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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_卿妃【完结】(148)

  “古意。”我隔帘轻唤,随驾的三十护卫其中有一半是允之的人,而另一半则受控于三殿下。

  “大人。”

  “前面那车有动静么?”这几日朱明德除了时不时对艳秋六流口水外就再无动作,若说三殿下无缘无故让他跟来,鬼才信!

  “今日朱大人招了几人进车。”古意低声答到。

  我睁开眼,玩味地抚摸着腰间的玉佩,指间从流云浮月的雕纹上缓缓滑过。“今晚开始就不用值夜了。”

  “大人?”阿律低叫,“出了阳门关就是雍国,如今雍境大乱,处处都是流民qiáng盗。更何况你身边还有一群豺狗,怎么可以夜无庇护?这不是等着挨打么!”

  我轻拂长袍,斜身躺下:“不露出破绽,又如何引láng出xué?”支手托腮,我转眸瞟向那个静如沉水般的男孩,“连艳秋都不怕,你们这些会武的又大惊小怪什么?”

  他从书中抬首,艳丽的眸子有些茫然。

  艳秋你真的不是三殿下的人么?这是我最后一次试你,若通过了我定以诚心相待,视你为亲弟。

  天有云霞,烂然成锦,西去的道途漫漫曲曲。

  我缓缓合上眼,一种美丽而又残忍的qíng绪在悄悄泛滥,让人怦然动心…………

  出了阳门关,一行人便装成普通的走商车队西渡酹河,再行一日就要到庆州了。

  “大人天色晚了,如今只能野宿了。”车马停下,侍卫长古意在帘外说道。

  阿律龇牙咧嘴地爬起,同艳秋一道先下了车。停了片刻,我慢着脚步,微晃地钻出帘子,扶着阿律和艳秋的手僵直地走下车。

  “这几日颠簸让大人受苦了。”朱明德谄笑着走来,绿豆大的眼珠不安分地转着,“看来大人的杖伤依旧未愈啊。”说着他亲热地扶起我的左臂,白胖的手“不经意”地从艳秋的肌肤上滑过。

  我曲肘一拐,同样“不经意”地击向他的面门。“啊,对不住。”

  “没……没……”朱明德挤眯着绿豆眼,嘴角有些许下沉,“没事!没事!”他说得轻快,猥亵的目光再次飘向艳秋,“大人真是雅人,出门在外还不忘带上绝色相伴啊。”

  我缓下脚步,清声说道:“那是自然,本官从不带无用之人。”

  左臂似有一滞,艳秋平静的眉梢微颤。

  “是是是,有用啊,真好用。”朱明德搓了搓手,“听说钱侗也是男女通吃,大人这招真是高,实在是高!”

  任由他胡思乱想,我举目环顾四野,此处濒临酹河,眼前有着望不尽的征帆远影,揽不完的斜阳丽彩。江风凉冽,似诉不休那延绵千古的传奇。

  “这里是?”我微敛眉。

  “大人,这就是有名的古琴台啊。”朱明德讨好似的说道,“传说圣贤帝巡游列土时获闻酹河渡口是yīn间的鬼门关,就在这里奏了三天三夜的琴。适时恰逢鬼月,百鬼夜行竟不能靠近圣贤帝半分。臣子皆叹帝乃真龙天子,孤魂野鬼与之为天地两重。帝闻言大怒,断琴绝弦,从此不再弄曲。”

  他是想以琴声招魂吧,可眠月啊,终究还是履行了诺言——生生世世与君绝。

  当最后一缕夕阳付诸流水,夜色在古琴台上流溢,似拨响了潺潺琴音。

  “大人。”篝火照在朱明德jian猾的眉宇间,显着几分诡异,他今天可特别殷勤,连吃饭都凑到了我们这群,“此番能与大人同使庆州,实乃三生有幸啊。”

  “哦?”我慢慢地啃着馒头,斜眼眈去。

  “大人在朝堂上那般魄力!”他一卷长袖,演起戏来,“丰云卿若有虚言,誓同此笏!”

  艳秋放下瓷碗,眸色微亮地看着我,橘色的火光为他平添一抹艳色。

  “大人若无十分把握又岂会如此豪气?”朱明德眼珠不安分地滚了又滚,“明德能同大人共创伟业,真是祖上积德、祖上积德啊!”

  “哈!”半跪在我身边的阿律突然出了声,若说是受了杖刑屈膝也是不能的,他怎么这个姿势?

  “朱大人,您是走了眼了!”他喝着一碗菜粥,手中的馒头未动半口。

  “走了眼?”朱明德微讶地看去,“此话怎讲?”

  “我家大人哪有什么把握?他无非是想碰点子吃糖,空手套白láng!”阿律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出行前他连后事都jiāo代好了,我和艳秋都是写了绝命书才来的,压根~就没打算回去。”

  “什么?”朱明德滑坐在地,颤颤地望向艳秋。

  艳秋瞧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大……大……大……”朱明德面如土灰,稀疏的八字胡狂颤,“您何苦……何苦……”

  “所以说朱大人啊,这里最傻的就是您了,主动来送死。”阿律表qíng生动,语调哀婉,“不过也好,鬼门关上多了个同路人。”说着他呼呼地喝下菜粥,一抹嘴唇白牙泛着冷光。

  朱明德愣坐了半晌,又忽地站起,目色láng狈地瞧了我一眼:“大人,下官吃的有些多,要去江边走走,您慢用、慢用。”

  吃撑了?我看着他剩下的大半馒头不禁轻笑,下面豺狗会选择怎样的路呢?

  “奴吃饱了。”耳边传来艳秋的蚊声。

  奴?我攒眉瞥去,却见他艳丽的眸子又恢复成死水一般的沉寂。

  “这点就饱了?”我看着他放回的两个完整的馒头,微微虚目,“怎么?今天一个个都不吃gān粮,想成仙么?”

  阿律突然被噎住,兀自猛咳。

  艳秋慢慢跪下,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在被用之前,奴只能吃稀食。”

  我死死地瞪着他黑的发亮的细软发烧,冷声道:“抬起头来。”

  黯淡的丽眸乖顺地看来,艳秋乖顺的像个人偶。

  “你就这么瞧不起自己?”窜起的火苗灼热了我的脸颊。

  他面无表qíng,没有辩解的迹象。

  “艳秋。”我伸直勾起他jīng巧的下颚,“我看中的可不是你的脸啊。”

  他长睫微颤,眼中浸染不解之色。

  “阿律,去给他做个假面戴上。”我收回手,慢慢起身。

  “大人……”艳秋跪走一步。

  “你的样貌确实太出挑了,如今我尚能保住你,待进了庆州就难为了。”我睨视下方,“戴上吧,省的麻烦。”

  那双艳眸仿若注进了活水,dàng漾着生动的涟漪。

  我指着他未动的馒头,沉声道:“长高长壮才是男人,这些全都给我吃完。”

  “是……”艳秋捧着细白的馒头,红唇颤颤勾起。

  “阿律。”我漫步走向古琴台,江风翻动着宽袍,飞扬着浓重的衣色。

  “大人。”他小步跟上。

  “今晚让大家假寐。”我抹开眼前横飞的发带,“你给我看紧艳秋。”

  “是。”阿律顿了顿,轻声问道,“如果他真的是细作,那……”

  琴台下江涛拍击着石壁,发出凄然的声响。我轻抚腰间的玉佩,缓缓开口:“那就给他个痛快吧。”

  “是。”阿律的声音也有些哑,“那孩子也许,也许不是……”

  “嗯,但愿。”我负手而立,深深地叹了口气。

  白露笼水,波光滟滟,江上渔火星星点点。

  我藏起惆怅的心绪,冲他微微一笑:“阿律,最近你好像都在吃稀食啊,嗯?”

  阿律脸皮微动,震散了面上的郁色:“哈~哈~”笑得极之勉qiáng。

  “我要没记错的话,启程前夜为你饯别的好像是林门主吧。”我将笑意渲染加深。

  “哈哈哈。”他眼珠散动。

  “听说那天半夜林门主从你的房里惊慌逃出,而且还衣衫不整、满身酒气。”我捅了捅他的肋骨,“恭喜啊,终于得手了。”

  “呿!还不是你害的!”他伸脚踢来,“要不是你脑袋进了水,牵累我来送死,我、我、我至于……至于孤注一掷么!”

  “阿律,你放心。”我凝着古琴台日渐斑驳的廊柱,唇角浮起浅淡的笑意,“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一定能。”说完,我点足飞起,跳跃上黛暗的檐角。

  身后,阿律的一声轻喟随风而逝。

  “但,师兄是不会原谅我了,不会了……”

  耳畔涛声延绵不息,我停在江边挺拔的白杨上,倚枝静听。

  “大人,您先别冲动。”树下一个高大的侍卫扯住朱明德的衣袖,“三殿下不是jiāo代了么,让我们等到丰尚书拿下西南四州再出手,到时候那功劳可全都是咱们的了。”

  “啊呸!”朱明德啐了他一脸口水,“功劳?啊?功劳?!那毛小子根本就是来赌命的!还功劳!”他气的浑身颤抖,“要再不下手,等进了庆州你我就真真要陪他送命了!”

  “大人,您也只是听他的那个仆人说说,怎么能就此笃定呢?”

  “铁护卫,本官浸yín官场数十年,眼光可比你要毒的多。”朱明德摆起官威来,“先不说那个仆人说话时语调有多真切,光是艳秋的反应就足矣说明问题。艳秋可是三殿下送去的礼啊,也就是咱们的人。”

  哦?听这话,他也只是猜测,看来艳秋还未同他们联络过。

  “这小子在我身下摸爬滚打过数次,不论我如何玩他,他都逆来顺受,你想想这样的木偶会说谎么?”

  我无声地拢起十指,杀意悄然浮动。

  “连他都默认了,还会有假?”朱明德猴似的上蹿下跳,“等到明天真进了庆州,再想跑可就跑不掉了!”

  侍卫像被说动似的,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在这里下手会不会太仓促了?”

  “哼,我早就瞧过了,这几天夜宿那小子身边没有护卫。”朱明德捻着下巴上的几根毛,笑得yīn森,“再加上他杖伤未愈,你不也瞧见了么,他连下车都还要两个人扶呢。今晚下手他定无防备,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身侧的枝桠上停着一排夜栖的鸟儿,一、二、三……而我则是那第七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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