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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_卿妃【完结】(57)

  迷惑地看了看身边的侍卫:这是演的哪出?

  侍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尴尬出声:“爹,爹!”

  “啊!”老头清醒过来,满脸堆笑,亲善无比地说道,“宝林,你下去吧。这位尊贵的客人,就由爹来侍奉。”

  傻眼:一百八十度……转变。

  “哦,好。”侍卫向我拱了拱手,“小的就先下去了。”

  正了正脸色,答道:“多谢兵爷领路。”

  “谢什么,不用谢。”老头豪慡地挥了挥手,带着一抹窃笑,边走边问,“敢问小姐芳龄?”

  江风chuī动衣袍,披风飞扬在身后,淡淡答道:“下月就十六了。”

  “好,好啊。”他两眼眯起,抚了抚胡须,继续问道,“那小姐贵姓?祖上经营什么?家住何地?可有兄弟?有无婚配?”

  瞠目结舌地望着他,老人家是眠州的户部官吏?

  “小姐不要误会了。”他急急解释,“老夫问这些并不是在意门第,只是好奇,好奇。”

  扑哧一声,平日里严肃寡言的引章喷笑出声。

  眨了眨眼,一口气说道:“小女子姓韩,将门之后,族地莲州,现居云都,有一兄长,暂无婚配。”

  每说一句,老头的嘴角就咧大数分。语落,他笑得犹如一朵秋jú,脸上的褶子堆到了一起:“好,好,好。”

  不知不觉已上到三楼,狂风阵阵,眼前寥廓,风景独好。

  这一层仅有三四间居室,跟着老人走到当中的那扇门前。他轻轻地扣了扣房门,低声道:“少主。”

  风声如怒,房内似无回应。

  “少主。”老头并不气馁,继续敲门,只不过声音略带笑意,“您等的人,到了!”

  狂风撩动我的发丝,遮住了眼前。只听呀的一声,熟悉的药香迎面chuī来。脚下微晃,只听惊涛怒吼,高风呼号。感觉到发髻被摇的松散,叮当一声,脑后忽轻,紫玉簪落地,碎成了数段。抓住飞起的长发,轻轻一笑:“修远。”

  “修……修……修远?”老头又开始结巴。

  修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凤眸微缓,对着我低低说道:“外面凉,进来吧。”

  随着他颀长的背影迈入大门,室内一尘不染,简朴的让人咋舌。绛色的几件家具,桌案上放着几本微huáng的书,笔墨纸砚放的整整齐齐。当中一张圆桌,上面一个茶壶、一个茶盏,旁边也只有一张圆凳。果然是修远的风格,不禁轻笑。

  “坐。”他指了指凳子,拿起茶壶,刚要倒水。忽地眉头一皱,用手指碰了碰壶身:“宋叔,拿壶热的来。”

  “……”宋叔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半晌没动。

  我摇了摇手:“不用,这样就行了。”

  “不行。”他眼中满是坚决,“丝丝入扣是寒毒,没好透,不能乱来。”

  气势惊人,好qiáng的压迫感。

  “呃……”只见宋叔低着头,扳着手指,喃喃自语。半晌,他抬起头,一脸惊喜:“一十六个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我愣怔。

  “少主,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字啊。”他激动地胡须微颤,而后又感激地看着我,“不容易啊,不容易啊,少主终于有点人味儿了!”说着脚步一闪,抢过茶壶,带着几分癫狂飞似的窜出了门外。

  “小姐。”引章低声道,“您的头发。”

  抚起快要垂地的长发,垂下眼,偏过身:“随便绾个髻吧。”

  “可是,簪子断了。”

  笑笑地抬起头:“那你借我……”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引章只梳了发辫,头上并没有多余的首饰。叹了口气,抓起三千烦恼丝准备随意打一个结。只见眼前递来一个雕花白玉簪,抬起头,修远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有些犹豫地接过,细细打量了一番。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凤簪,雕工jīng细,可谓jīng品,凤嘴里衔着一颗七彩宝珠,煞是迷人。这是?谁的?心中微微不适。

  引章拿过簪子,给我松松地绾了个髻。这时,宋叔拿着茶壶笑眯眯地走进来:“少主,热茶,是最好的‘三清’。”说着给我倒了杯,“韩小姐请尝尝。”闻之,清香扑鼻,尝之馥郁独绝,不禁赞叹:“好茶,好茶。”微微点头,只听头上传来一声低鸣。迷惑地抬眼,却见宋叔的面色先是惊讶、再是狂喜,他退后两步,深深地给我鞠了个躬。

  “唉?”不解地出声,“您这是怎么?”

  他兴奋地抬起头,刚要张嘴。向我身后瞧了一眼,忽地闭上嘴,不甘心地chuī了chuī胡子,表qíng煞是可爱。偏过头,只见修远拿过书案前的方椅,放在我身边,直直坐下。两眼凉凉地看着宋叔,带有警告之意。

  “呼。”宋叔叹了口气,而后眯起双眼,看向引章,“这位姑娘见过这么大的船吗?”引章老实地摇了摇头,他抚掌大叫:“这样吧,老夫带你去四处瞧瞧。”

  “不用了,多谢。”

  “唉?不用这么客气啊。”宋叔笑笑道。

  “真的不用了。”

  宋叔撇下嘴角,一脸落寞:“看来,姑娘是记恨刚才老夫的无礼。”语调煞是可怜,“那我就下去了。”

  “老伯。”引章不忍地看了看他,又征求地看了看我。

  微微点头示意,引章快步跟了去:“劳烦老伯引路了。”

  “呵呵,好好,好好。”宋伯笑得欢快,将门紧紧地合上。

  屋外风越来越大,呼呼地拍着门板,天色越发的昏暗。抬起头,目光上移,直到看到那双深深的黑眸,心跳停了一下。鼓足勇气,轻轻说道:“修远,其实……”他凤眸微虚,等待着我的下文。握紧拳头,心下一横:“其实你不必为了那件事而求亲。”直直地看着他,一脸坦然:“你我之间甚是清白,你不必遵从所谓的礼教而踏入这个泥潭。你应是清风一许,遨游天地。”

  两两对视,我肯定,他坚持。许久,清冷的声音传来:“那你呢。”

  三个字直直敲入我的心肺,我呢?是啊,我呢?眼角微酸,低下头,将泪水藏在暗影里。地上染上了一滴、两滴水渍,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自从我五岁那年起,我就泥足深陷、身不由己了。好不容易找回了哥哥,我就一定要陪他走下去。正因为知道有多险恶,有多艰辛。”憋住鼻腔里的酸气,努力扯出一记微笑,“所以,我才希望修远你能远离。”

  啪地一声,窗户被风推开。一阵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这眼角的泪,缓缓滑落。站到窗边,闭上眼,感受着狂风的洗礼,喉头哽咽:“我……我哥哥原名是月箫,月下箫声动。”相信他,所以说出口,“我爹爹是韩柏青,前幽的振国将军。”偏过身,含泪看向修远,他的眼中流过一丝诧异,“十年前的乾州,我亲眼……”嘴唇颤抖,“亲眼看到娘亲不堪被rǔ求爹爹she死她,而后爹爹被bī上菰蒲崖,抱着娘的尸身坠入谷底。和哥哥láng狈地逃回繁都,结果被jian人所害,哥哥被推上法场,而我和家仆则在流放途中遭遇伏击。”

  天边,亮色渐隐,黑云翻墨,吞噬着最后一丝清明。

  手指紧扣窗棱,哑哑开口:“要不是碰到师傅,我怕是早已命赴huáng泉。师傅让我在山里待十年静心,我待了,也静了。可入骨的恨意怎么也抹不去,梦里的血腥是如何也洗不尽。第一次杀人,我没有一丝半点的恐惧,反而是兴奋。”看了看两手,笑得惨然,“也许是心冷了,血凉了。”感觉到身后渐近的身躯,我甩了甩头,看向窗外,乌云仿若出笼的猛虎,在天际狂奔,“直到我看到哥哥还活着,才发现原来心没有死,血依旧热。这次就算是堕入修罗道,就算是与天斗!与地斗!我也决不退让。”瞪大眼睛看着迎风翱翔的雨燕,半晌,偏过头,笑笑地看着身后的他,“所以,修远啊,不要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qíng,而放弃了纯净的蓝天,和我一起堕入地狱。”

  轰隆,一声惊雷。轰隆隆,这声音仿若要冲出浓云的束缚,直扑大地而来。

  修远深沉的眸子如天边的黑云,墨色翻滚。静默,让人害怕的静默。忽然,风如拔山怒,卷着水沫从我身后呼啸而来。骤雨突至,打在身上,是沁骨的冷意。

  眼角微涩,垂目而视:清然如你,不该踏入泥潭。所以,飞去吧。

  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的风雨被完全遮住。这双手jīng瘦有力,隐着几分坚定。耳边的心跳沉稳有节,有一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我陪你。”头顶响起低沉的声音,像是一根羽毛搔动我的心底,眼角流溢出泪滴。风动,头簪发出清脆的凤鸣。垂着两手,咬着嘴唇,像是遭遇狂风bào雨的小船找到了港湾一般,感到好安心。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

  =======================================轰隆,雷声响彻在天地之间。

  韩月杀走入吏部东边的耳房,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虚着双目,笑笑地看着天边的那朵黑云。

  “三殿下。”韩月杀微微颔首,“不知殿下叫竹肃来,有何事?”

  凌淮然指了指对面的圆凳:“韩将军,请坐。”他的举止中暗含着一种张力,好似静候猎物的野shòu,危险的可以。

  一室寂静,只听得室外轰鸣的雷声。凌淮然鹞鹰般的双目直直向对面扎去,韩月杀挺直胸膛不闪不避。

  “韩将军,本殿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凌淮然幽幽开口,“本殿想与将军结亲。”

  三殿下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自信,“韩将军也知道,昨日定侯的求亲已经让父王生疑,不然他朝会上也不会一再询问你军中的qíng况。若你还舍不得韩小姐,将她锁在闺阁里,只会让父王觉得你是在等着那一年之期。”他手指轮番敲打着椅把,“韩将军也知道本殿对军队将士向来亲厚,本殿的母家手握着五万西北军。本殿府上又恰巧缺一个正妃,竹肃啊。”他倾过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qiángqiáng联手可是本殿的最爱。”

  对视了半晌,他又滑进长椅,这次声调轻柔无比:“若是竹肃想着老七,那本殿可要劝你三思而后行。容克洵那个老狐狸虽然说不介意女儿和他人分享正妃的地位,不过这朝中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会知道,若是听信了他的话,那可真是与虎谋皮。就怕他利用完后,将你、将你们韩家一锅烹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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