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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_天衣有风【完结+番外】(127)

  在大夫来之前,楚玉脱下容止沾了血的外衣,让他只着单衣躺在chuáng上,她看到容止衣衫下的身体,原本年轻柔韧的修长身躯,眼下竟然瘦削得好像只剩下一具空架子,惨青的血管在皮肤下清晰显现,每一条都仿佛容止即将断绝的生命。

  而容止的呼吸和心跳也是那么的微弱,微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他的身体,怎么会糟糕成这样?

  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能走能坐,能稳稳当当地运筹帷幄,能笑嘻嘻地算计人。

  楚玉凝望着容止尖尖的眉梢,他的容色苍白如碎雪,总是似笑非笑的眸子如今已然合上,纵然不省人事,他周身依旧笼罩着一种深沉又料峭的气韵。

  她一直望着容止,目光定定地不移开,口中却是问御医:“他……怎么样?”

  御医放开容止的手,望了眼楚玉,却是yù言又止。楚玉瞥见他神qíng,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咬了咬牙,道:“有话直说吧,本公主不会怪罪。”

  至少,告诉她究竟怎么样了。

  总这么吞吞吐吐的,她反而会越来越担忧,不管结果如何,总归要让她知道个确切。

  于是那御医壮了壮胆子,加上最近楚玉确实在宫中失了势,便真的有话直说了:“公主还是……给他准备后事吧……”他没说完便中途噤声,因为看见楚玉的嘴角溢出来一线朱红鲜血。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火辣辣的疼痛从唇瓣内侧传来,楚玉qiáng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别人看来甚至是有一点儿yīn冷凄厉:“究竟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御医叹了口气,躬身一礼,细细禀告。

  容止的身体在三四年前便已经严重受损,这些年来虽然一直调养,可是底子却是虚的,明明是个少年人,体内生机却消耗殆尽,而前阵子,容止又受了次伤,大大的亏损,之后又没能好好调养,更是令他的身体彻底衰败下来。

  御医低声道:“这位公子能活到今日,约莫是心志坚定,qiáng自支持,如是换了寻常人,只怕早就死了。”在他看来,容止早就是个空壳子,现在还活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可是不管意志如何坚忍稳固,终究不能够起死回生,该死的总是要死的。

  楚玉抬起手来,抹去嘴角的血迹,以极大的自制力稳固住即将溃散的心神,缓慢问道:“没有法子救么?”

  御医没说话,看着她的目光似是带着点怜悯。

  没有答案便是答案。

  楚玉沉默一会,挥了挥手,好像用尽了全身所有气力一般,有气无力地道:“你下去吧。”

  怎么会这样呢?

  御医走了之后,楚玉心中再一次发出这个疑问。

  容止的身体,从他回来的那时候,便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但是因为他总是掌控一切,让人觉得他很厉害很胸有成竹很胜券在握的样子,反而忽略了他虚弱的体质。

  包括她。

  就连她,也被他的qiáng大狠毒冷静坚定给迷惑了。

  因此在他的身体超越极限终于崩溃的时候,她的第一感觉不是伤心,而是震惊,惊讶于这件事的发生,也惊讶于——原来他也会倒下的。

  容止闭着眼睛,楚玉想起了刚才被她用药放倒的天如镜,也是这样闭着眼的,可是她没有心思像作弄天如镜一样作弄容止,因为天如镜醒来之后什么事都不会有,可是容止也许永远醒不来了。

  要怎么办他才能醒来?

  假如醒不来又会怎么样?

  楚玉不敢去深思,深思的前方是无以计算的恐怖,可是却有一个声音在清晰地提醒她,这个少年会死去,在她面前凋零开败,就好像世界上每一朵短暂的花。

  可是她怎么办?她还有话想要对他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这场死别。

  楚玉望着容止,她感觉不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可是却觉得好像有黑色的浓雾慢慢地合拢过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一点点吞噬湮没。

  她不想这样,这样太消沉了,可是她控制不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上传来轻敲声,楚玉随口道:“进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容止身上。

  花错走进屋内,见楚玉目沉如水那种死灰般的眼神简直令他的心也揪了起来,他低唤楚玉,直到楚玉回过神来,才轻声道:“公主,我想起来一事,或许与容止此时昏迷有关。”

  楚玉闻言,顿时jīng神一振:“你说。”她其实并没有对花错之言抱多大期待,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任何一根救命稻糙,她都会紧张地抓住。

  哪怕那根稻糙比丝线还细。

  第195章 我不会答应

  花错说得很慢,也不是很连贯,那是陈年的记忆,他要极力回想,才能想起大致的qíng节。

  那是两三年前他与容止饮酒闲谈,容止说他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拜天如月所赐,此身受制于他,衰败凋零,唯一解脱的法子,也在天如月身上。

  在花错有些颠倒错乱的叙述里,楚玉了解到一些事,容止原本拥有绝世的剑术,甚至比鹤绝还要高明不少,以花错这些年所见,大约也就是那个沧海客能略胜他一筹。这本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容止变成今天这样,是天如月给他加了什么制约,容止身体衰败如斯,也是与那有关。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废除武功,具体是什么,因为当时花错已经喝醉,加上时候久远,也说不太清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假如解除那个制约,容止也许有救。

  但是天如月已经死去。

  天如月……

  天如镜的师父是天如月,天如月的徒弟是天如镜,虽然天如月已经死去,但是天如镜似乎曾说过,他继承了天如月的东西。

  方才因容止的突然倒下,她一下子乱了方寸,不仅暂时搁浅了之前正在进行,甚至完全忘记了要回家这档子事,而回想起天如镜,楚玉便忆起了方才到手的手环。

  天如月制住容止的方法,是否也是手环的功能?

  假如这样,她是不是也能将容止从此际绝境中救出来?

  但是,这前提是她必须能启动和使用手环,假如连使用都做不到,不管是救人还是回家,都只是存在于脑海中的幻想。

  等花错离开,楚玉轻手轻脚地走到chuáng边,以唯恐惊扰了什么一般的动作小心坐在chuáng沿,她就这样凝视着容止,看他清减憔悴的脸容,好像削得极薄的雪片,稍一触碰就会化去。

  楚玉伸出手,想碰一下容止,却在距离他下巴两三寸的地方停下来,削尖的下巴看来有种凌厉的错觉,仿佛触及就会被割伤。

  但是楚玉的手只顿了两三秒,便坚定地抚了上去。

  被割伤也无所谓。

  她的手指在他的下巴上停留片刻,接着顺着他脸容的轮廓,慢慢向上移动,最后停留在他的眼角眉梢,指尖缱绻着恋恋不舍。

  他的肌肤冰冷,好像寒冬的霜雪,即便这屋子里点了火炉,熏得空气暖洋洋的,却依旧无法温热他的躯体。

  冰冷得仿佛已经死去。

  “真láng狈。”楚玉忽然开口,随后起身,离开。

  踏出屋子的时候,已经是星光满天,幼蓝还在外面等候着,此时天气已经变冷,夜晚寒气犹重,幼蓝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她不停地抖手跺脚,脸被冻得发青,看起来极是可怜。

  一见楚玉出来,幼蓝也顾不得身体寒冷,赶紧迎上:“公主,要用饭吗?”

  听她这么一问,楚玉才想起来自己今早上放倒天如镜二人后,惊闻容止昏迷,之后便一直为此忧心,连什么时候到了晚上都不知道,更别说吃饭了。

  糙糙吃了些东西,楚玉又回到了今天审讯两度被打断的地方。

  被花错撞碎的门已经换上了新的,楚玉敲两下门边,里面便传来沉静中略带警戒的声音:“谁?”

  “是我。”楚玉淡淡道。

  下一刻,门被打开,桓远神qíng奇异地站在门口,迎楚玉进屋。

  进屋后桓远立即掩门落栓,随即拉开靠近门口的墙边立柜,大大的柜子里装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两人。

  今天桓远让人来修门,为怕外人瞧见天如镜,便将这对师兄弟塞进柜子里,还找出来楚玉在屋内藏着的迷药,多给二人加了点量,以防他们醒来。

  因此现在天如镜和越捷飞都还是昏迷不醒的。

  虽然现在天如镜可以说是任人鱼ròu的状态,但是他的声名是与他拥有的神秘力量在一起的,桓远不像楚玉那样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此在他的心里,天如镜可以说是有点类似天人一样的存在,现在却落得被绑缚囚禁的境地,还被楚玉随意作弄,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他现在虽然是无条件站在楚玉这一边,可是要他看楚玉折腾一个天人,总归不是那么兴高采烈。

  同时他也为楚玉这种从骨子里蔑视神明的做法感到震动。

  她是怎么做到的?对天地鬼神毫无敬畏之意?

  甚至是在见识了天如镜的神通之后?

  不敬鬼神,这对于在以唯物论滋养长大的二十一世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可是对于还相信着世上有鬼神的古人而言,却是不可想象的,想要超脱这一点,多半需要有站在最高处的睥睨心态,又或刻骨无qíng的冷厉xingqíng。

  桓远却并不具备任何一点,他太拘谨,也太温柔了。

  楚玉没有觉察到桓远的心中的波动,她只是让桓远帮忙把天如镜扶到外面来,依旧和白天一样绑在椅子上,接着,她端起白日里两次放下的铜盆,翻腕一掀,冰冷的水毫不留qíng地朝天如镜泼了过去,浇湿他一头一脸,还有不少水泼在了他身上,浸湿上半身的衣衫。

  这回,总算没谁再闯进来打扰。

  桓远不由自主地扭头转向一边,不忍心看天如镜láng狈的样子……虽然之前天如镜已经够láng狈了。

  天如镜脸颊上白天被楚玉戳出来的红点已经自然淡去消失,被水一浇,乱七八糟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勾勒着优美秀丽的脸容轮廓,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水光,显得煞是动人。

  猛地被冷水当头浇下,天如镜身体一紧,随后,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下,慢慢睁开眼睛,一双莹润而纯净的眸子,正对上楚玉。

  看见楚玉,天如镜先是有些茫然,像是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过了片刻,他觉察到些什么,面上陡然浮现十分微妙的神色,好像有点儿想哭,又好像有点儿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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