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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_天衣有风【完结+番外】(106)

  唯一有点可惜的,便是她原以为已经改动了历史上至少两件东西的进程,比如茶,比如扇子,甚至已经有世家所掌管的作坊商行跟她接洽制作茶的工艺,以期能大规模的发展,如今看来,似乎却是又被打回了原点。

  挥了挥手楚玉便让萧别不必再提此事:“这些琐事不必去理会,我不在的这阵子,公主府上……有没有什么动静?”她本来还想顺便问皇宫里怎么样,但是一想到萧别仅仅是个喜欢弹琴的贵族子弟,想必不会太深入了解朝政,便就省去那一节不问。

  萧别看了楚玉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我大半时日留在楚园之中,并不怎么理会外界,公主如是想知自家qíng形,马上便可知晓,又何必多问我?”

  楚玉咧了咧嘴,心说也是,提前从别人口中得知和自己亲眼看到,也不过就是早晚的分别罢了。

  不过,萧别的那个腔调,怎么好像有点奇怪别扭?

  当马车渐渐接近目的地,楚玉依然忍不住有些紧张,可是她下车之际,胸口澎湃的心cháo刹那间被视野中所瞧见的景象冻得冰凉:只见公主府门口的树下,几支白幡迎风招展,门上又挂着白帘孝幔,这般摆设,显然是公主府中有人过世。

  关心则乱,楚玉不及多想,便直奔向门口,随便朝一个守门护卫问道:“府上是谁去了?”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一直被她轻忽的问题,刘子业的脾气有多bào躁她是知道的,而对她有多么依恋,她也是知道的,她就在公主府门口被人劫走,刘子业知道后,盛怒之下,难保不会迁怒府上的人……难怪萧别刚才不跟对她吐实,府上究竟死了多少人?!

  楚玉越想越惊怕,也顾不上守卫看到自己的眼神像看到了鬼,越过他们便直朝府内走去,萧别跟在她身后,冷笑一下,也跟了上去。

  一路在公主府内行走,只见各处屋舍,几乎处处披挂着白幡,而见到她的仆人侍从,无一不呆愣立在当场,不管楚玉如何焦急的问,一个个都双眼圆睁,嘴巴大张,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玉没闲心与他们蘑菇,容止可能无法活着回来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头,此时又看到这番景象,府内的那些人,不管是桓远还是流桑,甚至是柳色幼蓝,这些与她曾经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人,哪一个死了,她都不能轻易释怀。

  前方几乎完全被白幡丧幔给盖住门口的大厅之中,传来隐约的哭声,楚玉心中一恸,原本就疾步行走的双脚直接跑了起来,她穿过被风chuī起来的数道丧幔,冲进被改造成灵堂的大厅。

  厅中围着一圈人,几乎个个批麻戴孝,听见有人闯入,其中一人转过身来,目光却在触及楚玉的时候凝固住,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法,如雕像一般呆呆站着。

  最先转过身来的人是柳色,他瞪大一双漂亮的杏眼,十分恐惧的看着楚玉,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跟着转过身来,看见楚玉,都是齐齐的一呆。

  桓远,流桑,阿蛮,越捷飞,柳色,花错……幼蓝,楚玉一个个数人头,大家基本都在,除了神qíng伤心憔悴些外,似乎也未曾怎么遭到nüè待。

  就在这个时候,许多人风一般的冲进灵堂,几乎要把楚玉给挤到了一边,都是府上的侍女护卫什么的,他们一进来便纷纷朝桓远喊道:“桓公子,公主回魂了!”

  胆小的侍女已经吓得哆哆嗦嗦:“公公公公公主变成鬼魂回来了!还在大白天里就现身,一定是很厉害的厉鬼!”

  楚玉站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她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感qíng这灵堂是给她设的,而她这一路上走来,之所以大家都反应诡异,是以为看到了她的鬼魂,都给吓坏了。

  这群没文化的孩子。

  楚玉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望向桓远等人,心说劳动人民没读过什么书,造成这种错误qíng有可原,你们现在总该明白我没死了吧?

  还没等楚玉开口,流桑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扑过来抱着楚玉道:“公主,你是来带我走的吗?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萧别缓缓走进来,正瞧见这一幕,嘴角翘起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笑容的弧度,感觉好像是在嘲笑。

  楚玉脑子里嗡的一下,真希望自己能就地昏过去。

  第163章 如此已足够

  一番解释后,楚玉让大家明白她是个大活人,这才总算安抚了因为“白日回魂”这一灵异事件而jī飞狗跳的公主府个人,大家各回各家,该gān啥gān啥去。

  依然留在灵堂里的,是原本就在此守灵的几人,以及才进来的萧别和楚玉。

  门口遮挡着的白幡已经叫下人给拿去,灵堂中央摆放着的两只黑漆棺材孤伶伶的躺着,此时竟是没人去理会了。看着灵堂内东一道西一道的丧幔,楚玉忍不住有些好笑:她怎么会料到,她回来时,迎接她的竟然是她自己的葬礼呢?

  这也算是一次新鲜的体验吧。

  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失误,桓远等人各自沉默不语,楚玉也不说话,只有静静的等他们先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桓远缓缓道:“回来就好。”他嗓音温厚醇和,目光真挚柔暖,楚玉被看得心中一热,忍不住微微一笑:“是的,回来就好。”

  萧别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也是距离桓远等人最远的地方,他的目光扫过穿着麻衣孝服的几人,嘴角冷峭的一勾,道:“斩衰和齐衰,嘿。”

  古代办丧事的时候,有一种制度叫做五服,是以丧服来表示亲属之间的远近尊卑关系,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以及缌麻。

  桓远现在身上所穿的,是用极粗生麻布为丧服,不fèng衣旁及下边,乃是五服之中最重的一种,服期三年,也就是说要守三年的丧。

  桓远人生得俊美如玉,虽然穿着这样的粗布麻衣,宽大的麻布衣袍笼罩下,也是极有风姿,他的脸容清减了不少,眼神郁郁中含着隐痛,却在看到楚玉后,从沉寂里重新焕发出生机。

  柳色流桑等人所穿的,从齐衰到大功,二三等丧服各不相同,服丧期都比斩衰要少,只一年或几个月。

  虽然自己没死,就被人办了葬礼,这一点很让人哭笑不得,但是楚玉却可以感觉到其中的心意,桓远他们以为她已死去,是在以家人的身份为她守丧。

  ……足够了。

  轻轻的合一下微微发热的眼睛,楚玉在心里对自己道。

  回来就好。

  有这句话,这些人,足够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家,没有家,可是这里,这些为了她穿上一身粗麻的人,就是她的家人。

  是的,她有家人。

  从未有一刻这样清晰清楚的明白着。

  若非现在看着她的人太多,而是她一个人独处,只怕楚玉现在就要流下泪来。

  不管她是不是山yīn公主,不管她是不是千年之后的楚玉,有人为她至此,已经足以令她铭感。

  楚玉心cháo涌动,眼眶发热,但面色却依然平静如水,在眨了眨眼睛后,她露出一个笑容:“把这些都撤了吧,我还好好活着,不用招魂了,再招,也不过是把人招来而已。”顿了顿她道:“桓远,你随我来。”

  她叫来桓远,是因为不论在之前还是现在,桓远都是公主府内苑的中心,她离开之前,也许桓远还是靠着她所赋予的权利,可是她方才所见,那些惊见她“回魂”,赶来报告的仆人们,第一个禀告的,都是桓远,所有人的行止,也是看桓远的眼色,听桓远的命令而发,桓远已经不再是名义上的总管,而是俨然真正成为了这些人的主心骨。

  因此想要了解府内外的qíng形,问桓远应该是最快的。

  “公主不要丢下我。”桓远还没应声,一旁的流桑又扑了过来,他用力的抱着楚玉手,看那架势好像死都不肯放开。

  楚玉试图抽出手来,可是她才一用力,流桑立即哭了起来:“公主太坏了!这么久都不肯理睬我,一下子失踪那么久,害我以为你死了,现在回来后你又把我撇在一旁……”

  流桑眼睛的qíng况是众人之中最糟糕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红红的极是可怜,楚玉被他哭得手忙搅乱,连忙小心安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撇开你,我是找你桓哥哥谈正经事……”

  流桑带着哭腔打断她:“骗人,公主是骗子!你压根便是嫌弃我年纪小,不能帮上你的忙,才不理睬我的,我已经不小了,你骗不了我!”他的声音哭得沙哑,从前那种脆脆的有点嫩的声音,如今好像被砂子磨过一般,让楚玉好生不忍。

  楚玉叹了口气,拍了拍流桑巴在自己手臂上不肯松开的手,道:“你一定要的话,就一起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太狠毒血腥或者要紧的事qíng,让他听听也无妨。

  一听楚玉这么说,流桑立即又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小脸上,眼睛却已经笑得几乎看不见了。

  楚玉又看一眼他红肿的眼睛,吩咐幼蓝去取打一盆凉水浸湿毛巾来先给她放在屋子里,她和桓远谈事qíng的时候,要让这小家伙冷敷一下眼睛,这么肿着可不好。

  抬脚要往外走的时候,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的靠了上来,楚玉以为是桓远,定睛一看却是阿蛮,忍不住奇道:“你有什么事吗?”

  远看太黑看不清楚,此时近处看,楚玉才发现这个昆仑奴少年也有些憔悴,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旁布满了血丝,仿佛有好些天未曾合眼的模样。

  阿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好一会才慢吞吞地道:“我也要去。”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楚玉望着阿蛮叹口气:这个少年被她捡回来后,她也没怎么多花心思,得他如此真切的关怀,让她有些汗颜:“那就来吧。”反正已经带上了一个小猫一样的流桑,也不在乎多一个小狗一样的阿蛮。

  四人才要相携走出灵堂,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唤:“且慢。”

  听到那声音,楚玉的脚步顿了顿,慢慢转过头去,花错在灵堂里便脱去了外面套着的麻衣,露出他平时穿的鲜红衣裳,他神qíng急切的看着楚玉,急急地问:“容止呢?”

  原本以为容止和楚玉都一块儿死了,花错伤心不已,他虽然对楚玉没什么感qíng,这身丧服却是为了容止所穿。

  可是眼下楚玉竟然回来了,不仅回来了,她全身上下,竟似完完整整的,没有半点损伤,这让花错已然冰凉的心底又燃起了无穷希望:这是不是说明,容止也和她一样,安然完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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