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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抄_殿前欢【完结】(26)

  “为qíng修行,易走火入魔啊。”

  “多谢提及,那绪谨记。”

  白泽嘴角再度勾起,眼睫略微垂下,让人瞧不到一丝眸光流转:“说句实话,我喜见你俩纠葛,却未必真心见你堕落。那绪,你不舍的莫涯,万一是个刁物呢?”

  这句话那绪还没回答,一眨眼,绿洲风化溃散了,白泽也跟着消失不见。

  如斯美景,一瞬枯竭。

  天色骤然暗下,残月压旧城墙,徒留那绪孤零零站在一座孤城门前。

  寒鸦恣意盘旋万骨骷髅之上,萤萤磷火。

  这座城,煞气汹涌如làng,滚滚来袭。

  逆着风,单薄的袈裟犹若羽翼张开。

  万物悲鸣。

  连他身畔歪斜的石碑都好似在发颤。

  石碑经年,布满苔藓,那绪余光可见碑上镌着字,可惜还没看清,便醒了。

  一觉醒竟然睡进了屋,还睡上了chuáng。

  屋子墙角蹲着一个人,低头抱着双膝,不知在想什么。

  那绪起了身,走到他跟前。

  那人扬起脸,近乎黑得发蓝的眸子安静深邃:“醒了?”这十分恶毒的妖孽,此刻脸上携着一股孩子气。

  很久以前,莫涯就会这么个表qíng,当年年少,本质天生也好,后天伪装也成,反正莫涯知道这招吃得开。

  果然,那绪中招,揉乱莫涯的发,不再有坦裎欢爱后的一种尴尬。

  尔后,他发现莫涯脖子上的掐痕,痕迹发紫。

  “谁掐的?”那绪问。方才还没有。

  莫涯朗笑,恢复流氓气质,勾下那绪的头道,嘴碰着嘴:“你老相好在外头乱吐。”

  那绪眉头皱了好长会,才问:“是阿雅?”

  “他叫阿雅?”

  “他为何会吐?”

  “他说他一看到猪肝会吐。”

  “哪里来的猪肝?”

  原来,太阳快下山前,莫涯已安顿好了那绪,自己也找了衣服换上,否则再这么luǒ下去,真会冻僵。

  而不请自来的绸则一直背对他们,一动不动。

  第一月光泻下,绸就幻出了人形,如瀑长发堪堪掠地,如丝如缎如绸。

  绸也蹲着,四肢纤细却结实,富有朝气,漂亮了许多。

  样子挺青涩,可确实美得妖jīng,确实不似人。

  “人妖。”莫涯搓手哈气,叫他。

  绸哼都不哼,径直跑过去,双手掐莫涯的脖子。

  这举动让莫涯觉得他挺像个男人。

  莫涯任他掐,也不失措,一副看好戏的神qíng,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还手比较及时。

  可惜,要紧关头,绸对着莫涯开始狂吐,吐了莫涯一头一脸。

  莫涯狂猛咳嗽,却见绸方才铁青的脸转得惨白:“你怎么了?”

  “我一见猪肝,就觉得恶心,泛吐。”

  给那绪讲到这里,莫涯狂笑:“他掐我,把我的脸活生生憋成了猪肝色。”

  那绪有点尴尬,推开房门,没见半个影子。而院落边那个魁梧的槐树,粗糙的树gān由上至下,正一路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酸水。

  那绪走到树下,抬起头唤阿雅下来。

  静了良久,阿雅才闷闷道:“我被吓到了!”

  “对不住,吓到你了。”那绪诚恳道歉。

  “不想同你说话!”

  “阿雅,很多人不见了,是你gān的吗?”

  “嗯。”又隔了很久,树上的绸才轻轻应了声。

  “阿雅是备战决斗,还是做了王,在挑夫君?”

  “都不是。”

  “那是为何?”

  问起这个,阿雅忽地跳下树,扑进那绪怀里,没气质地乱哭:“王被葛天一族抓走了。我要找人去救他。”

  对方相当厉害,身为继承人的他,必须勾引很多人去营救,也未必有胜算。

  所以,他来找那绪帮忙。

  “为何要抓你的娘?”

  “他是王,我有义务救他。”阿雅摇头,不接受王是他母亲的事实。

  很小的时候,生下他的绸王就戳戳他的额头,仁慈地告诫他,他是王,他是民,民不能对王过度亲近。

  等他长大,他们便是有点血缘关系的天敌。

  他是他们族的王,是生他下来、抚养他成长的王,也是将来他要杀掉的王。

  而抓走绸王的是葛天一族。

  乃上古后代,天xing骄傲,孤芳自赏,他们甚至自负到不愿与外姓联姻,这点致使他们后代血统越来越糟,寿命也相应越来越短。

  不久前,葛族族长发现更大灾难降临他们族群。

  他们族的女人正逐渐丧失了生育能力。

  自诩天人后裔的葛族自然不愿如此糙率灭绝。

  他们翻阅了大量古籍,终于找到拯救全族的方法。

  那就是,在月圆之夜,施法重新祈求大地之母的庇护,畅饮绸王的血,让他们族女人恢复生育能力,让他们能繁衍下去,不断孕育出色的葛天一族。

  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

  阿雅说得动qíng,满脸凄迷,泪光悠悠转转。

  “阿雅?”

  “嗯?”

  “别用媚道对付我。”那绪缓缓开口,语气坚定。

  阿雅收敛气场,不胜唏嘘:“我口渴了。”

  那绪开门找喝的,门外头却枯站着苦脸的高大人。

  “圣上知道了,明早要见你。”高守说话。心里不胜可惜,那绪这么个看着舒服的人给莫涯糟蹋了。

  莫涯四肢伸张,大字睡chuáng上,飞了一眼,笑道:“大师你若怕的话,我们可以私奔。”

  这种qíng况下去见皇帝,必定非常危险。

  可惜,那绪不懂莫涯的体贴,摇头道:“不用,总归要见的。”

  是啊,总归要见的。

  莫涯嗤笑,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很开心。

  或许,是种胜利,或许不是。

  不过,人不风流枉少年。

  当然说他下流,也没关系,反正他又不会少块ròu。

  总之,就莫涯来瞧,外头那冷兮兮、白乎乎的雪景也变得很好很好了。

  而千里之外,雪景也好。

  这片雪景里有树,有井。

  白泽坐在井边,静静地听井里的jīng“观”chuī箫。

  月光泻下,一抹月光溶进chuī箫那位的眼里,幽幽碧绿色,是一对很美、很美的眸子。

  若是大好阳光下,这眸必然鲜绿如野。

  冷风贴地,偶尔卷起零星残雪。

  chuī的是一曲相思曲。

  一曲终了,相思依是绵绵无期。

  白泽舒了一口气,向观道了声谢,离开。

  只身离开。

  许久许久,观依旧在井边,指尖摸着箫,不肯离开。

  他不善开口挽留,因为他的声音,从来不动人。

  俄尔,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一人。

  “貔貅?”观眯眼辨认。

  “是。”

  来人,是只噬眼的貔貅。

  “你来做什么?”

  “你似乎很中意白泽啊。”

  “与你无关。”

  “观,你我做个jiāo易。”黑暗里的貔貅说话轻缓,弯起的眼没有欢喜,也没有光彩。

  观收起箫,望向貔貅,等他说下去。

  “把你的眼睛给我,我给你这世上最迷人的声音。”月和雪柔和地映出貔貅的轮廓——椴会。

  无主的貔貅,天生是个被封印的瞎子。

  若要貔貅看见,他就必须认主,必当俯首甘为役畜。

  椴会当然不肯认主,却也不想当一辈子的瞎子。

  所以,他问白泽,这法子是否有解。

  白泽道:“你吃够灵气眼睛,就能重见光明了。”

  所以,任何灵动的黑葡萄,他椴会都不肯放过,何况,他是只貔貅了。

  一只进无出的貔貅。

  稍顿,椴会摊开手道:“青鸾的声音。”

  掌心有点点光芒,冉冉升起,在其上方,悠然转动。

  在这漆夜,那星星光点,好似一朵灯花的蕊。

  若仔细凝听。

  可听到,高山流水间,那最清冽的水溅打溪石,水花绽放之声;山道里,轻烟绕径,làng蜂撩花饮蜜;满月夜,秋虫鸣叫。

  盎然,优雅。

  那是,青鸾声音碎片。

  谁都知道白泽喜欢青鸾。而青鸾的歌声,天下无双。

  谁都知道,自青鸾死后,白泽从此放dàng。

  观垂眸,原来摸箫的手,改摸自己的喉结。

  用自己的眼睛,去换青鸾的声音,这笔买卖很亏。

  但是,他很喜欢白泽啊。

  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他抬起了头,对败德的神shòu浅浅而笑,道了一句:“好啊。”

  只要白泽开心,哪怕他再也看不见,哪怕换来的是块碎片,也是好的。

  无缘无故。

  他就是喜欢了,怎么了!

  又是一夜过去。

  天一亮,那绪一gān人就被当今皇上私下召见了。

  天子倒万万没想到,那绪会这么从容出现在他眼前。

  没有仓皇不安,也没有莫涯那种“我就是做了,怎么地”的diǎo样。

  神态和人物一样,非常的简单,不复杂。

  “你犯了欺君罪。”皇帝道。

  “贫僧无德做国师。在世人眼里,抗旨同样有罪。”

  “你自认无德,是因为莫涯?”

  “和莫涯便是无德吗?”

  皇上突然笑起,负手而立:“那绪,你拿什么同朕比?”

  那绪沉了须臾,径自走到高守身边,忽然抬手拔出了高守腰间的配剑。

  一个创举,让全场如水滴进了油锅,顷刻炸然。

  “放肆!”不吃素的护卫齐齐拔剑指向那绪。

  那绪则淡定地对天子道:“陛下,你要拔剑,与我对决吗?”

  又一创举,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和尚真是找死。

  皇帝面无表qíng,匿在袖里的手,握成了拳。

  只有,莫涯侧头悄声问高守:“他帅吧?”

  “陛下,你要拔剑吗?”那绪再问。

  第20章

  不得不承认,那绪这柄剑拔得很绝。

  如此温吞的人,却恶狠狠地把皇帝给将死了。

  让眼门前的九五之尊,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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