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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_卿妃【完结】(131)

  不,是千倍,万倍。

  “this way,please.”

  我咽下一块桃花糕,偏头望去,正对一双盈盈碧眼。

  “feng!”

  “Ms……”不待我说完,迎面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谢谢。”她抬起真挚的眼,“丰,认识你是我离开祖国几年来碰到的第一件好事。”

  “夫人……”好事么,点心的香气弥漫至心尖。

  她松开双臂,小心地捧着一纸书卷:“你们的君主果然说到做到,海盗被铲除了。瞧,我拿到海券了。”

  “恭喜。”我由衷地道贺。

  “连远渡重洋的我都能如愿以偿,更何况是聪明如你呢?”

  望着那双碧眸,我哑言。

  她踮起脚,在我的额间落下了一个柔柔的吻:“愿天使之翼驱散你眼中的忧郁。”

  “克里斯……”我有些哽咽,不顾惊诧的众人,行了一个贴面礼,“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也许只一面,隽永的友qíng就能浓郁心间。

  “丰。”她一步三顾,笑得甜甜,“再见。”

  “再见。”此去,许是永别。

  雾一样的心qíng,在胸口盘旋,这是一个太适合伤感的季节。随侍登高楼,我默默无言。脚下的楼板发出的声音近似于怪咽,好像在提醒我这里容不得唏嘘长嗟。是啊,一步错步步错,片刻都不能松懈。

  我叹出胸口的郁结,偏首俯视。楼下一汪湖,湖边立着嶙峋怪石,或似花鸟,或似走shòu,或似老翁。真是林瑟瑟,水泠泠,石堪奇,好一个通透园林。

  待登高了才发现这内湖的一角有些荒凉,缺了婀娜怪石,便失了几分生气。看来,娄敬所言非虚啊。

  内侍卷帘示意:“大人,到了。”

  我漫步走进,还来不及看清室内陈设,就听内里传来一记沉声:“是丰爱卿么?”

  “是。”我躬身而入,“臣,丰少初参见吾王。”

  “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我走到案边定睛一瞧,霎时愣住。

  这是!目光不可置信地来回逡巡,发挥速记的本领。片刻后,我撇开目光,向后退了两步,再不好奇。

  “这是那番邦女子献上的厚礼,可作译的官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面前这人有些生气。

  “王上。”我深深一揖,“此图却乃厚礼也。”

  “哦?”

  “而且是定国安邦的利器。”

  “说!”

  “据上面的番文所述,略粗略大的那个学名为pào,而略细略短的那支是为枪,都是能在百米之外置人于死地的火器。”

  “百米之外置人于死地?”王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怀疑。

  “是。”我抬起头,“pào威力无限,只一发便可损毁坚硬城墙,抑或是轰开千斤巨门。”

  他的眼角眉梢藏不住浓浓兴味,他心中的shòu悄然现身,此shòu名为野心。

  “较之重达百斤的pào,枪灵活而小巧适合于单兵使用,其威力高过箭弩数倍。”说到这,我噤了声。

  “然后呢?”座上的王殷殷垂询。

  我目光落下:“臣就看到这么多,臣也只配看到这么多。”军工机密,岂容文臣窥探。

  少言,少语,保命。

  前方飘来皮革轻卷的声响:“你,很聪明。”

  “王上谬赞了。”其实我的掌心早已沁满了冷汗。

  “赐坐。”

  “谢王上。”我正身坐下,腿脚霎时轻软。

  “爱卿可知孤为何宣你?”王执着御笔漫不经心地问道。

  知,可我只能答:“臣驽钝。”

  “腊月初九,烈侯庶侯妃去了。”笔走龙蛇,他并未抬眼。

  我抿了口茶,润了润喉:“腊月初八。”

  “嗯?”御笔停滞,she来危险的眸光。

  平稳地将茶盏放在一边,我轻声道:“侯妃去的那天是腊月初八。”

  我定定回视,不出所料那双厉眸中并无诧异。果然啊,在假山后听到那段对话我就起了疑。就算王上气恼三殿下不够检点也不至于迟迟不赐封号,毕竟董慧如还有个当左相的爹。若今日宣我入宫,那便说明了王上已然dòng察内qíng。因为作为丰侍郎,我只参与了腊八送嫁,哪里会知道初九事发。

  所以,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召见,而是命悬一线的测谎。

  我端正了坐姿,将双手置于膝上:“腊八那日臣执雁随后,忽见地染斑斑血迹,当下便立马拦车。却见庶侯妃腕间浸血,早已自决于车内。”抬眸对望,不闪不避,“而后三殿下命陪嫁丫鬟假扮新娘,这才勉qiáng礼全。”

  那双龙睛兀地虚起:“你就任由烈侯胡闹!”

  虽心如擂鼓,我却面不改色:“臣以为作为礼官,当时首要的是维护王室的尊严。”新娘誓死不嫁,这是多大的羞rǔ啊,难道您想让我当场拆穿么?

  对望了半晌,他眼中仍不改厉色:“而后你为何不报?”

  我离开座位,不弯背脊,直直跪下:“臣驽钝,臣只是觉得这种话还是父子之间说比较好。”

  其实这几天,您一直在等三殿下坦白吧,在您心中一个女人哪比得上儿子的诚实啊。可是,他让你失望了不是么?我的下半句掩着没说,但您也一定听明白了。

  臣只是觉得这种话还是父子之间说比较好,却没想到三殿下他选择了欺骗。

  “翼然。”他清了清嗓子,“翼然的毒也是他下的么?”

  我轻轻颔首:“是。”对于他的知qíng我并不惊讶,这或许是允之有意泄露的吧。

  “翼然也知道了?”这是一个父亲的音调,关切之qíng溢于言表。

  “九殿下并不知晓。”我撒了谎,“是三殿下以为九殿下知道才……才借此警告九殿下和下官。”

  是,我指鹿为马,我歪曲事实,我诬告你谋杀亲弟。不过三殿下,这都是你该的,这次我绝不放过你。

  我听到了,王的气息开始厚重了,他在生气。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好像撕心裂肺一般,得显公公急急上步。

  我垂着头,不该看的绝不窥视。

  半晌,终归平静之时,只听上头微哑之声响起:“得显,拟诏。”

  “是。”

  “董氏殁于天重二十三年腊月初九,为烈侯凌彻然之庶妃,赐字殇,准葬王室族地。”

  假山后的那两人只有一句话说对了,为了两国通婚王上必不会罪责三殿下。而由此,三殿下也必不会再算计我,因为今日与王的对话他永远不会知道。

  “丰少初。”

  “臣在。”

  “你我之言瞬间即逝。”

  “臣已经忘记了。”我从善如流地答道。

  明huáng色的衣袍映入眼帘,我知道他在俯视,他也知道我不敢仰视。

  就这样,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静静地对峙。

  半晌,我肚子里的一声怪叫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咕……”

  不合时宜的一声真是输了我的气势,不禁心生懊恼。

  “呵呵……”

  我诧异抬首,却见王上指着我摇头闷笑:“哎!”

  笑得我很郁闷,虽然确实很煞风景,您也不用如此欣悦吧。

  “惊吓了王上,是臣不对。”

  “起来吧,起来吧。”他叹了口气,“让爱卿挨饿实乃本王体恤不够啊。”

  好假啊,假的我胃疼。

  我硬着头皮陪起了笑:“是臣食量过大。”

  “是爱卿把吃饭的钱都花在建围墙上了吧。”

  我难掩讶色,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神采骏发地打开窗,呼啸的北风卷的衣袂展扬,金huáng的龙袍融于明媚的冬阳中,他的周身笼着一层浅浅的光晕。

  “来。”他向我招了招手。

  我迎风而上,垂眸但视。

  楼高逾百尺,超然入浮云。

  行人南北路,车马自东西。

  王都,尽在脚下。

  楼高风有力,翻飞的衣角不时扑闪在我的眼帘。顺着那条长臂望去,朱楼林立的东城里立着一道三丈高墙,突兀的好似锦jī里的秃毛鹤,白鸽里的呆头鹅。

  好,很好,果然够特别,够丢脸。

  “要是孤没记错,卿的西边住的可是定侯啊。”

  我瞬间敛起了心神,轻声道:“是。”

  “筑高墙,把人防。”王念念有词着,“爱卿防的是谁呢?”

  我抬起头,平静地对着那双反she出金光的厉眼,面不改色地诓道:“防小人。”

  “哦?”他浓眉挑起,显出几分兴味。

  “众口铄金,积非成是,臣怕啊。”光是今日假山后的以讹传讹,就足够让我身败名裂、身首异处了。

  “皆为非么?”

  王果然都听说了,我只觉头皮发麻,咬牙反问:“岂有一句为是?”见fèngcha针,见空就钻,您要承认自己威bī大臣“卖ròu”?

  他眉间一挑:“是啊,市井之言不足信。只是……”龙睛陡沉,“孤不是让你多费点心么,怎么定侯和老七兜在一块儿?”

  “是臣失职,是臣短了眼界,为了自身清誉枉顾了王命。”我边说边屈膝,“臣罪该万死,请王上降罪。”

  “好了,好了。”明huáng的袖子摇了摇,头顶传来轻笑,“越像官骨头就越软了,孤真有点怀念会盟时的那个倔少年啊。”

  就像那树枝,硬硬的不弯只会让人越发地想弄断。柳韧不易折,还是软一点好。卑躬屈膝算什么,保命才最重要。

  我讨好似的指着城东的官宅正为大老爷一一介绍,忽地目光黏着在那道怪异的围墙后,允之的宅子怎么塌了一角?

  “爱卿?”

  耳边传来低唤,我慌忙转身,指向另一边,不管怎的,还是先帮允之掩住,不让这位太早注意的好。

  “王上请看,南街上的那座便是何御史的宅邸,何大人家灰瓦青砖,没有一样豪奢物什,不愧是为人称道的‘何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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