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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手回春_梨花白【完结+番外】(31)

  只不过这一次进宫,却是比上一世里,整整提前了七年。

  到了慈宁宫,一个太监进去通报,片刻后飞跑出来,高声道:“皇上有旨,宣宁德荣觐见。”

  宁德荣这辈子也是头一回见皇帝,难免有些紧张,宁纤碧心中却已经慢慢镇静下来。

  她知道皇帝,那是一个睿智,狠辣,有些好大喜功的老人,无论如何,还算得上是一个明君。

  皇帝周铭就在慈宁宫的外室坐着,见宁德荣和宁纤碧进来参拜,他便挥挥手,沉声道:“宁德荣是吗?太后病重,太医院束手无策,还是睿亲王爷推荐了你来,听说大长公主的宿疾就是你给医治的。进去吧,记住,要同给大长公主治病时一样jīng心着些,不然……”

  不然什么,周铭终究没有说出来,大概他也知道自己主动把人家找来,这会儿还撂下威胁的话,显得有些不地道,万一遇上个倔老头子,冲着你这几句不客气的言辞,我豁出去一条命,就说不能治,你又能如何?

  宁德荣这辈子却是最喜欢同疑难杂症打jiāo道的。闻言连忙进了里面屋子,只见chuáng上厚厚的帷帐已经放了下来,一名宫里的嬷嬷手里擎着根红丝,见宁德荣进来了,便将红丝递给他。

  周铭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待宁德荣和宁纤碧进屋后,他也跟了进来,紧张的看着正在悬丝诊脉的宁德荣。

  太医院中所有好手都已经束手无策,就是杀了也没用,幸亏睿亲王推荐了这么一名大夫,前两年大长公主宿疾被治好的事qíng皇帝也记得,还是因为那件事才把郡王府封了亲王府的,如今,他全部的希望也都系在了宁德荣的身上。

  宁德荣细细把着脉,脸上露出凝重神色,宁纤碧的心也提了起来,过了足足有半刻钟,才见老头儿眉头锁起来。

  周铭的心猛然间就沉了下去,这种生出希望却又瞬间绝望的感觉太不好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的好。他紧紧握着拳头,却见宁德荣对宁纤碧道:“芍药,过去看看太后老人家,把症状和我说一下。”

  宁纤碧的心猛然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作为重生者,她当然知道太后这奇怪的病症是因何而起,难道这一次,不仅仅是三爷爷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这功劳中,自己竟然还能分一杯羹吗?

  想到此处也不觉好笑,怎么倒像是商场竞争绿林分赃似得。

  一边想着,已经走上前去。见她只是个小姑娘,于是两个宫女悄悄将帷帐打开一条fèng,让宁纤碧走进去。

  帐子是两层,随着第二层帷帐挑起,宁纤碧才看到昏迷在chuáng的太后,两个秀丽宫女和两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嬷嬷静静侍立chuáng前,见宁纤碧只是个孩童,眼中不由露出惊讶神色。

  宁纤碧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仔细看了太后面容,开始向宁德荣汇报症状:“面色苍白,舌苔正常,五官略有异状,露出痛苦色……”

  她一板一眼的观察着,心却越跳越快,终于,在看到太后耳边时,她在袖子里紧紧握住了拳头,然后尽量平静道:“耳边有不明痕迹……”

  “芍药……”

  不等说完,就听外面宁德荣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微微的颤抖:“你可看仔细了?耳边确实有痕迹么?”

  “是的三爷爷。”宁纤碧垂下眼帘,她知道,已经不必再多叙述什么了。

  果然,就听宁德荣在外面问一个宫女道:“太后发病时,可是叫嚷过?”

  那宫女答不上来,只因为太后忽然bào病,皇帝愤怒之下,已经将那些近身伺候的宫女嬷嬷尽数收监。

  此时听见宁德荣这样问,周铭方庆幸自己听了皇后的话,没有将那些奴才立时处死,因连忙命人将其中一个近身服侍的大宫女叫了过来。

  听说太后果然是痛苦的叫嚷一声后,随即便昏迷不醒,宁德荣心里便有数了,躬身道:“回禀皇上,糙民根据脉象以及小孙女儿所述症状,还有这位姑娘描述的当时qíng景,可以推论出,应该是有异物从太后耳道进入,走到深处之后,太后剧痛惊醒,然而终因年老体弱,即刻昏迷过去……”

  “有没有法子治?”

  周铭打断了宁德荣的话,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想到竟然有蚊虫之类的东西爬进了耳朵,皇帝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进入了耳朵深处,那……那得是什么样钻心的疼痛?若再往前进,岂不是……岂不是就要入脑……

  一念及此,堂堂天子已是面色惨白,却见宁德荣沉默了一会儿,方沉声道:“回禀皇上,或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然而太后脉象微弱,这个办法又是兵行险招,所以……还须皇上定夺。”

  周铭倒吸了一口冷气,宁德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用这个办法,太后必死。用了这个办法,也未必能活过来,所以皇上你自己个儿拿主意吧。”就……就没有稳妥之策吗?”

  周铭咬牙,却听宁德荣斩钉截铁道:“回皇上,稳妥之策,或许可询问太医院的大人们,糙民……无能为力。”

  周铭面色转瞬变得铁青,好在太医院的那几个御医都在旁边屋子商议对策,于是立刻命人将他们叫过来。

  第54章 挺身而出

  听说一个来自民间的郎中竟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太医院的院正大人当即就变了脸色,也顾不上在皇帝面前,便红着脸怒道:“胡说,胡说,庸医误人。人体之耳道,乃不容异物之所,如你所言,这天下间哪还有活人?盛夏之际,蚊虫肆nüè,岂不是个个都钻进耳朵里,由耳道入脑了吗?”

  这个事qíng宁德荣也一直觉着奇怪,让他说道理他是说不上来的。因此只好温言道:“这位大人,虽然具体理论糙民也不清楚,不过早年糙民在乡间随父亲行医时,的确遇到过这样一个病例,只当时是一壮年男子,虽然剧痛昏迷,所幸后来竟清醒,因此能言说所遇之事。当时糙民和父亲俱都诊过脉,虽异常之处细微无比,然而仔细把脉,还是可得一二,今日太后脉象,与那男子并无二致,父亲也曾说过,的确是有过这样的病例,只是委实太过稀少,所以很少人知道。”

  “好了,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分辨了,太后还昏迷着呢。”

  周铭听得不耐烦,一指宁德荣:“你只说一下,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朕……朕恕你无罪就是。”

  宁德荣松了口气,这才躬身道:“若是寻常蚊虫钻进,用清水灌入耳朵,然后控出即可,然而太后此刻昏迷,时间又过长,太后脉象已经微弱,所以……只能用油脂一试。”

  “油脂?你说的是用来做菜的素油?”周铭皱着眉头,见宁德荣点了点头,他略微沉吟了下,便一咬牙,命身旁的太监贝壳子道:“吩咐下去,拿一碗油来。”

  贝壳子领命而去。宁德荣则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想着太后重病。太医们轮番诊治一番,再加上睿亲王得了信儿推荐自己,然后皇帝召见,如今不过是辰时,这虫子又是于太后睡眠之时进入,那宫女并没有说具体时间,然而睡觉无非是晚上和中午,这么说来,应该是前天晚上或者昨天中午的事qíng。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论理这虫子早该入脑。无药可医了啊,为什么太后此时的脉象倒还没有弱到那个地步?还能让自己诊出一丝异常来?难道说,是因为人老了。耳朵里的杂质多,所以那蚊虫举步维艰,因此才给了这么个救命时间?太后乃吉人天相,命不该绝?

  宁德荣正思量着,贝壳子已经亲自捧了一碗油过来。老头儿叹了口气。对面chuáng帐中的人可是当朝太后啊,男女有别,这往耳朵里倒油的差事自己是不能做的,芍药……她能担当得起重任吗?

  想到此处,宁德荣不由得添了几丝为难之色,最后到底是沉声道:“请嬷嬷们将油小心灌入。旋即就将那只耳朵向下控,事到如今,只能勉力一试了。”

  一个嬷嬷出来将贝壳子手里的那碗油接过去。另一个嬷嬷和两个宫女扶起了太后的身子,却见那老嬷嬷一双手颤抖着,还没怎么着,脸色已经苍白了,在那里站了半天。忽然蹦出一句:“这……老奴没办法下手啊。”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废物……”周铭气得在帐外高声骂着,一边瞪了眼贝壳子:“你去弄。”

  却见贝壳子“扑通”一声跪下。抖着声音道:“皇上饶了奴才吧,奴才又不是gān这一行的,太后千金凤体,奴才……奴才哪儿敢啊,这手头上一旦有个闪失,不是玩的……”

  周铭气得使劲儿瞪着贝壳子,却也知道这个奴才说的有道理,那几个嬷嬷和宫女,素日里连宫妃都惩罚过,这会儿却是都要哭出来了,显然是太后的身份太高贵,让她们不敢下手,但问题是:再拖下去,自己的娘就肯定没救了啊。

  堂堂九五之尊这一瞬间只觉得急火攻心,腮帮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了,看了宁德荣一眼,却见他垂首侍立,显然是不打算上前的,这也是,男女有别,堂堂太后,chuáng榻之间被一个男人看到凤体,传出去成何体统?就算是救过来,母亲也一定是羞愤yù绝吧。

  周铭皇帝这个恼啊,可恼也没用,愁更是没用,有心叫两个医女过来,可想到她们也没gān过这种事qíng,表现恐怕还不如贝壳子和那两个嬷嬷呢。正无计可施时,忽然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沉着道:“我来,嬷嬷,把油给我。”

  周铭一下子就愣在那里,宁德荣也猛地抬起头,嘎巴嘎巴嘴,却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周铭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位“神医”,心里很清楚他刚刚为什么不让那个小姑娘来做这件事,想来就是知道这其中担着天大的gān系。

  回想起那个小女孩儿的模样,虽然一直是微微垂首,然而看身量,最多也不过十一二岁,想到此处,周铭的心也揪起来了:那不过是个孩童而已,真的可以做好这件事吗?这可是关系到母后的xing命啊。偏偏……这孩子也是出于对母后安危的担忧。事实上,这事儿本就是九死一生的,无论是谁来做,都是成功的面儿小,成仁的面儿大,不然贝壳子和其他宫女嬷嬷也不会吓成这个样子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周铭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感激之qíng:那么点一个女孩儿啊,却是如此勇敢善良。他看了一眼宁德荣,见老头儿脸上的颜色有些发白,忽然沉声道:“你放心吧,无论……结果如何,朕……不会怪罪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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