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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_卿妃【完结】(23)

  “嗯,应该可以。”我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这位温润的少年,浅浅一笑:“呵呵,不用谢。”

  两手微抖,颤颤地接过药碗。或许是睡了两天,或许是河中求生耗尽了体力。手腕一软,眼见青瓷碗就要落到chuáng上。可就在下一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翻掌而过,接下了那碗汤药。我愣愣地抬起头,直视那双煦煦的双眸:好漂亮的身手,好伶俐的动作,他……会武。

  只见少年温文一笑:“小妹妹发了两天热,又滴水未进,身体未免虚弱。”说着将青瓷碗递给女孩:“就麻烦师妹了。”

  红衣女孩一把抢过药碗,咚地一声坐在了chuáng沿上,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汁,有些笨拙地chuī了chuī,兴奋地眨了眨眼睛:“师妹,乖,张嘴哦~”边说,边噢起嘴巴,样子煞是纯真可爱。

  跟着她的动作,不自觉的张开嘴巴,苦涩的药汁没入口中,滑入喉咙,让我微微怔住。为何如此轻易地相信他们?为何如此随便地吞下汤药?是因为他们眼中的真诚和温暖吗?

  是,大概是。毕竟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yīn谋诡计,毕竟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鲜红血腥,毕竟我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安全静心。一动不动地看着女孩灵动的眸子,纯净清澈的让我好羡慕好羡慕。泪水悄悄地滑落,眼前像是架起了一个三棱镜,模模糊糊、分层错落,让我看不清周围。

  “唉?师妹!师妹!”感觉一只小手轻轻地抚了抚我的脸颊,轻灵的声音就在耳畔,“是不是太苦了?”这句话好像娘亲,泪水汹涌而出,我哀嚎一声,肆意地发泄着满心的伤痛。

  “师兄!师兄!快给小师妹买麦芽糖去!快呀!快呀!”

  “滟儿~”沉沉的声音响起,感觉到身前覆上了一片yīn影,我擦了擦眼角,慢慢抬起头。只见老人站在chuáng头,双目幽幽,半晌叹了一口气:“孩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怎能过去?一次次惨惨别离,一幕幕凄凄图景,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头,时时提醒我:这条命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你背负了太多人的血泪。在报仇雪恨之前,韩月下你没有资格忘却、你没有资格丧命!

  此恨,如同沧海之中的làng涛,一阵阵地在胸间翻滚。浓浓怨气从心底咆哮而出,化成了一股甜腥在喉间徘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道怨气生生咽下。松开紧握的拳头,掀开被子,摇晃着坐在chuáng边,两脚颤颤地落塌,膝部发软,一下子跪倒在地。

  “师妹!”女孩匆匆放下碗勺,想要将我扶起。我晃了晃手,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救了我。”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清脆地笑开:“哎呀呀,你要真的想谢我,就给我做妹妹吧。小鸟好想有个妹妹,好想好想呢!”

  嘴角微微松弛,仰起头看向老人和少年:“谢谢两位施以援手。”说完,两手贴在冰凉的青石地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真的很感谢,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命,救了我这条凝结了数条冤魂的命。

  “地上凉,小妹妹快点起来吧,不然刚压下去的寒热又要发作了。”两手被轻轻拉起,我感动地看着温煦的少年和活泼的女孩,倚着chuáng柱,慢慢地站了起来。

  “孩子,你可愿跟着我们?”浑厚的声音响起,我瞪大眼睛惊诧地看过去。只见老人摸着胡须,和蔼地看着我:“既然无处可去,何不跟着我们祖孙三人离开。”他摸了摸手中的佛珠,继续说道:“想来这次巧遇,还是了无给我们种下的缘分。孩子,你可愿意顺应佛缘?”

  虽然我还在迟疑,还在犹豫,他们是不是值得相信,但是这怕是我最后的一线生机了。嗯,不管怎麽样要先活下去。想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坚定地看向他:“我愿意!”

  他微微颔首,双目炯炯:“老夫姓丰,名怀瑾。”接着指了指蓝衣少年:“这是我的徒儿,丰梧雨。”

  少年向我温文一笑,我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心中暗自揣摩:梧桐更兼风雨,到huáng昏,点点滴滴。梧雨,无语,何事难以言及?加了这个丰姓,风无雨,这是师父对徒弟的默默祝福吧。

  “这个是我孙女。”丰怀瑾看了看红衣女孩,“丰潋滟。”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潋滟,潋滟,真是一个美好的名字。友善地笑笑,只见她眼角微挑,一脸快意:“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师妹了!”说着抓住我的手,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师妹啊,不要听我爷爷的,师姐我不叫什么潋,什么滟,难听死了。”说着不满地看了看丰怀瑾老人,哼了一声继续兴奋地说道:“师妹啊,叫我小鸟师姐吧,啊~”

  眼眉舒展,轻声开口:“小鸟师姐。”

  “嗯嗯!”她开心地点了点头,一把抱住我,“太好了,师妹!我有师妹了!”

  微微松了一口气,任由她又蹦又跳。她的怀抱暖暖的,让我感到一阵舒心。

  “好了,师妹。”丰梧雨轻轻扯开小鸟,“小师妹大病未愈,都快被你晃晕了。”

  “噢!”小鸟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人家太高兴了嘛!”

  我颤悠悠地向前走了两步,拱手倾身,清晰地说道:“小女姓韩,名月下,rǔ名卿卿,见过师父、师兄和师姐。”

  “卿卿,卿卿。”小鸟围着我,不停地轻叫,“卿卿师妹,卿卿师妹。”

  丰怀瑾走到木椅边,慢慢地撩起长袍,轻轻坐下:“孩子,前尘休要再提。像你师兄一样,为师为你起一个新名可好?”

  握紧拳头,似有不甘,转念一想,现在韩月下这个名字确实凶险,换一个名字也好。先活下来,以后再慢慢计较。抿了抿嘴唇,低下头,轻轻说道:“请师父赐名。”

  “云卿。”沉厚的声音里似有一丝轻快,我抬首静视,只见他端着一个陶杯,笑容亲和,“以后你就叫丰云卿。”

  “丰……云卿……”我愣愣地念出这个名字,刹那间恍然,眼眸微颤,啪地跪在地上,噎噎开口,“云卿谢过师父。”

  丰云卿,风云清,师父,这就是你的祝愿吗?真是谢谢你,谢谢……=======================================原来,是我多心了。摸了摸身上软软的冬襦,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师姐,她张大嘴巴,几乎是半趴在饭桌上,眼睛紧盯着师兄那边的一盘爆炒腰花。温文的师兄轻笑一声,体贴地将菜放到她的身前:“喏,师妹,全都给你。”

  “梧雨。”师父轻呵一声,冷着脸,严厉地瞪了师姐一眼,“滟儿,你太没规矩了!”

  师姐瘪了瘪嘴,不qíng不愿地坐了下来,嘟着嘴,攥着衣服:“人家喜欢吃腰花嘛,谁要小二把腰花放那么远,这分明是欺负小鸟!”

  嘴角微扬,在桌下拍了拍师姐的手。她偏过脸,委屈地看着我:“师妹~”

  我握住她的手,贪婪地汲取她的温暖,目光停留在她娇俏可爱的脸上。这几日师姐和我同塌而眠,用她的活泼和纯真慢慢开启了我受伤的心灵,终于让我放下疑虑,慢慢地融进这个温暖的家庭。师姐真是我的贵人,充满活力的她就像是冬日里的那轮暖阳,一点一点消融我心中的坚冰。

  “唉,听说了吗?”隔壁桌传来一声叹息,“繁都那边出大事了!”

  繁都?我不禁偏过头,侧耳倾听。

  “什么事?什么事?”

  “韩柏青将军断后了!”那人拍了拍大腿,惋惜道,“七日之前,韩将军的独子被行刑了。”

  “啊?行刑?为什么?”

  “那为少将军在冬至前夜怒杀了钱丞相之子,就是儿歌里唱的‘凶恶东山láng,qiáng抢如花娘’的那个钱群啊。”

  “听我在繁都做小买卖的表兄说,那个钱公子仗着他老子的威风,横行街头,无恶不作!”客栈里像是炸开了锅,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我竖起耳朵,细细分辨,渴望听到哥哥的消息。

  “少将军真不愧是振国将军的儿子,杀的好!为民除害!”

  “好是好,就是太惨了~”发起讨论的那人一拍桌子,一脸愤怒,“那钱相怂恿王上,第二天就给少将军定了罪。三日后就在罪街法场,由丞相亲自监斩了。”

  监斩了……手上一松,筷子啪啪落地。心中的弦被狠狠地拨动,发出凄迷的颤音。

  “听说在同一天被发配荒境的韩家小姐在路上遇到山匪,一行官兵囚徒都被杀了!”

  “太惨了,韩家不就等于是灭门了吗!”

  “哎呀,更惨的还在下面。少将军去后,丞相还不放过他的尸体!将数桶脏油泼在他的尸身上,一把火烧了个gān净!”

  “这也忒狠了,不是挫骨扬灰吗?”“……”“……”

  耳朵嗡鸣,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心弦乍断,反弹在胸间,将我的五脏六腑打了个稀烂。看不见,触不到,五感消失。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消失了,心脏像是被冰锥一下一下地刺着,又连ròu带血地撕了开去,一寸一寸地痛着。胸中的血ròu浓浓地融在一起,化作一阵甜涩,奔腾着从喉间涌出。

  “呃~”地上红艳艳的液体刺激着我的视觉,生生地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提醒我这血淋淋的事实。为什么在我侥幸逃生后,在我扬起希望的时候,听到了哥哥惨死的噩耗。这就像望见了海岸才溺死,是死的双倍凄惨。

  “师妹!”“小师妹!”只听得两声疾呼,我怔怔地转过头去,身如槁木,心如死灰。感觉到嘴边流下一股黏稠,胸中一滞,一身骨血似乎被抽gān了去,眼前昏暗,倒了下去。

  昏昏沉沉,迷蒙之间来到了一处水帘前,倾泻奔流的水上清晰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流风亭里,众人乐得前仰后合,娘亲笑得颤颤低低:“卿卿啊,这段是谁教你的?”

  “卿卿,要听你娘的话,待你生辰之后,爹便会凯旋而归。”爹爹和哥哥一身戎装,潇洒地立于马上,在薄雾中向我挥了挥手。

  娘披散着长发,两手紧扣城砖,凄厉叫道:“柏青,快she死我!she死我!”

  娘含笑抚胸,向一朵绚烂的荼蘼,轻轻扬扬从城楼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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