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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根攻略_殿前欢【完结+番外】(74)

  一个终生营役,血冷齿寒,你为他肝脑涂地,他却仍心生嫉恨。

  他是比帛锦要qiáng,更适合做一个王者,可谁更值得去爱,却显而易见。

  所以阮宝玉没有爱上自己,他生得这样聪明,所以断断不会选错。

  这些他其实早已明白,只是到今时今日,才突然生出力气承受。

  “酒杯碎了。”过了一会,他这才喃喃:“酒也没了,五福,来,上酒!”

  牢外的青年太监立刻诺诺,弯腰托着一个小小铜壶上来。

  真的很小一只酒壶,兜了底倒在帛锦跟前,也只得浅浅一杯。

  很是清澈的一杯酒,在帛锦跟前轻轻摇晃,闪着莫测的光。

  帛锦有些不可置信,抬头去看萧彻。

  “东厂厂公帛锦,畏罪自尽,死于诏狱之中。”萧彻道,虽然手中已经无杯,但仍将手高执:“这一杯酒,我不是敬你,我敬阮宝玉。”

  “不将我凌迟,你能平众口么?”

  “不能平便杀,今时朕的江山稳固,早已不同往日。”

  帛锦不再多话,枯瘦的手指很是稳固,将那杯酒拿起。

  “走到今日,我满身血腥,是不得不如此,我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萧彻仍空握着那个虚无的酒杯,一时痴惘,觉得自己对着的真是花痴阮宝玉:“我唯一亏欠的,可能就是你。所以阮宝玉,我欠你一个真相,喝了这杯酒,我就把它还给你的宝贝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三年不长,还卿野骨。

  此结局开发到明早(即10月22日)

  要杀要刮,亲要趁早。

  第四十九 新结局

  “所谓真相,不外如是,因为你已经猜得八九不离,所以我才慷慨告诉你。”

  说完那些旧事后,萧彻深深觉得倦怠,一只手上来,掩住了半边脸。

  “这杯也的确是毒酒,你之所以还没死,是因为它发作得比较慢。”之后他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我觉得你在死前,应该去见个人。”

  帛锦没有说话,还在原先那个位置,久久没有移动。

  “你还能不能走?”萧彻起身,拥着那几乎将他淹没的大氅,冷声道:“我陪你去。”

  “能。”

  过了一会,帛锦回答,单手扶着牢墙,慢慢站直。

  深冬风寒,已经下了三天的大雪却是停了,铺在前路,被月光一照,白得煞眼。

  帛锦走在前面,因为右腿其实断了已经近一个月,所以走得并不快。

  一路腹中绞痛,到后来他压制不住,血便混着泡沫,从他掩着嘴的指fèng涌了出来。

  跛行的脚印于是便带了血,一路向前,看着更加煞眼。

  萧彻笼着衣袖,走到这里却突然停了。

  “太冷了五福,我们回宫吧。”他道,面无表qíng。

  “是。”五福弯腰:“天太冷了,圣上回宫吧,奴才替您盯着。”

  “你也回去。”

  “这……”

  “他不会想活了,无论是谁,活他这一世,都该够了。”萧彻转身,这一次没有犹豫:“我也累了,我们回去吧,阮宝玉这时候并不想见我,也不想见你,你我又何必自讨无趣。”

  再然后,萧彻就真的转了身,回了他深寂皇宫。

  雪地里于是只剩下帛锦,穿着单薄衣衫,披月跛行,默默走了小半夜。

  因为一生已经受尽苦楚,所以他也不觉得这一路有多艰难,而且因为赤着足,脚渐渐木了,伤腿便也不觉得如何疼痛。

  不过小半夜,阮宝玉的墓地也便到了,比想象之中要稍近些。

  他知道他葬在这里,但自从阮宝玉死后,他从没来过。

  来了之后该当怎样,是十指做锹把他挖出来,掐着他尸骨问他凭什么就死了,凭什么就一闭眼烦恼抛却;还是扶着他的碑,沤着血哭一场。

  好像哪一种都不合适,都没有意义。

  所以他没来,虽然阮宝玉不过葬在京郊,但他总觉得这一段路很难、很长。

  但是今日他来了,站在他墓前,却发现也不过就是如此。

  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痛断肝肠,他们之间,最激烈最痛的那一段,已经过去。

  他已经死了,天地苍茫,而他站在他墓前,满腹酸涩,彼此对望。

  不过如此。

  月光还是很亮,墓旁的雪松被风chuī动,簌簌落下细雪。

  帛锦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

  阮氏少卿,风光大葬,墓碑用白玉做成,有一人多高,上面封号累牍,倒显得后面阮宝玉三个字单薄凄凉了。

  帛锦伸出手去,不自觉手指就顺着那个纹路,轻轻描画起来。

  指间有血,色深腻重,于是盖过了那三个字上面的描金,一路清晰。

  阮宝玉。

  这三个字跳脱俗号,重又有了颜色。

  多俗气一个名字,多蠢笨的一个人,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死局,还让爱人陪葬。

  比qíng义,他比不过段子明。

  比纯粹,他甚至比不过帛泠。

  细细想来,他其实半分也不值得爱。

  可是他们都不像他。

  他们不会没脸没皮,露出一口白牙,死乞白赖一遍遍说:“侯爷,你真好看!”

  他们不会抱着他腰,大声:“我只要侯爷,我不要脸,我的脸又不贵!”

  他们不会和他欢好,在见过他最丑的疮疤之后,却还能给他快感和尊严。

  他们也不会拿爱做刀,放一把大火,最后把自己和帛锦都烧成飞灰。

  他们都不是他。

  这世间只得一个阮宝玉。

  “阮宝玉。”帛锦喃喃,念这个名字,念了三遍,到最后无嗔无喜。

  腹间已经不痛了,也再没有血顺着喉管涌上来,脊背也很安好,再没有蚁虫在骨间啃噬。

  身体很轻,虽在雪地,但隐约有一股暖意在四肢流转。

  似乎有一片羽毛在托着他,为他洗涤在这世间的创痛,缓缓腾空。

  帛锦仰了头,知道时辰已至。

  如有可能,他并不想死在这里。

  他应该站起来,走一段路,然后死在莽原,尸体被白雪覆盖,来年覆满哀糙,无人祭拜亦无人打扰。

  说到底,他并不是圣贤,无论真相如何,他都还没能原谅。

  可是他走不动了,这一刻的解脱,让他觉得是这样安逸。

  在这世间,除却生死尽皆闲事,到这时这刻,又何必还对爱恨这样执着。

  “就这样吧。”

  到最后帛锦叹了口气,理了理鬓发,将褴褛的衣衫掸了一掸,换一个舒适的坐姿,双手垂在膝边,抬眼看天。

  一片微小雪花落了下来,覆在他渐渐黯淡的紫眸,融化成水,似乎是泪。

  帛锦没有回头,但最终嘴角慢慢上扬,扬成一道漂亮弧线。

  阮宝玉,我没有原谅你。

  但我并不后悔。

  这一生,我来过,遇见了一个人,他叫阮宝玉。

  苍天,细雪,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重写,没有以前qíng绪那么激烈了。

  可是居然把自己写哭了。

  阮宝玉,你没有妄活,你配不上他!

  第五十章 尾声

  这年,牛家村来了名外乡客,这爷多少有点缺心眼,有事没事都会跑到村外半里空地,独自站在大树下。有人路过,他就歪着脑袋,看看人家后脑勺,好像在等人。

  太阳再毒,他也去。

  雨再大,他也去。

  等啊,等啊,半个人影都没见他等到过。

  村里人暗地赞叹,异乡客真乃独树一帜的铁人。

  两个半月后,铁人还是没等到要等的人,索xing在大杉树下,路边茶摊的对面,立了个炒栗子的摊位。

  这新摊老板人不大会认人,只记衣衫不记人的秉xing,面皮子却生得好看,所以生意一开始就很火。

  总之,有钱和美丽一样,皆是种错误,膀大腰圆的地痞很自然地找上了门,恨声恨气地向人讨好处费。

  他们是拍着胸脯来,抽着耳光走,被好看的摊主滋润地送上几个烫烫的栗子后,再不敢在这块空地惹事生非了。

  由此,更多机灵的小贩子纷纷转移来这里做生意,空地成了街道,商业街。

  对此变化,栗子摊主没有意见,他安分地卖卖栗子,瞧瞧人后脑勺。瞧瞧人后脑勺,卖卖栗子。

  栗子是时货,过了月头,便没了。摊主也不贪心转搞别的产业,省下银子过日子,天天在茶摊喝茶吃李子蜜饯,耗到下一年栗子上市的日子。很亏的生活方式,却与他摆摊qíng况相同,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风雨无阻,天天如此。

  如此安定地过了几年。

  某年秋,寒雁横空。栗子摊,迎来了位贵客。贵客风轻云淡地试尝一枚栗子后,半眯着笑眼,示意要称上几斤。

  摊主点头,却见远处知府领着一gān官员,心急火燎地追来。见了贵客,赶紧齐齐跪下,音带惶恐地高唱,皇帝陛下。

  摊主方与街上的乡亲们一同领悟,这是君主微服私访。

  顷刻,跪下一大片。皇帝颔首微笑,却独独只拉起了摊主:“朕来,只想与你说说会话。”

  随后,传言当今天子与小摊主在茶摊聊得万分投机。

  有几个耳尖的还号称,自己隐约听到摊主问皇帝,有没有想过放过阮宝玉他们两个。皇帝沉了好一阵,才答,有过。

  无名的小村,当然不晓得,皇帝说的是谁。不管是谁,皆是他们高攀不上的人物,所以所有名字均无关紧要。

  据说帝王临走前,动了动嘴唇想再言语些什么,可最后啥也没说,只嘴角浮笑,重重拍了拍摊主的肩膀,走了。

  天子yù言又止的态度丝毫没影响到摊主qíng绪,他依然贤惠地卖着他的栗子,继续一门心思地守望他要等的“后脑勺”。

  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风雨无阻,天天如此。

  只是打这以后,栗子摊头倚了当今皇帝做靠山,生意火得能烧到天上的白云。于是,即使没栗子的日子,也有人给摊主下定金,来预定下一批的栗子。

  茶摊跟着生意好了起来,茶老板gān脆下大血本,建起了茶楼,还从外头聘了位说书先生过来凑趣。

  栗子摊头还是没变,只是摊主忙了许多;忙得连上门说亲的媒婆都没工夫搭理,气得一个个穿戴得如花似玉的媒婆,全都高支绿得滴水的脸蛋子,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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