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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_卿妃【完结】(192)

  “卿卿!”

  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她愣在原地。

  “卿卿!”

  她猛然回身,拨开阻拦向着发声处冲去。用尽全力般,她一头扎入宽阔的怀抱,双手攥紧来人的衣襟:“哥……”

  “卿卿……”月箫微讶。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她轻轻、轻轻地喃着。

  “傻丫头。”坚毅的脸颊绽出柔光,他轻抚那头柔软青丝,不期然竟瞥见几缕异色。

  她的发,淡了。

  “小姐,请自重。”不远处四名宫女跪了一地,月箫方才发觉这样的姿势有违常伦。

  “卿卿。”想要将她拉开,却不想她环抱的双臂越收越紧。他无奈地笑开,不爱撒娇的妹妹今夜真是格外黏人,“卿卿,你是大姑娘了。”他含蓄提醒。

  “哥哥最后一次抱我时,我是几岁?”怀中人哑声问道。

  “你六岁生辰那天,我们从乾州逃命的时候。”总角晏晏,本应无邪的童年却早早浸满了仇恨与鲜血。

  “那我就只有六岁。”

  “卿卿。”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孩子气。

  “我只有六岁……”

  “哪有这么大的稚女。”他刚要扬笑,就听抽泣声低低传来。

  “最后一次了……”

  也对,不论嫁的是谁,这都是他最后一次拥抱妹妹了。他家卿卿长大了,从早熟的女童长成了婀娜的少女。现在即便他百般不愿,可也不得不将宝贝妹妹jiāo出去。而他要将妹妹jiāo入真心相爱的良人怀里,然后他才能放心,放心让他家卿卿绽放成美丽的少妇啊。

  想到这,他反抱住月下,在她耳边轻道:“逃吧卿卿,天塌下来有哥哥扛着。”

  怀中的啜泣突然停住,她抬起头,露出薄红的双眼。

  “我此番抗命回来,就是为了唯一的妹妹。”带茧的手指抹净她的泪,“一定要幸福。”

  泪水一涌汹似一涌,月箫不知所措地抹着,却怎么也抹不尽。纤手按住他不安的擦拭,月下清雅展颜,眼中盛着细碎银光:“哥。”

  凭栏可近孤月影,轻云掩映碧天无。夏末的夜带丝凉意,却不至沁到心底。

  “我会幸福的。”回力握住他的手,月下郑重说道,“哥哥、嫂嫂还有三个侄儿又恰是我的幸福之一,所以你们也一定会幸福。”

  这话他似懂非懂,唯一听明白的是妹妹的心,如此坚定。

  “接下来的一切哥哥不必自责,因为我是追着幸福去的。”

  接下来?他耳力颇好,捕捉到这个匪夷所思的词语,正要问出口就见她重新入怀。

  “哥。”

  “嗯?”

  “过去的十年,哥哥从未怀疑我的幸存,是么?”

  “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论是第一年第二年,还是那久久难熬的第十年,他都始终坚信着。

  “请哥哥继续相信吧。”

  他的疑惑落入她的眼,化为盈盈水色清浅流转。

  “永远不要怀疑。”

  来似夏火去如清风,只眨眼的功夫那身雪白便飘到远处。怀中空虚让他不禁自责适才抱的不够紧,自私想来他真不愿将妹妹嫁出去,有谁能配得上他家卿卿?

  老爹似的qíng绪充溢心间,让他暂时忘了刚才的疑虑,让他忽略了心口衣襟上的那片水迹。

  可当他醒觉时,能做的就只有相信。

  月下箫声噎,一曲伤别离。

  凤兮,凤兮……

  身后的红门发出哑音,她眷恋地望着灯火湮灭处。直到门fèng合十,她才慢慢地收回视线。

  推开第二道门,成排的白烛列在两旁。祠堂无风显得有几分闷热,焰高的火苗妖娆地跳跃着,烛光刚好落在当中两个牌位上。

  “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盘香悬在空中,吞吐的白烟像是一阵雾将她紧紧包围。

  拈香、祭拜,动作缓中有qíng。她跪在蒲团上yù说言又止,喉头就这么哽着,手中的香焚了一段段。

  长似一季,漫似一秋。爹,娘,女儿好想他啊。

  “修远……”

  她轻轻叹着,眼波流转藏着动人水意。爱恋在胸口聚集,似cháo水般一波一波冲上薄面,熏熏热热地撩人心思。她微微一笑,泻了一地的迷人月光。

  这“月光”清浅绵长,波动了门后的暗影。

  手中的香快要燃尽,她刚要起身就觉额上一阵抽痛。眉心像要钻出什么,她极力忍着,下意识地攥紧双拳。

  一寸,一寸,檀香碎在脚下。

  十四夜,夜夜她都止不住思念,满满的爱意浇养了额上昙花。每一相思痛断人肠,含苞的花丝妖冶绽放。

  如今算来,这是最后一瓣了吧。

  她忍xing极佳,就算冷汗敷面身形也微显僵硬。她软软地坐在蒲团上,刘海下晶莹剔透的白花慢慢舒展,极妖娆地一颤,最终全放。

  含qíng十四夜,飘零一夕间,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冷汗自发间滑落,她拿起一根完好的檀香。jīng神力再qiáng却敌不过身体的诚实,jiāo叠的双手不住颤抖着,她稳不住身体,怎么也点不着那炷香。

  不能抖了,别再抖了,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知是痛还是怕,她颤的双脚发软,心头酸酸苦苦的蕴满沮丧。

  不行,她不行啊。

  绝望垂腕的刹那,一种熟悉的感觉弥漫在四周。心跳没由来地加快,她屏住呼吸。好闻的药香自身后飘来,无措的双手落入温热的掌心。

  如此安心地,她不再颤抖,心底也再无惧意。

  近烛,燃香,祭拜爹娘。

  接着,还未及反应她就被转过身来,樱唇被撬开,而后qiáng吻。

  祠堂里的烛光有些乱,让两道门外的宫人不免起疑。

  “小姐?”

  没声。

  “小姐?”

  依然没人应,四人对看了下,提着红纱灯向东墙摇了摇,当下闪出密密黑影。微微颔首,宫人就要举步,就听门里响起低哑女声:“怎么了?”

  呵,人还在。

  兵器该收的收,人该藏的藏,只眨眼的功夫周遭又是一派宁静祥和。

  “女儿家注定要嫁人的,小姐莫要伤心了。”她就说么,一个娇滴滴的官宦千金哪儿需要这般严防死守。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待在yīn气十足的祠堂里,莫说舍不得亲人的心qíng,就是吓也吓哭了。

  相视一笑,宫人们站回檐下。

  烛火因灼热的鼻息而忽明忽没,暗影在地上烙印,犹如一轨心痕,缠绵悱恻的是他们溶在一起的影子。

  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口,耳边是他同样激烈的心跳。细白的双手慢慢上移,顺着他的宽肩、他的颈项,而后停在他微沉的唇角。

  眉梢一颤,她紧张抬脸:“修远,你在生气?”

  凤眸锐利,盯得她一阵心慌。

  “对不起,我不该冲动行事的。”不敢看他的眼,月下埋进他的胸膛。

  腰间的力道紧了又紧,她几乎要被嵌进他的身体。

  “我想你。”额头的抽痛越发qiáng烈,她含泪笑着,一遍遍地低喃,“修远,我想你。”

  动qíng的话语催热了他的胸口,柔软了他的心头。

  他微微一笑,是非常内敛的温柔。

  “今晚我们就走。”夜景阑亲吻着她的长发,却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修眉不由微敛。

  深深深呼吸,她要将他的味道记牢。真不舍啊,刚直起身她就开始后悔,后悔没能在他的怀里多停留些。

  她脉脉地望着他,眼眸澄澈见底,漾着动qíng的涟漪。就这样瞅着他,像会勾魂夺魄似的,美得让他沉溺,不由微醺。

  她的眼中只有他,而他又何尝不是?

  半晌,月下莞尔一笑,在他回神的刹那握紧了他的手。

  “爹,娘,他就是修远,是女儿的良人。”

  心弦一震,剑眉一轩,他仰望堂上。

  岳母,岳丈。

  “爹,娘,我曾艳羡你们生死不渝的爱qíng。如今,卿卿不再羡慕了。”

  偏过头,两人久久对望,爱意绵绵如chūn蚕吐丝密密无尽。缠着,绕着,让人逃不了,也不想逃。

  “爹,娘。”她语调郑重而柔缓,虽是对双亲诉说,可双眸只定定地看着他,“韩月下可以是你的、他的、天下的,可我只会是一个人的。”

  凤眸一颤,如千年幽湖被飞鸟惊起了涟漪。他的脸廓依旧偏冷,可掌心却灼热的像要燃起烈火。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傲人的自制力瞬间崩溃,他环住这个不吝爱语的女子,在她父母的牌位下忘qíng地吻着,吻着。深深浅浅,密密疏疏,。

  这般隽永炙热的qíng感,此生难夷。

  “相信我,修远。”

  “嗯,我信你。”

  一句话,她的心便不再颠沛流离。

  凤兮,凤兮,不羡碧梧不慕醴,此生惟愿归山林。

  ……

  晦暗不明的天际,一弯弦月融于熹微,沉入一泓泉水。

  夜景阑珊。

  “一梳梳到尾,二梳共齐眉。”

  惨淡的天色笼不住艳红,四更本是酣梦时候,如今不止她,恐怕整个云都都醒了。

  月下静静地坐在妆台前,任一位面带福相的官家夫人为她梳头。

  “三梳儿孙满,四梳富贵临。”

  据说新嫁娘可以沾上梳头妇的福气,据说这位夫人是允之亲自挑选出来。那,她真的有福么?

  月下若有所思地抬眸,铜镜的照影虽有些扭曲,却也看得出是个富态十足的妇人。这妇人端着笑,圆圆的眼睛略有皱纹,想必年轻时也是引人遐思的好相貌。她一直笑着,眼中的一切真如此美好么?

  月下垂眸轻叹,她做官时对这妇人的夫家有所耳闻。虽然家泽殷厚、儿孙绕膝,可在她眼里这位祁夫人却算不上有福,甚至可以说是不幸了。同十多个女人共侍一夫,还要装出大方贤淑,这有什么好?

  她还在仔细打量,就见镜中人想要去掉她的额坠。

  “就这样。”月下按住额前的弦月。

  “是。”妇人掩饰住讶异,转瞬露出笑纹,“这么特别的发式妾身还从未瞧过,娘娘心思奇巧,王上看了定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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