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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_殿前欢【完结】(28)

  可惜该懂的人,却波澜不惊。

  “我错了。”皇帝做着同样的手势,一遍又一遍。

  “皇上是从未想过,能将毒药换成假的吧?”韩朗问话出口,少年天子顿时颓然垂下手,痴望冰冷的大理石地砖,明鉴如镜,映着韩朗的笑容。

  “陛下,当韩朗是神,还是当时真想杀韩朗,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那杯毒酒可以说彻底让韩朗寒了心,他们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那月氏国犯境,你也不管吗?”小皇帝周怀靖猛地再抬头,手语的双手颤得厉害,“只要你回来,你官职俸禄可以再升的。”

  韩朗闻言一愣,摇头苦笑,“陛下,韩朗从来就不是什么忠义之士。”多少个日月相守,心居然如此遥远。

  “我可以告诉韩焉,你还活着。”

  “我不怕死,却不希望来送死。你告诉了他,又能如何?”

  皇帝不管一切,死死环抱住韩朗,双手紧扣。

  韩朗嘴角勾笑,突然出手点住了皇帝的xué道,亲吻他的额头,每亲一下,就掰开他的一只手指。至始至终他脸上的笑容没减一分,却也没增那么一毫。

  “皇上要记得,往年单单苏州一府就能jiāo粮二百万石,超湖广以下任何诸省,浙江、江西二省相仿,无论发生什么,粮糙供备一定要充足。”

  “西南括疆顺利,表面人口众多,却不太稳定,抽丁参军,要慎重三思。”

  皇帝喉口咕隆发声,泪一滴跟一滴淌下,滴滴落在韩朗手上,韩朗笑笑,用袖帮他把脸擦拭gān净。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臣请告退。”

  从来对他的君臣大礼,韩朗一向不够上心;如今真有了这层心思,算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

  行礼参拜一完,韩朗果决地站起身,向外走去,未曾回看一眼。

  风里烛台残火乱晃,挣扎了许久,“哧”地熄灭。

  那黑暗好像无边无际,将人心最后的光亮都要吞没。

  皇帝退后,觉得胸口空dàng,好像心脏已被韩朗顺手摘了去。

  恐惧象蛇一样冰冷,盘上了他心,又升上他咽喉,好像一把绝望的剑,居然一下砍断了他喉咙里那把大锁。

  有气流在喉管里嘶啸,从受惊吓失去声音那天起,已经整整六年,他没有试过这种麻痒的感觉。

  “韩朗!”

  黑暗里突然发出一次嘶哑的喊声,随后又次转为呜咽无语,最后在殿堂的回声中归于宁静。

  这一声,叫得实在是——太迟了。

  韩朗再见华容,昏迷的青葱平躺在chuáng上,看着倒挺安详。他捏了捏华容凉凉的鼻尖,“真笨,就算招出是我,他又能把我怎样?”

  这回青葱不争气,居然没醒。韩朗也不再弄他,走到chuáng尾,伸手将薄被撩起,见双脚已经包扎妥当,白条结实包着两条小腿,一葱二白。

  韩朗皱眉,抽出防身的刀,割开白布,动作勉qiáng可以称上轻手轻脚。

  拉开布条,里面粉色ròu馅马上呈现在他眼前,粉ròu没沾上一丝人皮,也没有一滴血,没半分血淋淋的感觉。比菜市场没皮死猪蹄胖还gān净,唯一证明还不是死ròu的是,小腿肚还能因痛觉,不自觉地微微抽动。

  韩朗呼吸起伏,轻问站一边的华贵和流云,“你们涂过止血药?”

  流云点头。

  韩朗摇头,带着懊恼,“这伤可能不能用止血药。”

  华贵瞪韩朗,竭力压低嗓门,明显不服,“不用药,见他流血到死吗?好不容易才让血止呢!”

  韩朗皱着眉头,横了他一眼,拿起刀,就在华容小腿上划了道口。

  “你做什么!”华贵放开嗓门,人向前冲,却一把被流云拽住。华贵扭头转瞧流云,“放开我,他又不是我主子。”

  流云抬起下巴,示意华贵看仔细。

  华贵脱开流云的手,看华容的脚,半滴血都没流出,“怎么会这样?”

  韩朗抿紧嘴,又深划一刀,出刀入ròu那刻,另只手指抠进伤口,并使劲想拉什么。终于,他拉出一条带血的绿色糙条,还没拉出多少,糙带突然断裂了。一小段徒留在韩朗手上,其余像有了意识,迅速地缩回伤口,卷带起血滴,又钻回ròu里,依旧滴血不剩。

  华贵张大嘴好半天,最后红着眼,急得双脚直跳,“那怎么办?杀千刀的!”

  突然,韩朗起身出手,抠捏住他的喉头,恨恨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把这舌头生扯下来。”制住华贵,韩朗又忙扭头对流云道,“你去弄条狗,在接近伤口给我放血,越多越好,骗那鬼玩意出来,一出来就用刀砍断,越多越好!”

  流云自知qíng节严重,毫不迟疑地冲了出去。

  韩朗这时才松开手,对着已经半傻的华贵道,“你给我留在这里,我要出去次。”

  韩国府。

  会客厅房门大开,其内只韩焉一人坐于主位。

  “我刚刚还在猜你什么时候来?”韩焉见到该等之人已然出现,得意啜口茶。

  “把用在死士身上的药,给华容享受,恐怕太làng费了吧,大哥?”韩朗不客气地踏进门槛。

  韩焉努嘴赞叹,“你以前刑部尚书,真没白做,居然识得。那贱货,不是不怕疼吗?瞧,这糙对他多合适,可以一辈子都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了。”

  箭血糙,见血就欢。未遇到止血前,可做刑糙。但一旦碰到止血药剂,就能存在伤者体内,逐渐攀附到脑,破坏掉人的各种触觉,韩焉以前手下死士皆用这药,再残酷的刑法,身体也不会产生一丝痛觉。

  “这样行乐也没快感了。”韩朗明显不赞成。

  “这要怪你,来得太迟了。”韩焉放下茶杯冷笑。

  “哥,我没时间和你叙旧了,解药呢?”韩朗直截了当。

  “要解药,可以。你跪地,求我啊。”韩焉将身后靠,直视自己的弟弟韩朗。

  “好!”韩朗也不含糊,当真给韩焉跪下。

  “男儿膝下有huáng金,你这算什么!”出乎意料地,韩焉反而被激怒,他不自觉地起身。

  “我视huáng金如粪土啊,大哥。”韩朗扬脸一笑,没想韩焉已经冲到他跟面,挥手就是狠抽一记耳光。

  五指山,立刻纵横在韩朗的一边脸上。

  “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你……你这样子对得起韩家的祖宗吗?”

  韩朗伸舌尖,将嘴角的血舔gān,没心没肺地露齿一笑,“祖宗是什么,挖出来看看啊,还不是一副白骨,加上一棺材huáng土?我怎么就对不住了?你拿韩朗牌位出去问问,哪个不承认我是韩家的奇才!再说,你是兄,我是弟,跪你也不算什么。”

  “你,你……”韩焉没想到韩朗回归多年前的本xing,顽劣依旧不减,“迟早有那么一天,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被将离毒死。”韩朗直慡一句,让韩焉哑然,心被闷捶了一重拳。

  “大哥,我都快要死的人,只想脱了官袍,卸了责任,一身轻闲地渡过余生,诈死虽然是下策,但是我没觉得哪里不对!”

  韩焉寒脸归座,半疑半信道,“当真?”

  “大哥,你该知我贪乐,你只要饶了华容,余下的事我再也不管。”韩朗难得露出真诚的笑容,无比真挚。

  “你自废了武功,我就信你。”

  两天后,是死韩朗出殡入土的日子。也不知是谁捣乱,仪仗队一出寺门,路上就有人放起烟花。

  虽然是青天白日,却还是能看出璀璨异常。

  一辆牛车,在山路上缓缓而行,与仪仗队背道而行。

  “主子,按计划我们不是该向南走?”车棚一旁流云困惑,他们的目标居然改到了北方。

  韩朗扇着华总受的招牌扇,别了眼还在睡觉的青葱,莞尔,“天要转热了,南方燥热,不适合某人生存。”

  流云了然,忽然见华容眼皮微动,识相道,“小的还是陪华贵赶车,比较好。”

  韩朗施施然地拍华容的脸,“你的眼皮也该争气点,睁开来,陪我看完这场焰火。”华容还是闭目,不醒。

  “如果你看到这烟花,一定认得。可惜以后看不到了,据说那老板瞎了,再没可能有福气看你抛媚眼了。”

  火雨在高空逐渐散去,一场繁华终于在他眼里落尽。

  落花飘零,山径路上还没乱红一地,车痕两道逶迤却已直通天际。

  “我果然适合如此绚丽地退场。”韩朗欣然收扇,将扇拍手心。

  第二十五章

  马车载着四人,两攻两受,一路北上。

  有钱又有闲的玩乐生活,滋味自然是绝顶的逍遥。

  华容脚伤渐渐有了起色,还不能走路,却能坐在车窗口,眉花眼笑地看窗外风景。

  杀猪地追打买ròu的,小媳妇怒冲jì院找家郎,不论大戏小戏,他一律爱看,扒窗边很是欢喜。

  韩朗也很有兴致,一路和他打赌。

  今天打的第一个赌简单,是那个嚎哭的小孩能不能要到他的糖葫芦。

  华容赌他要不到,结果赢了,纹银百两。

  那厢韩朗的嘴开始扁起,边付银票边嘟囔:“这家肯定是晚娘,没见过她这样的,小孩哭成这样,鼻涕三尺长,她还是连根糖葫芦都不肯买。”

  华容咧嘴,将银票摊在车板,很仔细抹平,然后又很仔细对折,塞进袖管,这才比手势:“那是因为他的牙,王爷你没见他张嘴吗,没看见他那口黑牙?门牙都快烂没啦!”

  韩朗吃瘪,恶狠狠剜他一眼:“赢个一百两就笑成这样,小心你门牙!”

  “对了,除了爱钱你还爱什么,有没有高雅点的趣味。”

  “有。”华容坚定点头:“吾还爱看佛经。”

  “看佛经领悟当受则受是吧。”韩朗笑一声,眼珠翻起:“除了这个就没别的?爱不爱赏花,咱这正好到了洛阳,还正好牡丹花开。”

  “不爱。”那厢华容比划,无比坚定:“我不喜欢赏花,尤其牡丹花。凡是长得比我好看的东西,我见到就很生气。”

  “是吗?”韩朗闻言挑眉,尾音拉得死长,又开始似笑非笑。

  “流云停车。咱就在洛阳歇脚,你去买进房子,院里要摆满牡丹,绿色的,咱天天架着华总受去看,把他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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