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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_怀愫【完结+番外】(130)

  秀娘摸摸她的脸:“在家里气闷了罢,出去消散会子也好,天长日久的处着,哪有不拌嘴的,你让着人,人自然也让着你。”

  蓉姐儿摆摆手:“我再不让的,银叶去把我那嵌白狐狸毛的斗蓬拿出来,我要穿一身红。”杀杀他的气焰,正好掸子太长,不知道绑在身上罩上斗蓬骗不骗得了人。

  玉娘看着她越来越尖巧的下巴,还有额上越长越分明的美人尖,这个自小看到大的姐儿,到底还是长大了,她看看自家那间卧房,不过隔着一个明堂远,可她上一回觉着睡的安稳香甜,还是泺水守着绸机,听着耳畔阵阵水声。

  看着蓉姐儿一桩桩事都安排起来,不必人说就吩咐了丫头,取衣裳的取衣裳,拿首饰的拿首饰,知道是应邀去看腊梅,使了丫头往园子里去,先摘几朵来,搁在香袋里头,晚上睡觉时放在熏炉上头烘一烘,熏的衣裳上头也俱是花香。

  蓉姐儿磨拳擦掌,别个不知还当她是在家闷了这些日子,要出去赏花高兴的很,只甘露急得打转,夜里还是她守夜,才铺了chuáng就劝:“姐儿,咱们还是告诉太太罢。”

  蓉姐儿坐在罗汉chuáng上拿被子罩住全身,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点点甘露的鼻子:“你敢!”甘露真的不敢,她还从没见过姐儿生这样大的气,只好当个捂嘴哑巴。

  等到了日子,蓉姐儿一早便爬起来,她往日里最爱赖chuáng,何况今儿外头还这样yīn,冷风夹了水汽卷扑着窗户,连学里都放了假,院子里的百糙似一夜之间经了冬,全蔫蔫的叫霜打过,只腊梅枝条越来越壮,花苞儿jīng神的很,远远就能闻见风送来的一阵幽香。

  蓉姐儿通过头发,额上戴了宝石压妆,后头cha了赤金压发,通身是红,外头拿刻丝暗纹的红斗蓬一罩,还惦记着要把掸子带过去,似模似样的告诉甘露:“这个抽人可疼了,我瞧见过的。”一抽就是一道红印子。

  甘露只觉得头皮都麻,苦苦拉住了劝她:“姐儿饶了我吧,太太不得脱我一层皮!”

  末了还是没带,掸子太长,便是拿斗蓬裹住了,坐上车还得露馅,蓉姐儿戴了软香头羊毛的手套,穿了羊毛小靴子,裹得严严的往吴家去。

  到堂前吴夫人正等着,一口一个亲家的叫个不住,蓉姐儿问过安就不则声,秀娘只当她大了知道羞了,心里还喜她不言语,看见吴夫人冲她使眼色,知道她有话要说,放了蓉姐儿到花园子里头去剪梅花。

  吴夫人特特使了自个的丫环跟了去,甘露扯住兰针落后一步,叫人一边一个迎到两间耳房里吃茶,蓉姐儿一路拿了竹剪子,也不剪梅花,捡最粗的老柳枝剪了一枝下来,去了手套儿捏在手里。

  丫头走到九曲桥边,远远立住了,蓉姐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径直往假山走去,看着dòng口才踩出来的软泥脚印子,眯眯眼儿,长眉一皱,迈一大步走了进去。

  徐礼还未迎上来,就实打实的吃了一柳条,“啪”的一声抽在他的绸袄上,抬眼就看见他念了两天的妞妞,正瞪圆了眼睛立起一双浓眉,举着柳枝指着他的脸。

  “我真没有!”徐礼涨得满面通红,连连摇手,他一往前蓉姐儿就后退,才退了一步,徐礼便不敢再上,这付模样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编排他的话,心中一急,口不择言:“在你之前我再没有看过别个!”

  说着把怎么撞着了,又怎么赔了礼一桩桩都说明白,蓉姐儿鼻尖脸颊红通通,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看见他要上前,又是一柳条抽过去。

  徐礼立定了,觉着这一记比才刚那下轻的多,嘴角一下子扯开了笑:“你没告诉你娘,是不是心里信我?”吃她的打,总好过叫王四郎来打他。

  缓了两天,王家要闹早就上门来闹了,既无风声,便是蓉姐儿瞒了下来,徐礼叫那一柳条抽晕了,此时才想起这一节来,喜得嘴巴咧到耳朵根,虽叫她打了,心里却跟灌了蜜一般,凑过去低声问她:“妞妞,你心里也信我的,是不是?”

  说一句就往前挪一步,山dòng子里全是灌进来的凉风,看见她缩了肩,也顾不得柳条,上前一步帮她把兜帽拉好,又拿手去捂她的手:“凉不凉,我给你捂捂。”到这时候才晓得什么叫不辞冰雪为卿热,别说是冰雪,就是冰砣子,他这儿也敢脱了衣裳抱在怀里。

  蓉姐儿甩了他的手,拿柳枝顶住他的胸膛,怒目圆瞪,一个字儿也不说,还是不肯理他,徐礼又急起来,把心里想了百来回的话拿出来赌咒发誓:“我这辈子便只待你一个好,若骗了你,叫我下十八层地狱,这辈子都考不了举,你若是还生气,再打我两下便是。”

  满以为她听了会羞会高兴,谁知道他不说倒好,一说完这句,当胸又是一记抽过来,比刚才还要重得多,蓉姐儿气极了,柳条差点儿挥到他脸上:“你不待我好,还想待哪个好!”

  第132章 徐小郎红梅问qíng蓉妞妞掐花传意

  吴夫人觑着秀娘脸色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心里着实松一口气,一路拉着她闲话:“如今叫你一声亲家,也不算托大了。”笑眯眯的把秀娘请到暖阁里头,两边摆了火盆,烧得暖烘烘的,靠着明窗设一张凉chuáng,铺了厚褥子,搭了两张皮子,挨着坐上去捧上手炉暖热的很。

  外头铺天盖地是风,卷了细雪扑打窗框,秀娘才刚坐下就忧心起女儿来:“不成想风这样大,该叫她带个手炉去的。”转身就要吩咐丫头把蓉姐儿叫回来,吴夫人赶紧拦了。

  “让巧儿去,院子里的路也熟些。”一句话把活揽过来,使个眼色给巧儿,巧儿便姐姐长姐姐短的擎了杏叶的手,接了手炉一路往院子里去。

  吴家院里种了两种梅,今岁冷得早,叫霜雪一催,俱都开了花。腊梅在假山边,红梅隔岸临着水,先往假山dòng边去,却扑了个空,看见九曲桥边站着的惠儿,正要上去说话,惠儿急着打手势,她悄步过去,低了声儿:“怎的了?”

  惠儿拉过她躲到廊檐下,指指九曲桥那头的一小片红梅林,雪下的又细又密,隔着水初看不清,定了睛细瞧,才瞧见两道人影,巧儿跟惠儿两个彼此笑看一眼,问道:“你听见什么不曾?”

  惠儿赶紧摇头:“表少爷那样凶相,我哪里敢挨得近,这天寒地冻的,廊子里还穿风,只晓得说不得一会儿就出来了。”

  蓉姐儿从头罩到脚,额头叫兜帽密密遮住,两只手叉在暖手筒里,站在红梅树底下,仰了头去看徐礼,他踩踩在石墩上拿着剪子帮她剪红梅。

  梅瓣团团似美人唇上胭脂,梅蕊嫩huáng似嫩芽儿初生,将开的未开的簇在枝头,一朵叠着一朵的艳,才剪下来蓉姐儿就要伸手去拿,徐礼的手都叫冻麻了,看见她要伸手赶紧按上去:“外头冷。”

  蓉姐儿哪里肯,噘起嘴来又要瞪他,她的心思早早就绕到红梅花上去了,徐礼看着她这付俏生生的模样,只觉得心里颤颤的痒,想碰碰她的脸,又怕冻着了她,捏了红梅枝条的尖:“要不,你抱着罢。”

  蓉姐儿应一声点点头,抬空两只手,等着徐小郎把梅花塞过来。她红斗蓬里头穿的还是红袄,因是出门作客,还挂了把大金锁,自秋到冬,长高了些,穿着羊皮小靴子,因着路滑行的慢,徐礼不敢离得近,也不敢远,怕她滑着了跌一跤。

  斗蓬时不时的蹭着他的袍角,露在外头的手背擦过白狐毛,徐礼的耳廊刹时便红了,手也不再发木,捏着梅枝竟还有些发颤,半晌才把那枝条塞到她胳膊里去,蓉姐儿当胸抱着两枝红梅,徐礼伸手给她拂掉落在兜帽上的雪珠子,抬眼看见吴夫人身边的丫头立在廊下,知道是来唤她回去的。

  细雪越下越密,隔开一步都有些瞧不清她的脸,徐礼舍不得她走,近前了一步,蓉姐儿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还是不知道避讳,脸上冻出两团红晕,却不是因为羞的。

  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好,就这么站着半天都不开口,蓉姐儿皱起眉毛来,看他还一付yù语还休的模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手从暖手筒里伸出来,挑了枝头开得最盛的一朵红梅掐了下来,侧了身去拉徐礼的手。

  “呼”的轻呵一口气,吐出一团白雾,温热的指尖刮着徐礼冻木的手,一直伸到了掌心,蓉姐儿“嘻”的一声笑起来,把手上那朵红梅花放在他手心里:“喏,这个给你。”

  这是打完了再给个蜜枣儿吃,徐礼失笑,手掌却屈起来握住了,不叫风把红花chuī跑,拢起手来藏到袖袋里去:“妞妞……”

  见蓉姐儿回了头灼灼的望着他,雪雪白一张小脸,点漆似的一双眼睛,chūn水似的含qíng却不自知,这样望他话便说不下去了,他是有意开口让蓉姐儿不理会这事的,姚家姐儿如何,跟他再不相gān,可心里却如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伸手把她露出兜帽的几缕发丝塞回去,冲她笑一笑:“我送你过桥去。” 怕冻着了她,把手放到嘴边呵气,狠劲搓了两下。

  不知不觉雪已经铺满了九曲桥的石板,蓉姐儿伸出手去,小火炉子一样握住了徐礼冻得发麻的手,指尖还挠挠他的掌心,知道她是无意,可心里不由得一dàng,赶紧正色了往前行,挡在没有护栏那一面,一只手牵了她,一只手抻开了防着她滑跤。

  巧儿惠儿两个隔着桥看见了,彼此挨在一处相互看看:“表少爷怎的……”话虽没出口,却是没成想一向板了脸少见笑容的徐礼,还有这样仔细贴心的模样儿。

  楼台红栏全叫雪盖住了,雕栏玉砌,一片银白世界,漫天细雪下一黑一红两个人影自结了冻的河上过来,徐礼小心翼翼的牵了她,九曲桥过了十八道弯,到最末一个,徐礼站住了,他在山dòng里头不及问明,要分别了才想起来,侧过身看低头看着蓉姐儿,把心一横开了口:“若是,若是我真有那事儿,你要怎么发落?”

  蓉姐儿一步将将迈出去,立定了把手抽回来,还塞回暖手筒里,这一路也没多远,手心倒叫他攥出了汗,张张手指抹在手筒里,声音苏脆脆的,狡黠的眨巴着眼儿:“还没出婚书呢。”说着错步越过他去,走开两步远了再回转了头,冲徐礼得意的笑一笑。

  他再想说点什么,巧儿惠儿已经迎过来了,伸手接了回梅花,头也不抬,两边扶住胳膊,一路往暖阁里头去。

  吴夫人既探明了秀娘不知石家的事,看着蓉姐儿便多了一份可亲,见她进来站起来拉过她,亲给她解了斗蓬,把手炉子塞到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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