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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_卿妃【完结】(157)

  “杀了……”侍女张开嘴,一口血直喷向钱芙蓉。她高举右手,猛地向身下扎去。

  钱芙蓉眼珠微凸,她的喉间cha着那根金钗,手脚抽搐着。几乎是同时,相对而面的两人身体软下,共赴huáng泉。

  这里看来真的是地陵了,其他人都已殉葬,只剩下我和墓主。

  我慢慢蹲下,与那双怨毒的老目对视:“钱乔致,你这一生只做了一件好事。”

  他中风似的抽动嘴角,挂下细长口水。

  “虽然手段残忍了点,可毕竟是杀了钱侗。”我叹了口气,勾起真心真意的微笑,“十年终尝所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开心的呢?”

  逐渐混沌的老目闪过一缕光亮,既然你如此不甘,那我就给你个理由让你心服口服。

  我托腮看着他,敛起嘴角:“我本不姓丰,十年前我只有六岁,眼睁睁看着娘亲被爹爹含泪she死,看着爹爹身中数箭血战沙场,看着养大我的女子不堪受rǔ撞死在门边,看着哥哥将那头畜生怒杀,看着仅存的亲人一个个倒在身前。然后我被bī跳下酹月矶,十年磨一剑,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眼神涣散着,再也聚不起光,终于慢慢地合上眼皮。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我站起身,挥剑将他的头颅斩下,“死无全尸,这誓可不是随便发的。”

  众人沉沉睡了一地,再也无法改变长眠的体姿。

  幽暗的甬道里响彻我一人的脚步,声声回响好似穿梭在往昔岁月。

  眼前浮起一朵红蔷薇,颤巍巍地,绽放在韩府后园。

  入口处的火苗跳着鬼魅的舞蹈,我走出记忆的十年,疲惫地转动石壁上的圆盘。

  “嘎……嘎……嘎……”暗门怪叫着,向一侧缓缓滑开。

  那道玄色身影挺立在门边,火光在他清朗如雪的俊颜上落下修罗场里唯一的暖色,相顾无言,我静静地望进他的眸子,眼眶微涩。他站在那里,凤眸柔亮着如月清华。半晌,他举起左手,期待看来。一颗凉泪轻流动在眼脸上,如最后那片秋叶迟迟不肯落下。酸楚的qíng绪压抑在心头,在如钱密浮萍久久不愿散去。

  “都过去了。”他清冽的嗓音如风催落了那滴泪,如雨点开了那片萍。

  一步、两步,我慢慢走出yīn影,走出幽暗如梦的甬道。我放心地jiāo出右手,他偏冷的唇线隐约勾起,反手一扣将我紧紧握住。两人两影映在yīn冷的石壁上,此身恍若置身huáng泉。再次经过挂着钱侗尸身的铁钩时,修远将我拉到怀里,他长臂收紧止住了我身体难抑的颤动。

  “别看。”他在我的鬓间耳语。

  我下意识地埋进他的胸膛:“我没杀钱家人。”

  “嗯。”

  “我真的没有杀他们。”我重复着,不知是在说服谁。

  “嗯,我信。”修远揽着我一步步向上走着。

  心头回旋着腐败的气息,让我很是恐惧:“也许哪一天。”我攥着修远的锦衣,嘴角滑下一缕悲凉,“我也会变成杀人如麻的恶魔。”

  “不会。”他声音简短而肯定。

  我仰首看着他,只见凤眸如chūn潭,幽深而温暖:“因为在那之前,我会将你拉回来。”

  仿若荒原上的那缕长烟,静静地指引着前途,清淡却不失邈远之意。压抑的胸间像是裂开了一道口,露出怦怦乱跳的真心。我几乎是一头撞进他的怀抱,用尽全力地环住他的窄腰,紧紧地、一辈子都不要放开。

  “你要往前冲,我就陪着你。冲累了,我就守着你。”温暖的语调低沉溢出,充实着我的心房,“不用怕,卿卿。”他捧着我的脸庞,眸光如细阳暖照,“不论你选择什么样的前途,今后都不会一人上路。”

  “修远……”爱恋不知何时已汹涌成cháo,gān涸的心田转眼已成沧海。

  他按着石壁上的火把,笑得如闲云般清雅:“准备好了么?”

  我转身面向森暗的石门,自信满满地向他颔首。

  随着石门的开启,惊天火光陡然将我身后的暗影吞噬。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到处是鲜血淋漓。心中再没有堕落的恐惧,因为始终有人与我同行。

  ……

  “义军誓不扰民!”

  “请父老乡亲放心安寝!”

  义军的传令兵驱马疾驰在街道上,洪亮的喊话声回dàng在六街九衢。我身着束身镜甲,驾着踏雍穿城而过。临街的民宅商铺纷纷闭户,发出仓惶的下闩声。

  “吁!”我勒紧马缰,险些撞上急急奔来的阿律。

  “这么快?”我翻身下马,疾步走上城楼。

  “庆州州师就驻扎在距离汾城不过五十里的夏县,我们才刚夺了城门他们就到了。”阿律紧紧跟在身后,“巳门那边呢?”

  “已经能看到庆州水师的军旗了。”我脚下不停地答道。

  巳门是汾城唯一一道水门,义军虽然占据了这道城门却没有船舰相护,只要庆州水师以铁甲船相撞,不用很久即可攻陷。也因此五千义军在那儿驻守了三千人,也因此修远给我穿上银甲便将我驱离巳门。

  我奔至女墙边,扒着城垛向下看去。城下黑压压的一片,桂色月下一面jīng致绣旗迎风展扬。

  “樊?”我望着旗上斗字,念道。

  “樊晔,庆州州师左将军。”古意再指向左侧,“大人请看那边。”

  “冯?尤?”又是两面大旗。

  “冯嘉、尤屠之,州师中将军和右将军。”古意颔首挺立,语词清晰地说道,“这三人不分别攻打另外几个城门,反而齐齐聚在酉门之下,这是由于酉门城墙最低、修缮极少,攻之极易。大人,不如让其他城门的义军全都聚集此处共同抗敌。”

  “不。”我迎着夜风虚起双目,“守城求稳,怎可弃守他门,若被敌军发现,就悔之晚矣。”

  “底下是庆州jīng锐三千,城上只有游勇八百。”古意不由恼声,“您看看他们的云桥和临车,再看看义军手里的破铜烂铁。不集中兵力,怎能敌的过?”

  “古意啊。”我指向城下,笑问,“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大人,你是在开玩笑?”他忿忿瞪目。

  我转过身,束起的长发随风横飞。我厉目扫向四下,看得兵士们纷纷垂眸。

  “怎么?怕了?”我背着手,沿着女嫱一路走去,“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何庆州州师挂的不是军旗,而是三位将军的私旗?嗯?”

  三两个人抬起头,满目犹疑。

  “大家还有没有想过,底下的那群人明明比咱们多,攻城的武器明明尖锐难挡,可为何他们兵临城下只是按兵不动,丝毫没有攻城的迹象?”

  “为何?”一个拿着铁戟的小伙子一出声,引得众人举步向前。

  “为何?”“为何?”“大人请说。”

  “打出私旗也就意味着他们出兵不为责任,而为私利。”我靠着冰凉的城墙,睨视下方,“有了私心就开始瞻前顾后,打过仗的都知道,攻城战中先攻者损兵最巨。樊冯尤三人谁也不愿吃着个亏,平白无故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所以也就踟蹰不前,只围不攻。”

  “而且。”我昂首望向东边,“他们都知道只要水师杀入巳门,那酉门也就不攻自破。他们只要等着城门打开,便可大摇大摆地进城抢掠。”

  “所以关键在巳门?”阿律接口道。

  “是。”巳门是咽喉,而修远则是我的咽喉,所以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思及此,我沉声道:“阿律。”

  “大人。”

  “你带人去钱府,将老贼值钱的东西全都给我拖过来。”

  “是。”

  “古意。”我再唤。

  “大人。”

  “你去调十车油过来。”我望着绕城缓流的护城河,浅浅勾起唇角,“本官自有妙用。”

  暗云如絮羞掩中天圆月,那刹间碾破琉璃万青。我划落长剑,士兵们人手一坛,趁黑将煤油倒入护城河。

  忽地,左后方qiáng光乍显,因月而隐的暗影曳了满地。我心跳如鼓望向身后,橘色火势冲天起,将东方映的如同白昼。

  “水师来了!”“来了!”城下发出兴奋的高吼,刚才还萎靡坐地的士兵纷纷起身。

  “立!”“立!”随着指令兵的叫喊,庞大的云桥和临车缓缓架起。

  “樊家军准备!”“冯家军(尤家军)准备!”

  “丁!丁!丁……”数十道银光划过,硕大的铁爪勾上吊桥。“走!”随着一声bào吼,百十个士兵拽着铁爪下的长绳,试图拉下吊桥。一旦吊桥沦陷,那护城河的功效也就dàng然无存,脆弱的城墙就将bào露在他们qiáng大的攻城车具前。

  我肃肃而立,拉弦满弓,让阿律点燃箭头的布绒。

  “放!”我厉吼的瞬间,手中的火箭共着士兵们的火把飞向浸湿煤油的吊桥,落进浮着油膜的护城河中。

  轰然间,护城河如一条火带,炙热的火光冲迎而上,吓得州师军士奔离驳岸。吊桥上缭绕的火舌沿着铁爪下的长绳鬼邪而下,烧断的绳线坠落在士兵们的身上,痛叫不绝于耳。

  “镇定!镇定!”三军令官见状大叫,“退!退!吾等坐等门启!”

  半个时辰后,吊桥被烧得仅剩黑灰。因其他几门的效仿,护城河上的油膜不少反多,赤辣辣的火舌越燃越高,城垛边的义军都被熏红了脸。火河以西数丈外,三姓军士下马解鞍,倚着兵器懒懒而立。

  “大人,都拿来了。”阿律气喘吁吁。

  “好。”我回身望着满满几十箱的金银珠宝,再看了看面色酡红的义军们,再挥销魂。

  喑……

  随着一声剑鸣,金光银光飞下城楼,全数砸到了当中的樊氏军列中。

  “钱!”“真的!是真的!”樊家军队骚动起来。

  “金元宝啊!够老子嫖十次花魁了!”

  “他娘的,冯字营的跑过来gān什么?”

  “尤字营的抢什么!这是老子的地盘,把元宝给老子放下!”

  “去你的地盘!樊字营滚开!”

  “你们也拿够了,该换我们冯(尤)字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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