚讯起便开始惴惴不安,仿佛长流明日就要远嫁。

  轿子一路晃晃悠悠,长流被颠得昏昏yù睡。

  顾非见到齐王专用的那顶蓝尼大轿出现在街道的拐角处,方要迈步走进槐树下的yīn影里,却被江淮抢先一步奔到近前:“你小子躲什么,殿下要你入府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读者三章找不出疑似男主就要弃文。猫大概是有恶趣味,写刺客的时候一直到二十多章,糖糖姗姗来迟。如今又写了一个只有女主的文……再说一遍,此文绝对主角只有女主一个。有cp是为了让女主不至于孤独终老,但是无严格意义上的男主,这是属于女主的传奇,不会写成腻歪言qíng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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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流下了轿,随手就将方才在轿中已经摘下的皮弁jiāo到楚玉凤手中。今日她已经带着楚玉凤在宫中大致走了一圈,熟悉道路环境。

  “存瓒去休息吧。”

  江淮知道长流这是有话跟顾非单独讲,遂朝他挤眉弄眼做了个怪脸,转身去了。

  长流又侧过头对顾非道:“是来找我的么?”

  顾非本来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来了又该对她说什么。和亲一事莫说殿下本就身不由己,于公他是大禹子民,又是一名军人,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边关将士的苦楚,他根本没有立场反对;于私,他又用什么身份来反对?所存者不过一份不能诉诸于口的私心罢了。

  可是,殿下即将远嫁,见一次便少一次。他只想远远地看看她,看一眼就好。

  所以他认真地点点头,道了一声“是”。

  “等我。”她甩下这两个字便进了屋。片刻之后又出来,身上的绛纱袍已经换成了纻丝襦裙,发髻也挽成了普通少女的样子。

  顾非一路默默跟着她来到水边。

  “再为我撑一次船吧。”长流不等顾非回答,率先轻轻纵上小舟。

  清风拂过她襦裙上的藕荷色滚边,如小舟破水而过漾开的道道波澜。

  少顷,二人已踏上水中央的“映波亭”。

  顾非将小舟栓在凉亭前立着的木桩上,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木舟飘走了,她与他一同被困在这亭中也未尝不好。

  长流却不知道身边少年呆呆地望着一湖碧水在想什么,她径自走到凉亭边缘的石基上,伸手在水中摸索片刻,继而扬起一抹灿烂笑容,忽然用力一提,竟然从水中拉起一个网,里头兜着一只纹路深翠的大西瓜。

  顾非被水声拉回神智,怕长流把衣裳弄湿了,忙道:“还是我来吧。”

  “哦。”长流的眼中忽然划过一抹狡黠,敏捷地跳开。西瓜被骤然抛落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倒有半数落到了好心过来帮忙的少年身上。

  少年一双似被湖水洗濯过的清朗眉目却半点不含恼色,只一劲儿好脾气地望着她,微笑道:“殿下又作弄我。”

  她灿笑着飞快做了个鬼脸,根本不否认自己的坏心和故意,反而变本加厉颐指气使道:“愣着gān什么,快切啊。”一顿,仿佛怕他不肯,又诱哄般地道:“切了就有你的份。”

  顾非将西瓜捧上亭中石桌,摸出腰间匕首。几个起落,西瓜如一瞬间绽放的红莲应声而开,片片厚薄均匀,刀口齐整。

  长流拿起一块就咬,咽下一口后满意道:“这瓜浸在湖水中,比用冰湃的还慡口。”真是又甜又脆。

  长流啃完一块,才对顾非道:“你也坐下吃啊。有一半是你的。”

  顾非依言而坐。

  两人就在这亭中一边望着湖光水色,一边吃瓜。

  长流原本就是少食多餐之人,且任何一餐都不喜多用,因而只吃了两块,解去暑气后便不再取用。她放下瓜皮,走到水边,将双手在湖水中揽了一揽,算是洗过。

  顾非见她停了口,便也不再多吃,学着她的样子取了湖水洗手。一回头,却见到长流面上已经没了笑意,心不由跟着一沉。

  “殿下可是因为和亲不快?”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要问。社稷黎庶,压于她一肩,还要赌上终身幸福,这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他只希望她一生都能似刚才作弄他的时候,笑得一般开心。

  “你说本王是怎样一个人?”长流低缓了声线道。

  “殿下为人良善、心系万民,才……”他忽然抬头望她,再也说不下去。听说晚宴上,她就是被识大体、顾大局等等词锋迫得不得不屈服。

  长流神色肃然地摇了摇头,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道:“你错了。本王没有一天不在玩弄权术、算计人心。”即使现在也不例外。

  顾非心头一震,却并未开口,只静待下文。

  长流忽然纵上小舟,回身道:“你跟本王去一个地方。”

  顾非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照做。

  二人回到岸上,一路出了齐王府。走街串巷之时,熙攘人群之中,顾非都尽量护着她。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光景,顾非的衣裳倒在艳阳下晾gān了。

  二人来到一处轩昂敞亮的大宅。

  长流不待顾非发问,便轻轻纵上围墙上的灰砖,这才转头向他招手示意。

  顾非足下运功,紧挨着她上了墙头。只见院中有一青衣女子对着荷塘边低飞的一群蜻蜓在发呆,看年岁跟长流差不多大,却已梳了妇人髻。那女子虽然容貌秀丽,穿着华贵,却是一副坐愁红颜老的qíng态,神色间半点不见欢喜。

  长流见顾非看得差不多了,忽然拽住他的手臂,跳将下来。

  “我饿了。你带我去吃饭。”

  见她说得那样理所当然,顾非不禁压下满腹疑窦,笑问道:“殿下想吃什么?”

  “和记的牛ròu粉丝汤还有生煎馒头。”

  顾非自然一口答应。两人又走回闹市。因二人容貌出众,衣着鲜亮,又加上长流贵气bī人,顾非身姿英挺,一路上招惹了不少眼球。

  来到和记,在雅间落座。因点的两样东西都极普通,立刻便上齐了。

  “殿下只点这两样,是怕臣的俸禄银子不够吗?”

  长流难得听顾非开玩笑,却只微笑了一下。她端起碗,喝了一口牛ròu汤,轻声道:“刚才你看到的那名女子,她的相公是一个太监。”

  顾非闻言讶异抬眸。

  长流恍若未见,只继续道:“那人就是高胜。这栋宅子和人都是本王亲手送到高胜手中的。本王亲手毁去了一个妙龄女子的一生。”

  说罢,她直视着顾非的眼睛,静待他的反应。

  良久,只听顾非艰涩道:“殿下这么做,一定有殿下的理由。”

  长流自嘲一笑:“本王自然是有理由的,但不管这理由多冠冕堂皇,我行事不择手段亦是事实。”一顿,她又道:“父皇和朝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迫我去和亲。而我为了自己的私心,将那名女子送给了一个太监。本质上并未有所不同。”

  顾非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自厌和自鄙,不禁打断道:“殿下!”

  长流却继续轻声而坚定地道:“而眼下,本王为了不去和亲,还要做一件事,做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一瞬间,顾非心头惊骇狂卷而起,如巨làng打礁心跳如雷,表qíng惊诧至极地向她看去。

  “没错,这件事会赌上我全部的身家xing命。”

  顾非手中紧捏的青花瓷盏忽然裂了一道口子,滚烫的茶水霎时涌了出来,他却仿佛浑然未觉。

  他如何会不明白,长流这是在以命相搏。她将这番话坦然相告,无异于把身家xing命jiāo到了自己手中。

  一直以来,顾非都太过正直,而长流给他的不过是一个幻像,他并不了解真正的她是怎样的面貌。她今日就是要打破这个幻像,bī他做一个选择。

  良久过去,牛ròu汤中的粉丝都快将汤水涨gān了,长流轻叹一声:“本王令你为难了。”

  对面的少年却忽然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顾非日后但凭殿下差遣。”既然那是她希望的,而只有这样才能留住她,那就这样吧……

  长流终于扬起一抹笑,轻声道:“你起来吧。汤都快gān了。”她知道,顾非这样的人,一旦做出承诺,就不会轻易改变。接下来就该说服顾涛了。

  顾非送长流回去的时候,二人路过街上卖糖人的小摊。顾非见长流脚步一滞,心道:是了,殿下就是再早慧,终究免不了少女心xing。这么想着,他便也停下步子,陪着她在一旁观看。

  等摊主浇好了一只兔子,递给之前的客人,长流拉着顾非凑上前去,道:“这位老 伯,能浇个人样子出来么?我多给银子。”

  “呵呵,小小姐说笑了。一个糖人三文钱,若是指定样子五文钱。”摊主见二人衣着华贵,只以为长流是富家小姐,平日里极少上街,才对银钱心里头没个数,却不知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长流笑嘻嘻地推了身旁的顾非一把,对摊主道:“闹,就他。您给照着浇个小人出来。”

  “好嘞。”那老伯睁大一双浑浊老眼,不住往顾非身上打量,片刻又道:“小伙子长得真俊。”说着手下便开始动作。常老汉在这条街上卖了三十多年的糖人了,手上确实有两下子。不过片刻,手腕启程转折间便用糖浆浇出了顾非的轮廓样貌,细看还真有五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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