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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_天衣有风【完结+番外】(31)

  楚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睁开来,平稳的道:“想,很想。”尽管刻意维持平静,可是楚玉微微颤抖的嗓音里,还是流露出了那么一丝压抑不住的渴望:“那条河,真的很想换个方向流一流。”

  很想,很想。

  容止笑意宛然的看着楚玉:“既然那条河流很想换一个方向,那么我说什么,能改变她的念头么?能阻止她么?”

  听着他的话,楚玉陷入呆愣,很快的,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即便是在遮蔽了阳光的绿荫下,依然耀眼得不可bī视:“你说的不错,那条河自己的主意,不会被改变。”她话语间坚定了不少,并且有着放下什么的释然。

  是的,那条河流,是一定要改变方向的。

  楚玉忽然站起来,快步离去。

  楚玉走了,容止整个人又好像没骨头一样躺回长椅上,神qíng慵懒而舒适。

  河流……么?

  第051章 我赠君砒霜

  很蠢,很无聊。

  楚玉走出容止的园子,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前世看穿越小说,她也曾对那些担忧历史变动的描述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现在轮到了自己头上,却意外的沉重。

  她身在局中,不敢轻易冒险。

  犹豫了这么久,与其说是瞻前顾后,最根本的原因,其实不过是楚玉骨子里对历史潜在的敬畏,这敬畏让她不敢随意的“换个方向流流”。

  在终于下定了决心,放下了负担之后,再来看这些天的挣扎,楚玉不由得感到一丝豁然与释然,也忍不住有些好笑。再怎么敬畏,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历史,是要她死的,假如不变,她怎么活下去?

  所以说,这些天来的烦恼,用十个字来概括,大约便是:很傻很天真,很蠢很无聊。

  但是,人生在世,要是一直一点儿傻都不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转身回望,容止的身影已经被两人之间隔着的竹桐给挡住,楚玉所能瞧见的,不过是一片绿意,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翘起很浅的弧度,片刻后舒展容颜,突兀地哈了一声,耸耸肩,像是在对过去做最后的告别,随后也不顾身旁越捷飞的惊讶,大步离去。

  总是要说再见。

  在小命面前,历史的尊严什么的,就请容许她稍稍的……践踏一下吧。

  ……

  离开容止,便去见桓远,经过这些天的变动,修远居已经与从前看起来大不一样,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和信任,楚玉撤走了在桓远门前看守的侍卫,容他自由出入不须备报,这个自由自然是有限度的,假如要出府,还是必须和她说一声。

  一入修远居,便瞧见桓远有些苍白的脸容,他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线,那双沉静古雅的眸子正在快速的浏览帐薄,左手翻着帐薄,空出来的右手笔走龙蛇,一行行流利的小楷自笔尖流出,简要的记录关键。

  楚玉走进屋子里,桓远竟似太过专心,没有发现她的到来,楚玉暗暗一笑,走到他所在桌案面前坐下,静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发现。

  大约足足等了半刻功夫,桓远似是觉得有些累了,他放下笔,抬起手捏一下自己的眉心,这时候才瞥见楚玉就坐在身前。

  桓远一愣,按照他现在的身份,似乎应该立刻诚惶诚恐的离座向她行礼,可他心中却仍有些不qíng愿和别扭,动作也僵在原地。

  瞧见他面上显而易见的挣扎之色,楚玉笑着摆摆手,凑过头去看了眼账册,随口问道:“做得怎么样?”

  “勉力而为。”桓远的回答既不自谦也不盲目自大,是很稳重的那种,但是顿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道:“可这些日子来,我观府内繁多事务,从前在容止手上竟然井井有条一丝不乱,越发觉得容止真是……”

  楚玉在他停顿的当口,笑吟吟的接上一句:“什么?”

  “深不可测。”

  他用尽全力才能勉qiáng处理好的事务,在容止手上,好像是转眼间就能完成一般,虽然这与经验历练有些gān系,可是抬起眼来,桓远还是忍不住有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身上令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了来。

  楚玉微微一笑,拍他的肩膀,觉察到他因为她的触碰身体僵硬,便笑着拿开手,柔声道:“不必灰心丧气,我并没有要你现在去和容止对上,我只是让你学习管理一些事务罢了。”虽然时间不等人,但是倘若迫得太紧,让桓远还没成长起来就在幼苗期被压垮,反而会令目前的她前功尽弃。

  她想了想,慢慢的道:“我让你做这些,自然是有我的打算,却不是让你和容止对上,你也不必拿自己与他比较,你有你自己的好处。”顿了顿,楚玉咬着嘴唇一笑,望着他道,“我想,就算容止再本事,也没有你当日在诗会上流水成诗的才能。”

  楚玉只是无意间提起,桓远却立即想起了当日悬崖上的一幕,那日后越捷飞也有派人去查,却不知为何没有查到他头上,线索似乎被人给qiáng行的掐断了。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赠君砒霜,君予我浮木。

  假如那刺客不是他请来的,他几乎要怀疑那一幕是楚玉刻意安排来收买人心的,也恰恰因为刺客是他请来的,桓远的心神震dàng才远比一般qíng形下巨大。

  为什么,你会伸出手来呢?

  桓远凝视着楚玉,迷惘之中,甚至有一丝无法觉察的怨怼:为什么是她呢?假如是别人,那么他报恩的心,不会如此的矛盾为难吧?

  见桓远好像发呆了一样的看着自己,楚玉先是下意识的检查自己身上有什么意外,再摸摸脸,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微微松了口气,她看看账本,不是很能看懂,决定放弃培养自己这方面的才能,直接问桓远:“这些日子来,接手了多少?”从容止手上,接手了多少权限过来?

  桓远闻言惊醒,连忙收敛心神道:“大半。”

  内库,钱粮已经几乎全到了他手上,而人事安排方面,普通的人手调动,容止jiāo给了他,但是防卫力量的安排,却是给了越捷飞:“容止几乎放下了所有的事务,但是唯有几样,他坚持不放。”

  楚玉神qíng不变,掀了掀眼帘:“是什么?”

  “香料,药材,以及尚药司。”他去接手容止手头事务时,容止几乎是毫不吝啬的全部给他,但是却也摆明了车马的告诉他,别的东西他都可以拿去,唯独这三样,半丝念头都不要动,他不会jiāo给任何人。

  香料,药材,尚药司。

  这三个词,桓远每吐出一个,楚玉的眉毛就跳一跳,她垂着眼,淡淡道:“他留着药材和尚药司,大约是想一手安排医治花错的伤势。”这个她打听明白了,容止的医术很不错,至少尚药司里两位大夫,甚至有时候还需要向他请教。

  “至于香料……”楚玉的手忍不住抚上腰间挂着的香囊,轻轻的弹了一下,一阵淡雅的香气便弥漫开来,“也一并给他留着好了。你先暂时管理手头的事务,待时机成熟,我有事qíngjiāo代给你。”

  临走之前,楚玉又抚慰桓远几句,劝他不要灰心,另外也不要这么拼命,累坏了自己今后怎么办云云,才说到待会让人送补品来,却听见外面传来巨大的喧哗声。

  第052章 卖艺不卖身

  非常大的喧哗声,由远及近而来,好像有人在唱歌,好像有人在惊叫,又好像有人在哭诉,抑或是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四字以蔽之:非常混乱。

  楚玉眉头一皱,下意识隔着袖子抚过臂上暗箭,随即果断的站起来朝外走去:“越捷飞,跟上,陪我去看看。”

  越捷飞从屋顶跃回门口,脚步轻盈的与楚玉同行,他一边走一边说:“公主,还是不要去了吧,对上那疯子,我也有几分吃力,届时恐怕难以保护公主,横竖他也就是闹一番,收拾收拾就罢了。”

  楚玉却没有停下脚步。

  从越捷飞的话中,可以得到两个讯息:

  第一,对方比较qiáng大,就连越捷飞也自承对付不了,虽然当日在山上遇险,但是楚玉从流桑口中得知,被越捷飞首先拦住的三个刺客都是一流的高手,越捷飞以一敌三以一敌四的挡住那些人,本身已显示出极为高超的剑术。

  第二,当前qíng况并不紧张,听越捷飞的口气,甚至这还不是第一次发生的,可能已经习以为常,山yīn公主也大概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但是楚玉不知道。

  她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回事。

  快步的走出修远居,便正瞧见一群人从远处朝这里过来,当间的一片红影,竟是分外的显眼。

  楚玉定睛看了一会儿,才瞧清楚那抹红影,竟是曾见过一次的花错。

  此时的花错,与楚玉那日所见大不相同,他脸上泛起红晕,眉毛飞扬,眼眸朦胧的含着水雾,稍嫌平凡的五官顿时多了几分bī人的艳气,他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提着酒壶,拖着步子踉跄摇晃,且行且歌,几乎称得上目中无人,而在他周围的,多半是府上的守卫侍从,他们小心翼翼的包围着花错,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花错上前一步,包围圈也都要跟着动。

  见是花错,楚玉便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身旁越捷飞又道:“公主,您不要走得太近,花错那酒疯子一喝醉便不认识人了,他喝醉之后剑术威力倍增,我也有些为难。”

  楚玉随意笑笑,找了个隐蔽角落站着,和越捷飞一起观赏花错……发酒疯。

  不错,花错这个模样,便是实实在在的发酒疯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才能被这种超低度数的酒给弄醉。

  在楚玉看来,这个时代的酒,比起现代那些高浓度的醇酒,酒jīng浓度实在是不够看的。

  花错一边高声唱歌,一边慢慢的朝楚玉所在的地方靠近,就在即将在楚玉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好像警报预告,酒壶哐当一声摔在石子铺就的道路上,他停下了脚步,众人顿时如临大敌,越捷飞也动作矫健的挡在了楚玉身前,手扶在腰间剑柄上严阵以待。

  楚玉被挡住视线,看热闹很不方便,于是歪过脑袋,悄悄的从越捷飞身侧探出来,继续观摩剑客酒疯。

  比起周围众人的严肃,花错的态度是极为散漫甚至嚣张的,他醉意熏染的面上笼罩着仿佛要滴下来的艳色,仿佛怒放的蔷薇花,他慢慢的抬起手中的细剑,剑身上隐约映着浅浅的红光,口耳相传,这红光是因为杀人过多,死者的血染出来的。

  花错挑着一边眉毛,左右看看,他目光停在谁的身上,谁就qíng不自禁的后退一步,然而最后,花错的目光却越过包围圈,停在了越捷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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