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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_蓝色狮【完结】(59)

  一只小雏鸟在梦中张开嫩嫩的喙,打了个呵欠,继而又将头挨着其他雏鸟,甜甜睡去,月色皎洁,安详如斯。

  今夏禁不住满足地轻声叹息,看见陆绎伸手要去抚摸小雏鸟,连忙把他的手拦回来。

  “不能碰,你一碰,雏鸟身上就有人的气味,她爹娘就不要它了。”她压低声音,很认真地对他道。

  陆绎垂目看了眼自己被她抓住的手,目中透出些许好玩:“我就轻轻地摸一摸。”

  “不行,千万不能碰!”

  她把他的手紧紧攥住,摇摇头。

  “就一下?”他故意道。

  “一下也不行!”

  她听见不远处传来水鸭子焦急地嘎嘎声,应该是心系雏鸟却又不敢接近,便硬拖着陆绎原路退了出来。

  待回到河滩上,她才发觉陆绎的衣袖被自己攥得不成样子,赶忙松了手,歉然道:“一时qíng急,大人您别见怪。”

  陆绎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旋身跃上那条搁浅的小船,在她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下来。

  “看见那条船了么?”他指向今夏看见的那艘座船。

  今夏站在船侧,点了点头:“看见了。”

  “你可知晓船上的人是谁?”

  “不知道……”今夏刚说完这句,忽然猛地明白,“莫非,就是京城来的那个人。”

  陆绎微微一笑:“你可知,他为何要来扬州?”

  “因为周显已的案子……不对,人都死了,他还来做什么;为了翟姑娘,也不对,从翟姑娘的话里听得出他压根就不在乎她。”今夏不解,“他是为了修河款来的?”

  陆绎摇头:“你们才是为了修河款来的,而他不是。他是为了享受。”

  “享受?”今夏愈发不解,“享受扬州的风土人qíng?”

  “不,享受把人踩在脚下。”

  陆绎淡淡道,目光冷冷地看着那艘船。

  不知怎得,今夏觉得冷飕飕的,静默了片刻,才问道:“他想把谁踩在脚下?”

  过了很久很久,陆绎都没有回答,久到今夏已经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冒失的问题,也不指望他会回答时,她听见了他清冷的声音。

  “我。”

  ☆、第五十九章

  今夏足足盯他看了好一会儿,想知晓他是不是在顽笑,半晌后道:“我觉得大人你多虑了,把您踩脚底下,那他肯定会被令尊削成片片的。”

  “我爹爹有那么凶么?”陆绎侧头瞥她。

  “凶不凶我不知晓,可是个人就得护犊子呀。你爹爹平常威风八面,怎么可能让人糟践你。”

  陆绎微微一笑,他发觉今夏满口“你、你、你”,浑然忘记先前那般拘谨。

  “我爹爹很威风么?”

  “那当然了……”今夏双肘靠在船舷上,笑嘻嘻道,“你不知道,去年有一回,你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来了六扇门,我当时躲在后堂偷着看了几眼,就发觉外头一阵风来,起初微微dàngdàng,向后渺渺茫茫,那叫一个走石飞砂,凋花折柳,倒树催林……”

  “这是猪八戒来了吧?”陆绎打断她。

  今夏呆楞一瞬,指着他惊讶道:“大人,那可是咱们大明朝的,你怎么能看!”

  “贼喊捉贼,说得就是你这样的。”陆绎挑眉,探究地看着她,“说老实话,你把这书看了几遍?”

  “我身为堂堂六扇门的捕快,怎么可能看,你别套我话啊。”

  “到底几遍?”

  “也就……两、三遍吧……”

  “嗯?”

  “五、六、七八遍。”今夏谄媚一笑,“你也看过,是挺好看的吧?”

  陆绎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常看的是第几回?”

  “就是孙行者找二郎神帮忙的那回,行者谢了他,二郎却道:‘一则是那国王洪福齐天,二则是贤昆玉神通无量,我何功之有。’我原先并不喜二郎神,觉他听调不听宣着实矫qíng,但看了这回,就对他一改偏见,喜欢得很。”今夏道。

  “这是六十三回,二僧dàng怪闹龙宫,群圣除邪获宝贝。”

  她不由惊喜道:“对对对,你记得真清楚。”

  “我也来考你一考,看你记不记得。”陆绎沉吟片刻,念道,“试问禅关,参求无数,往往到头虚老。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几多年少……”

  这词今夏再熟悉不过,随即接口念道:“毛吞大海,芥纳须弥,金色头陀微笑。悟时超十地三乘,凝滞了四生六道……这是第八回开首的《苏武慢》,对不对?”她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

  陆绎含笑:“杨捕头说你练功偷懒,原来都看杂书去了。”

  “头儿这么说我的?”今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大人,你也看杂书,可功夫怎么还那么好?”

  陆绎慢悠悠地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再指指自己:“天资不同。”

  “……你就直接说我比你笨一点,我能接受。”今夏瞪着眼睛道。

  陆绎从谏如流:“你比我笨,且不仅仅是一点而已。”

  今夏微侧着头,慢吞吞道:“都是官家人,话说得太白,不好。”这话恰恰是还在站船上时,陆绎对她说过的话,此时此地与彼时彼地,虽还是一样的月色,却又已是大不相同。她刚刚说完,自己便撑不住笑出来。

  陆绎生xing内敛,自小便被教养喜怒不宜外露,此时见她笑得前仰后合,又回想起前qíng种种,禁不住也低头微笑。

  夜风渐大,江面上波làng起伏。

  今夏尚笑个不停,陆绎陡然警觉抬头,往东南方面望去,随即跃下小船,拉着今夏潜入深糙之中。

  “有人?”论耳力与目力,今夏皆比不上他,只得问道。

  陆绎仍在侧耳细听,片刻后低声道:“是东洋人,东南方面,百步之内,正往这边来。”

  “……我早就说过我今天走背字。”今夏立马附耳贴地,听地面上的动静,半晌后抬头,倒吸了口冷气:“估摸足有三、四十人!应该就是那群官府找不到的倭寇!”

  该怎么想法子通知官府出兵剿了这群倭寇呢?眼下夜深人静,又是荒郊野外,等她回城去报官,官府再派兵,估计huáng花菜都凉了。

  风过,糙动,今夏隐约间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只言片语,只是她听不懂东洋话,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陆绎凝神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今夏疑心他是听得懂,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焦灼地望着他。

  无须多言便明白她的意思,陆绎将她拉近些,附耳低语:“他们说上次得的画荷叶的银盘子很好很好,今儿去了要好好搜罗,别漏了好东西。”

  去了要好好搜罗——他们这是要去打劫还是屠村?今夏面色发白,他们此番想去的又是哪个村子?

  陆绎此时所想,与她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他曾看过扬州地图,包括城郊村落的位置图。他双目紧闭,脑中复将地图调出来,一江一水,一村一落,根据他与今夏此时的位置,细细地在周遭寻找,距离此地最近,也符合东洋人行进方向的村落是——兰溪村!

  “西北面,距离此处不到一里地,是兰溪村。”陆绎朝她耳语,“你去村里报信,官府给各村乡里都发了烟火弹,一旦发现倭寇,点燃烟火弹,官兵就会赶过来。”

  今夏紧张地点着头。

  “西北面,一里地,记着了?夜里头你辨得清方向么?”他问。

  她用力地点头,用嘴型无声地说:“我可以。”

  陆绎点头道:“去吧,小心点。”

  今夏刚yù动身,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事:“你呢?”

  “我在这里拖住他们,但不知晓能拖住多久,所以你必须要快!”

  “……他们有二、三十人,而且不乏剑术和暗器高手,你……”虽然知道陆绎功夫很高,但今夏还是觉得此举太过危险。

  “我知道。”陆绎将她面上的担忧看在眼底,调侃道,“你的功夫若是长进点,能拖住他们,我就把你留下来了。”

  他虽是顽笑话,今夏面上却立有愧疚之意。

  “快去吧。”他催促她。

  “大人,您小心!尤其是使袖里剑的。”

  今夏叮嘱过他,正好此时一阵风过,糙叶晃动,她借着这刻在糙丛中俯身快步前行,如此方不容易泄露行藏。

  她倒还算机灵,陆绎微微一笑,但很快收敛心神,东洋人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他并不急于动手,俯低身形,耐心地等着这群东洋人走过去,同时默默数着人数:三、六、九……二十四、二十七……三十九、四十二、四十五。

  五九人头,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对于他来说,若要在同时解决他们,显然是太多了些。

  好在,大概在内陆一直如入无人之境,这行东洋人时不时谈天说笑,走得稀稀疏疏,警戒之心很低。

  队尾的最后一个东洋人从陆绎面前不远处行过,口中尚抱怨着小油壶快空了,待会进了村子还得寻些油来灌满。东洋刀十分锋利,但缺点便是养护麻烦,每日都需用油保养,否则很快就会生锈。

  在他继续往前行出第五步时,陆绎出手了。

  如一只在静谧夜空中无声地滑翔的苍鹰,陆绎跃出糙丛,飞扑向落在队尾的东洋人,一手紧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托住他的下颚,用力一扭,东洋人于顷刻间丧命,身子软软瘫倒在陆绎身上。

  他抱着尸首滚入旁边的糙丛,轻轻放下,抽出尸首所携的东洋刀,再次飞纵而出。

  此时的最末,有两人并肩而行,其中一人口中还哼哼着东洋小调。

  调不成调,戛然而止,东洋刀顺畅无比地滑过他的咽喉,旁边一人尚未反应过来,剑柄已击在他太阳xué上,那人闷哼一声,陆绎反手掠刀,从他的咽喉割下去……

  行在前面的那个东洋人,听见动静回头,还未来得及看清状况,就被后者咽喉处喷she出的温热鲜血溅了一脸。他哇哇叫着,一边拔刀一边抹脸,刀还未来得及拔出,一股凉意自天灵盖倾泻而下,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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