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蹉跎曲_绯寒樱【完结】(10)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人:“在下从不qiáng人所难,姑娘若是愿意怕也不用我说,若是不愿,则何需开口。”我瞥了他一眼,轻哼道:“算你明白事理,本姑娘这般容貌就该让众人欣赏,何必遮着掩着,又不像某些人,没有金玉其外,更难掩败絮其中!”杨严尘微呷口茶,唇边终于带了笑:“姑娘说得入qíng入理,在下受教了。”

  我有些憋气,怎么激他都不会生气,xing子如此温润,到底是如何当上武林盟主的。我忿然放下茶盏,起身说道:“如此一闹,吃饭的雅兴全无,不如我们上街找找乐子。”我垂头看他,那深邃的大眼正透过朦朦热气望向我,有一丝莫名的qíng愫从他的眼底脉脉流转,蔓延开来,我不由心中微动:这人浑身上下也就一双眸子生得不错,真是和了眉目传qíng一说,只可惜却是个……

  想到这儿,我不禁偷笑,眼珠一转便想逗逗他:“我们去个地方可好?”

  “什么地方?”我一把拉起他:“跟我走就是了,自然是好玩的地方啦。”站在一家男女皆宜的jì院前,我指了指那门前不凡的装饰说道:“看样子这家不错,你我且寻些乐子,不会耽搁明早上路的。”说罢便要抬脚进去,却被他一把扯住:“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我白了他一眼:“自然知道,我就是要来这里,瞧瞧与安宁镇的有何不同。”

  他攥着我的胳膊猛地收紧,我疼得龇牙咧嘴,不禁唉叫道:“喂,喂,你使那么大劲gān嘛,小心我让你这只手烂得骨头都不留!”他并没因为我的威胁而松开手,却是暗暗卸了力,我不禁哀悼起我可怜的胳膊来,该死的杨严尘,我定不饶你!他却在耳边低声问道:“你在安宁镇也去过这种地方?”他声音暗哑仿佛压抑着什么,我惊讶地抬眼,那幽黑的眸子里闪出点点火光,不似平素的死水无澜。这便急了么,我不免窃笑,挑眉答道:“自然去过了,那家秋水苑里头牌公子的琴弹得可真不错啊。”“你,你这样小的年纪怎么也做这无耻之事,你师父不管你么?”我重重甩开他的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嘶,臭男人,当我的胳膊是柴火么,就这么使劲捏着!越想越气便忿忿道:“我早已过了及笄之龄,还不能遂心所愿么?连师父都不再管我,你如此多管闲事做什么?莫非,你不能人道便见不得别人得其中欢愉?真是小人之心!”我故意提及他的痛处,心中暗暗期盼能激起他的怒火,世人都说,杨严尘素来云淡风轻,凡事不怒不喜宠rǔ不惊,若能引起他半点qíng绪也算奇人了,与他的几日相处我更是不耐他的平淡从容。此时,我故意高扬的声音引得路人频频注目,瞧见他们朝着这边指指点点jiāo头接耳,我心中升起一丝快意:杨严尘啊杨严尘,看你那副冷然的面孔还撑不撑得下去!我有些得意地望向他,却见那眸子直直锁住我的眼,有惊,有怒,甚至,还有痛,到最后,仿佛什么融化为水,又轻轻飘散。他扯了嘴角,却不是笑,那满满的无奈与哀伤竟让我心中不忍,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我,我实是不该当着众人说出。我转首,不敢看他的眼,低声说了句:“我们还是走吧,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一路无言,我偷眼瞧他,那往日一直挂在唇边的笑也仿佛淡去,整个人像是笼了半幕的愁绪,我咬住唇:这本是男人最在意的事,我只为一时解气便脱口而出,虽然我从不以为自己会有悲天悯人的心肠,此时,却不免后悔起来。可转念一想,这本是实qíng,大家顾了你的面子不说,难道就能掩盖了事实不成?我何须自责!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想到这里,我心头一松,重又开怀:“既如此,我们便回客栈去,赶了一天的路,也该早点歇息了。”他不答,我跺跺脚当先一步走在前面,行至门前,身后传来他疲惫的声音:“客栈后门有一开阔的院子,鲜有人迹,你若还想练剑,明日一早便来吧。”说罢,便越过我匆匆上楼。

  我定在那里满腹狐疑:出了天氲阁,他竟还让我练剑,这倒有些奇怪了。我原以为他是有求于我,以此来示好的,谁知……古怪,定有地方是我不曾察觉的,到底是什么呢?

  雾锁晨曦

  这一夜心中有事,睡得不甚安稳,一直辗转反侧,心中虽是不解,第二日我还是早早起身,匆忙梳洗之后,回旋廊际,远远的便瞧见杨严尘依然负手而立,雪白孤傲的背影在这yīn霾的天际里更显苍凉,寒风轻拂,衣角飞扬,他又仿佛是仙骨飘然,即将乘风远去。我一直很纳闷,身为武林盟主,他应是豪气gān云雄心万丈的大侠,怎么也不应是初见时手无缚jī之力的病弱书生,不应是时而好言好语,时而凝眸厉气的温润君子,更不应是现下这般落寞悲凉、独绝苍然的孤仙逸士。“姑娘还要看多久?天,已快亮了。”蓦然传来他的声音,我立时惊醒,怎么最近时常望他望得出神,他又不是寒那样的俊逸少年,我拍拍脸颊,以为这是一夜无眠的结果。重又拿起趋云剑,有一丝不同,倒也说不出什么,随意舞了一回,有些匆忙而缭乱,他在一旁轻声指点,我心中有事,竟也一言不发地句句遵从。感受到他时而瞟过的微讶目光,我也是心中苦笑,难道我竟会真的如此专注地练剑么?待练完剑,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看样子一时也停不了,我不免焦躁起来。早膳后,我在廊前踱步,而他呢,只隔了轻烟水雾遥望苍茫天际,眉眼疏淡,竟似心中也有绵绵的愁绪。

  下雨天,留客天,难道今日真的不能上路?我咬着下唇多有幽怨:秋日本就多雨,如此一来岂不耽搁了时辰。我虽恨轻鸾,可从未想她死,先前不想上路,只是因为怕见到她又会思及寒。

  这三年,我的心qíng平复了不少,也渐渐懂了一些当初怎么也不明白的事理,他们,一直是毫无恶意的,只是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我不能介怀的,正是他们那份我和寒都无法承受的“好意”。遥想当初,竹马青梅,多少快意,只因了那一刻,柔光似水那一曲,缠绵悱恻那一qíng,日月共鉴那本是人人称道的金玉良缘,怎奈伊人匆匆去,徒留泪千行……从此这一生,难觅笑颜这一别,几度飞花这一次,天人两隔我的寒,要怎样才不那么痛,要怎样才能忘了你,不,我不要忘却,你轻蹙的眉头,勾起的嘴角,都是我心底的那抹轻红,我只想怀抱这些记忆,直到永远……我只愿你是我耳畔的那阵风,轻抚淡扫,温暖入怀我只愿你是我心间的那滴泪,有喜有悲,唯你才懂我只愿你是我栽下的清雪林兰,其笑倾城,其香遍野我只愿你是我颈上的玉琅神珠,光华四she却qíng系我生我隔了衣衫触及玉琅,寒冰刺骨执手难耐,一种痛,由指尖袭遍四肢百骸。

  他走后的三年,我才渐渐明了,他在我耳边轻柔喃呢的,是qíng话;他在风莲池畔婉转而唱的,是qíng歌;他偷偷夹在我书中的,是qíng笺……他说要娶我,不是只为了和我日日相依、时时相伴,还有qíng,他爱我的深qíng,还有承诺,他许我永生的承诺!我悔我当初的无知无觉,幼稚天真,若我早一天懂得他的心,那么他,也不会走得那样急,那样遗憾了。我说了无数的混话,却仅仅记得一句,我忘不了,害他致死的,其实还有一个人……

  屋外霪雨霏霏,水色翩绵,我瞧着没完没了的雨丝,心思飘远,凄凄可哀。只这雨,便阻了我回到他身边么?我从没像现在这般期盼着回到扩云山,似乎耳边时时有他的轻唤,唤我回去,似乎眼前历历在目的,是他忧伤的笑,满是无奈,满是遗憾……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我们上路吧。”

  我回身惊讶道:“可这雨……”他翘首望天,眸光一闪:“无妨,雨势不大,况且我看午时便会止了。”

  我大喜:“没想到你竟懂天象,那快走吧,别再耽搁了。”我兴匆匆地取了包袱,身子如轻燕般跃至他面前:“好了,快走快走!”他抿嘴一笑,略略点头。牵马走至檐下,我一瞧,雨果然看着比方才小些,我心qíng大好,顿时觉得他无比可亲起来。

  我着急着上马,他忽道:“莫急。”我疑惑地抬眼,却见他取出大氅披在我身上,略一滞,又轻轻为我戴上风帽,那柔软的绒毛擦过脸颊,苏苏痒痒,我止不住抽了抽鼻子,又见他手指扯了颈间的系绳一抬,却垂下放开,只一眼,我便瞧见,那指节青白,突兀刺目。“这样上路才不会冷。”我笑着点点头,“多谢!”仔细扎紧系绳,顿觉暖融融的。我搭了他的手轻巧跃于马上,他也脚下一蹬,却是坐在我的前面,我纳闷道:“为何不让我坐前头?”

  他半回了身子淡然道:“雨大风急,姑娘家身子柔弱些,在下能替姑娘挡一点是一点。”

  我一怔:“盟主心肠不是一般的好啊,若那些名门正派人人如此,也不至我黑白两道如此jiāo恶。”他身子一顿:“此次多有仰仗姑娘的地方,照顾姑娘是应该的,在下只是尽些绵薄之力,实在不算什么。”我心qíng不错,便调笑道:“若解了轻鸾君的毒,那便无需照顾我了?”他轻夹马腹,飞霜便小跑起来:“姑娘定要如此解释,我一无他法。”听他口气,似是无可奈何,我心中大乐:杨严尘啊杨严尘,你遇到我可真是倒了大霉了,怕是你平生所见不是温婉良淑的碧玉闺秀,就是舞刀弄枪不让须眉的江湖侠女,哪会见过我这样骄纵难缠的姑娘啊。

  我抿着嘴偷乐,却忘了飞霜急奔之下,难免颠簸,便攥了他的衣衫,缓缓靠近:“坐在后头小女子无处可依,如此……盟主不会介怀吧?”说话间,我的手已探向他腰侧,感受到掌心的肌ròu立时紧绷,我偷笑不已:你不能人道,岂不是跟宫里头的太监差不多?那我也不算吃亏啊。

  他似乎喘了口气:“我竟忘了,姑娘还是坐前头来吧。”说罢就要勒马,我一把攥了他的衣衫:“如此甚好,不必麻烦了。”他僵着不动,良久才道:“那好……委屈姑娘了。”那嗓音低沉,隐在泠泠雨声中,有一种萧瑟,如这秋雨中片片飘落的huáng叶。我渐渐感到,雨虽不大,可细密如针,着实叫人难受。飞霜速度奇快,更显风雨袭人之苦,我紧拢了风氅,却止不住风雨的倾透。我渐渐在他腰间环紧,一股暖意自前胸蔓延至全身,立时,风雨仿佛都被隔在身外,我周身如chūn日般暄和暖熙。他身上似乎有股糙药香气,萦绕在鼻翼间,竟是无比舒慡。我在他背上蹭了又蹭,想找个舒服的位置,他更是僵直不已,我轻轻在他腰间一捏,又若无其事地收手,指尖柔柔勾画。戏弄盟主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他既不出声苛责,那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在旁人看来,我一个未嫁姑娘如此随意依在男人身上,该是多么得惊世骇俗啊。可我自寒去后,什么样的荒唐事qíng没做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寒,还在我心里,我的心纯然清净,只为他而留,而这身子,是脏是洁,早已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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