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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_卿妃【完结】(120)

  “这几天我反复思考,唉,都是我的错,都是老宋没有考虑周全啊。小姐来水月京的时候,就该骗小姐……不对不对,是哄着小姐把婚事办了,办了才对得起我光荣献身的四季兰、富贵牡丹啊。”

  水迹重现,看得夜景阑稍稍不悦,哄?骗?

  “夜长梦多,只有吃到嘴里的才能放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长指在纸上轻抚,挂在眉梢的不快渐渐消散。

  “您和小姐都是一路人,都是守礼、面薄、心高气傲的孩子。但男女之事可不能顾面子、耍傲气啊,再蹉跎下去,就怕老宋入土了你们还在花前月下啊。少主,花前月下固然好,但绝对比不上被翻红làng。

  哎呀,不要怪老宋说的庸俗,作为过来人我是透心明白。真的,不骗您。

  嗯,要不,您试试,试过了就知道这话准没错。”

  这几句字迹微斜,仔细一看,笔画隐隐有些不稳。

  “少主,忍字头上一把刀,伤心更伤身,该不忍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忍啊。”

  夜景阑静静地看着纸上的文字,眼中漾着细碎的月光。

  今日在街头,她笑的很甜,像极了轻软的绵糖,好让他垂涎。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嗜甜,喜欢到忍不住轻舔。

  想到这,夜景阑薄薄的唇角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当然忍不住也决不能猴急地推倒,嗯,我是说推倒也是一门艺术。为此老宋我厚颜请教了几位qíng场làng子,特别为少主拟下了几个妙招……”

  他双眸清明,快速掠过剩下的几页,看样子并没有上心。

  “叩叩叩。”门响。

  “少主,是我。”说着推门而入。

  宋小二看着案前坐姿如松的少主,再看了看案上那叠厚厚信稿,暗叹道:“不愧是家书,家‘书’啊。”

  夜景阑淡瞟一眼,起身走入卧房。

  “啊,少主,宅子的事qíng办妥了。”嘿嘿,他就说么,银子底下哪有不低头的,阵前碉堡他算是给少主抢下了。

  夜景阑轻轻颔首:“准备一架马车。”

  “马车?”宋小二诧异地出声,少主可从来不用马车啊。

  “不要太大。”夜景阑散开束发,转身的瞬间唇线隐隐上扬,“够两个人就好。”

  “喔。”小二长吁一声,“明天我就去办,少主早些歇息。”

  他挪着步子细细琢磨。忽地抚额低笑。少主一定是吃醋了,今天小姐笑的那么“惊心动魄”,少主一定是想用马车把她藏起来啊。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少主这么霸道。

  任少主不动声色,也逃不过他宋小二的金睛火眼!

  就在宋宝言合上门的瞬间,一张纸自厚厚的家书上飘下。

  “第三招,擅用马车,车帘之后无须再忍……”

  ……

  几日后,天宝阁的伙房里。

  “听说,眠州定侯和丰侍郎当街打啵了?”

  “什么听说,老娘可是亲眼看到的!”

  “唉?孟大娘你看到的?”

  “可不是,那天老娘去街口磨刀,回来的路上看到丰大人回头那么一笑。”粗壮的婆娘用围裙拭了拭手,“哎唷我的娘喂,笑的老娘当下就傻了,手中的刀不知不觉就飞了出去。”

  “飞了出去?砍死人了?”帮佣的丫头惊叫。

  “蠢丫头,要砍死了人老娘还能在这跟你说话么。”孟大娘点了点那姑娘的额头,“结果定侯一把将丰侍郎拉了过来,然后……”

  跑堂的刚走进厨房,就听到女人们一片惊叫。

  “啊!真的啊!”

  “两个大男人唉!”

  “而且是两个俊美的好郎君,唉……”

  一片哀叹中,只听一女坚定说道:“龙阳又如何,他们一定像戏文里说的那样两qíng相悦!”

  “呸!”跑堂的啐了一口,“还两qíng相悦,二妞你傻了吧。”

  “你才傻了!”

  “我告诉你,丰侍郎绝对是被bī的。”跑堂的昂起下巴,笃定说道。

  “chuī吧,chuī吧,抡圆了chuī。”

  “chuī?!”跑堂的吊起眼眉,蹭地窜到桌上,“老子是亲眼看到的!”

  “亲眼看到?”八卦女抖擞了jīng神,期盼地仰视。

  “是啊,那天晚上我去地字雅间送菜,结果看到丰侍郎和一个姑娘搂在一起。那个姑娘哭得叫一个伤心喔,丰侍郎一脸温柔地摸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小qíng人儿啊。”

  “那和定侯……”

  “是被bī的吧。”

  “棒打鸳鸯。”

  “丰侍郎好可怜啊。”

  三人成虎,没几天云都最大的“老虎”出世了,百姓们众口一词为街头龙阳做了注解:

  眠州定侯觊觎丰侍郎美貌,不惜qiáng取豪夺、棒打鸳鸯,意yù对丰侍郎行使不道德之事。而后青王助纣为nüè,威bī丰侍郎出卖ròu体,以换取两地和平。

  呜呼,哀哉。

  一世qíng缘付流沙

  这一夜,北风呼啸。

  绣阁里铺天盖地的红,触目惊心的红,灼灼刺眼的红,红的却不见半分喜气。

  “罗衣。”轻轻一声,细若游丝。

  “嗯?”正清点妆奁的丫头低低应着。

  “你跟了我几年了?”听似漫不经心地一问。

  “奴婢八岁进府后就一直跟着小姐了。”罗衣合上樟木箱子,微微侧头,“算来,已经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啊。”颇为感慨的叹息,“你道,这些年我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

  罗衣纤身一滞,抬首看向桌案。

  颤动的烛火映出那张无垢雪颜,在沉暗的夜色中竟透出诡魅的惨白,白的好似八年前那个被家人视为yīn寒难近的幽灵。因为就在几天前,那抹被江东烟雨染就的娇艳,如花一般刹那凋零。

  “是……”罗衣不忍地顿了顿,而后含蓄答道,“是夫人去后的第二年。”

  一室无声,烛火越发的颤了,地上的剪影残了、破了,最终碎了。罗衣微拢眉再看去,却见一页薄纸覆在喜烛上。微huáng的光映的纸张有些通透,隐隐可见上面铁画银钩的字迹。

  “小姐!”

  橙色的淡焰自纸边蔓延,蚕食着点点墨痕。那双杏眼倒映着光亮,耀出颤颤痛色。

  烧吧,烧吧,就让一切在今夜燃尽。

  火焰如cháo水般弥漫,浅huáng的宣纸扭曲着、蜷缩着,化为漆黑的灰烬,轻旋在冷冷的冬夜,浸没在董慧如黑亮的发间。

  丽眸中映出的是绝望,更是眷恋。

  一张、一张、又一张,昔日视若珍宝的《流照集》被无qíng撕下,成为祝融的祭品,浮散于冰冷的地面。

  “小……姐……”罗衣喏喏出声,心酸地看着那张被火光薰热的酡颜。

  刹那间她心神恍惚,只觉横在她们之间的不是暗夜,而是人鬼两域的鸿界。

  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罗衣不住摇首,再定睛,眼前却又产生怵人的幻象。佳人苍白的近乎透明,她嘴角弯起的弧度轻薄的惊心,整个人仿佛融于漆漆夜影,似要随风散去。

  “小姐!”罗衣试图用叫声冲淡恐怖的幻象,充实虚无的夜景。

  “嗯?”董慧如无心地应着,从怀里取出那方男帕。白皙的指尖不住摩挲,不舍之qíng笼于眉梢。

  罗衣撇过眼,咬唇怂恿:“烧了吧,小姐。”

  杏眸瞬间黯淡,董慧如抬起皓腕,极慢极慢地移动着。

  轻烟薰huáng了帕角,火苗舞动得妖娆。

  ……

  天边染就一抹橘色,微熹的晨光静静宣泄,垂檐的冰柱晶莹中透出几分淡萱。

  “天重腊月八,东方浴初霞。”

  如白雪般清朗的男声打破了薄浅的晨雾,在漫天喜红的左相府外飘dàng。

  “阿母笑开容,好媪贴蕊花。”

  喜娘们笑闹成团,偷瞥向门fèng。

  “执雁催妆的就是那位吧。”

  “啧,不像啊,哪里像传言中的貌美如花?”

  “念诗的就是被定侯qiáng取豪夺的丰侍郎?”

  “引娥下凤台,携手共天下。”

  听久了,却觉得这声音清中带柔,如初chūn的山泉般浅澈轻漫,让人不禁浅醉。

  不得不承认,是这一缕柔声软化了催妆诗里的坚硬与霸气,这样稍稍可以入耳吧。罗衣暗忖着,转眸瞧向身边的新娘。但为何那繁复红艳的嫁衣透出的不是喜气,而是令人心酸的戚戚?

  “借问妆成否?早入帝王家。”

  这句刚落,罗衣就听到飘渺而又决绝的一记冷哼,而她几乎可以想见这障面下勾起讥诮弧度的两瓣红唇。

  “吉时已到,恭送小姐出阁!”

  一声唱和,红门徐启。

  “慧如。”双眼红肿的左相夫人依依不舍地拉住新嫁娘,“你记住,嫁过去的不是董慧如,而是董家三小姐。”低低咬音,不似耳语,更似警告,听得陪嫁的罗衣不禁寒心。

  二夫人,您这样让小姐qíng何以堪,qíng何以堪啊。

  不过,小姐对这样凉薄功利的亲qíng早就木然了吧,那就让她替小姐痛吧。

  罗衣垂首掩去眸中的哀伤,扶住那瘦绿消红的纤身。她略带薄茧的指轻触那不再平滑的柔掌,心头不住抽颤。

  小姐还是忘不掉啊,不惜舍身扑灭帕子上的明火。即使深受qíng伤,却倾心难忘。

  一跨高门去,谷豆落如雨。

  二跨别双亲,再非董门女。

  身后是二娘哭的宛如唱词,听起来很真。不过,只是听起来罢了。

  胭脂红唇勾出一丝冷笑,慧娘毫不留恋地举步离去。

  红障下,她只能看到眼前很狭小的天地,狭小的仅见一片片随风yù起的衣襟,狭小的仅见一缕黯淡的晨曦。

  一双喜靴卷着尘,盛气凌人地冲入眼帘。

  “啪!”一记响鞭,抽在她脚前。

  鞭下之威,以夫为纲,此为婚礼也。

  她屈身一礼:“妾身受教了。”

  沙哑的回应让人以为是哭嫁所至,众人即便误解,又有何关系?

  她哭的是心,不是目,她哑的是qíng,不是音。没人懂,又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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