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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_蓝色狮【完结】(116)

  俞大猷望向陆绎,笑道:“功夫不错,再来!”

  话音刚落,他旋手进五步,以腰力挑打,使出滴水献花,棍尾上挑,直打陆绎前胸的神封xué。陆绎以棍相揭,反而借他上挑之力,翻身腾挪,身轻如燕,自他头顶跃过,手中长棍走马回头,打向俞大猷脊背的风府要xué。

  听背后风声,俞大猷侧身让过长棍,心下暗暗替他叫了声好,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当心了!”他喝道。

  长棍拖地,如蛇般蜿蜒前行,绵绵不绝,向陆绎下盘快速攻来。陆绎连退数步,将棍变流水打他棍,两棍相击,因力道生猛,发出金石之音,连打连揭,一时难解难分……

  众官兵在旁大声助威,此时岑福也再忍耐不住,纵然喊不过他们,也纵身长啸为自家大公子助威。

  接连数招之后,俞大猷横棍扫过,棍端划向陆绎胸前,堪堪划过,衣袍内有一物件被棍挑出,飞至空中……

  陆绎原是要持棍格开,见那物飞出,顾不得多想,探身伸手去捞;俞大猷也未想到他竟不挡不避,待要收棍,已然来不及,长棍重重击在陆绎左腿。

  腿上吃痛,陆绎单膝跪下,手上却已稳稳握住那物件,抬首笑道:“将军好棍法,是我输了。”

  俞大猷却不以为然,伸手搀扶起陆绎:“若非你分心,我断然还无法取胜……说句老实话,以你这般年纪,在武学上便有此造诣,是我败了才对。”

  “将军过奖,言渊实不敢当,今日切磋,将军果然棍法如神。”陆绎朗声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将军曾说,用棍如读四书,钩、刀、枪、钯,如各习一经,四书既明,‘六经’之理亦明矣。若能棍,则各利器之法,从此得矣。”

  “你竟然看过《剑经》?!”

  这着实出乎俞大猷的意料,方才陆绎所言,正是他所著《剑经》中的话。

  陆绎笑道:“家父对此书赞赏有加,还特地抄写给我,要我用心读。”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饶得是俞大猷,饶得他明明知晓陆绎所言很可能是客套话,但听到陆炳这等高手也对《剑经》赞赏有加,着实令他心中欢喜不已。

  自至舟山以来,俞大猷还未曾这般心qíng畅快过,当下挥手让众官兵散去,携了陆绎的手,又唤上王崇古,一起回到大帐中。

  一进大帐,他便从腰间取了碎银,连声命祥子置办些酒菜来。

  看见俞大猷难得有如此心qíng,王崇古也甚是欢喜,唤住祥子,笑道:“我原本存了一坛子酒,预备着攻下岑港后庆功时喝,现下将军心qíng好,你就去将我那坛酒取来。”

  闻言,俞大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私藏好酒,怎得,今日舍得拿出来了。”

  “陆佥事您可能不知晓,他那条棍子连北少林的和尚都服气,”王崇古朝陆绎笑道,“今日能见将军肯在校场上低头,我自然要庆贺庆贺。”

  “言渊也是从《剑经》中受益良多,才能勉qiáng与将军对阵。”

  “方才那一棍,可受伤了?”俞大猷问道。

  陆绎摆手道:“不碍事,将军棍下留qíng,未尽全力,我怎会受伤。”

  一时祥子将酒菜置办来,军中连像样的杯器都寻不到,酒以碗盛,三人吃着酒菜,畅聊起来。

  “不知今日你连比武都顾不得,伸手去捞的是何物?看得这般要紧?”俞大猷好奇道。

  陆绎自怀中掏出了姻缘石,放在掌中给他瞧。

  “这是何物?”俞大猷皱眉道,“……我看就是块石头!”

  王崇古也凑过来端详,猜测道:“莫非是名贵的玉石?生怕摔碎了吧。”

  陆绎笑道:“不是什么名贵玉石,是一位朋友所送的姻缘石,听说灵验,我便带着。”

  王崇古听得一楞:“以陆佥事的人品相貌,还有家世,何愁姻缘二字,愁得该是桃花太多才是。”

  “大丈夫何患无妻!”俞大猷也不懂陆绎为何将此物看得这般要紧,“这若是在战场上,为了个物件,连命都丢了可不值。”

  陆绎并不想多加解释,微微一笑,复将姻缘石收起,岔开话题道:“我记得将军是福建123言qíng人氏,不知这身好武艺师从何处?”

  “我师从李良钦,”久未饮酒,俞大猷被王崇古的好酒钩起了酒虫,又自斟了一碗,边饮边叹道,“想当年在师父门下,除了练功,便是与师弟一块儿上山掏鸟下河摸鱼,真是畅快得很。”

  “将军还有师弟?”

  “我师父与旁人不同,不似别人收十几个或是数十个徒弟,他只收了我和我师弟两人,悉心教导。想来我们俩也是没出息,没给他老人家脸上添光。”饮了酒,俞大猷的话也密了许多,叹了又叹。

  陆绎望了眼王崇古,后者耸耸肩,显然已经看惯俞大猷喝酒后的模样。

  “您师弟现在何处?”陆绎顺着他的话问。

  “不知晓……”俞大猷似乎想起什么,复把陆绎的肩膀拍了又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怎么着都能娶着婆娘,女人这种事,千万别钻了牛角尖。我师弟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来是个为qíng所困的故事,陆绎没想再问下去,俞大猷却自发自觉地继续说下去:“我师弟,练武的好苗子呀,我师父本就想收我一个徒儿,可见了我师弟后,那骨骼、那资质,硬是没忍住,收了他做关门弟子。说起来,我师弟真的是比我有悟xing,一点就透,学什么都比我快,可惜啊,为qíng所困,还没学成就走了,说是要进京闯闯,博个功名。”

  “那他现下如何?”王崇古问道,“是否在朝中?”

  俞大猷连连摆手:“他走的时候连名字都改了,初始还知晓他当了锦衣卫,再后来就音讯全无了。”

  陆绎笑道:“既是锦衣卫,将军不妨说说这位师弟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认得?”

  “他姓杨,单名一个立字。后来连名都改了,说是大丈夫鹏程万里,改名为杨程万。你可听说过他?”

  “……”

  杨程万?!陆绎怎么也没想到俞大猷的师弟会是他,再一思量,难怪杨岳曾说爹爹爱吃润饼,这润饼原就是闽南之物,他还诧异杨程万未去过闽南,怎得会爱吃此物。

  俞大猷见陆绎面色古怪:“你听说过?”

  “是,恰巧听说过……此人多年前因伤辞去了锦衣卫职务,现在是六扇门的捕头。”他现下也已娶妻生子,儿子也在六扇门当捕快。”陆绎说着,脑中似有千头万绪涌来,一时却又整理不清。

  听闻杨程万的境况,得知故人安好,俞大猷感慨良多,长长叹了口气。

  “将军说他当年为qíng所困,不知……为得是哪位姑娘?”

  “那时节,泉州府有个行医的林家,他与林家勉qiáng算是沾着点亲,也时常走动。林家有两位姑娘,他心里惦记着那位姐姐,可惜林家看他不上,将那位姐姐许给旁人,莫约也是个官家。我师弟心中不忿,这才想进京去争口气。”

  林家的大姑娘,嫁给了夏长青;沈夫人是林家二姑娘,难怪她听说了杨程万之后就愿意留下……陆绎再往深处想去:夏言一案,当时杨程万还是锦衣卫,他不可能不知晓此事会波及夏长青,当时他是如何抉择?他被关入北镇抚司,与此事可有关系?

  “陆佥事、陆佥事?”

  见他怔怔出神,王崇古诧异地看着他。

  陆绎回过神来,一时间却掩不住面上的深忧,俞大猷见状便道:“不说了,今日难得痛快吃酒,这等儿女qíng长之事不提也罢,平白扫了兴致。来!再gān一碗!”

  心知不该在此时想杨程万之事,陆绎收拾心境,满满倒了一碗酒,敬而饮之。

  见陆绎一口气喝净碗中酒,毫无推辞扭捏之色,俞大猷更是欢喜:“痛快!在军中咱们都是兄弟,以往是我生分了,今日陆佥事你若不嫌弃,我便认了你这兄弟,如何?”

  他此言一出,王崇古心中暗叫不妙:陆绎是何等身份,锦衣卫最高指挥使陆炳之子,外头想巴结他的人能从大帐一直排到海里头去。将军酒兴一起,说出这等话来,陆绎定然心中不快,又不好直接回绝,场面岂不尴尬。

  他正待开口打个圆场,却见陆绎搁下酒碗,起身离桌,不由心中暗叫不好,担心陆绎当即就要翻脸……

  殊不料,陆绎整整衣袍,朝俞大猷恭敬一拜:“哥哥在上,请受言渊一拜!”

  见陆绎行事这般痛快,正是合了俞大猷的脾xing,当下伸手搀起他,大笑道:“好!热肠喝冷酒,点滴在心头。你我二人不拘礼节,以酒为誓,今日就结为生死兄弟!”

  ☆、第一百一十五章

  “哥哥!”陆绎唤道,“既为兄弟,我就不与哥哥见外了,小弟有一事相求。”

  “你只管说!”

  “请准予我带人潜入岑港,助哥哥攻下岑港!”陆绎重重道。

  未料到他所求竟是此事,俞大猷愣住,犹豫许久都不曾作答。王崇古之前未听过这个计策,不解道:“潜入岑港?”

  陆绎将整个计策向王崇古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王崇古听罢,酒菜也顾不得吃,站起身就去找了海防图看,计算大福船上喷筒的she程和港口深度,喜道:“将军,此乃良策!”

  俞大猷何尝不知晓这是个好主意,只是……带队之人必须武功高qiáng,军中除了他自己外,以陆绎的武功,确实就是一个上上人选,更不用说他出身锦衣卫,隐藏踪迹近身搏斗等等原就比旁人擅长。

  “但陆佥事不能去!”王崇古抱歉地看向陆绎,“你若有事,我们难以向上头jiāo代。将军,我去!”

  俞大猷却摇摇头:“论领兵,你是个好将领;但论单兵作战能力……老王,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你帮我从军中挑选五十个武功好的,我亲自带兵。”

  “将军,你怎么能去!”

  “哥哥,你不能去!”

  陆绎与王崇古同时出言阻止。

  “你是一军之帅,你若不在,如何能稳定军心。即便能够里应外合,要攻下岑港依然艰苦卓绝,你唯有亲自督战,才能鼓舞士气,让将士们奋勇杀敌。”陆绎有理有据,让俞大猷无从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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