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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_怀愫【完结+番外】(225)

  楚家这是嫌罪证不足,还又送上门来,蓉姐儿派了甘露去寻觇笔,把这两坛银子封在书房里,徐礼头回坐堂,只等着明日开堂,把师爷录下那些一一看过,留魏氏母子住下,摆在哪儿都不放心,只扫了耳房出来,魏氏的儿子倒是个实心人,听见这一桩冤案,念了几声佛,魏氏也是,遥遥看见窗对面就是赵氏的房子,双手合什连连点头向那边拜。

  赵氏长久不曾吃饱,除开醒来之后吃过一餐ròu,便再不肯碰荤的,衣裳也不要红紫,只穿着蓝青衣裳,每日食少油粥菜,日日都往停尸房去看一回柊儿,还求蓉姐儿,当日椿儿是叫一裹糙席卷了出去,也不知道扔在哪处,求她寻访,好给这两个丫头做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

  她先还起意想去看看女儿,等知道女儿心事,阖了眼睛,连叹息也不曾,只往后再不提起,等赵大来了这才求娘家照顾女儿,赵大并不曾觉着,倒是他妻子觉出有异,只事赶的急捞不着空开口。

  夜里两个一道,也怕赵氏寻死:“便是出家也好,总不好死了,依我说还是该请伯娘来,她来了也好劝一劝小姑。”

  赵大直摇头:“伯娘那个xing子,还不如事qíng落定了,把她送去痷里与伯娘作伴,我只怕她们两个一块儿,且有的闹。”赵大譬如叫人bī着给堂妹伸冤,原又叫这两个闹得怕了,那一个是伯娘,礼法上压了一头,还不如瞒着,等赵氏事了,送去痷堂,多舍一份油米钱罢了。

  蓉姐儿实是不忍,赵氏在世竟无半个能依靠的,让甘露兰针几个轮番开导,福姐儿还是不信,晓得不会放她回去,也不敢吵闹,缩在屋子里,半步都不敢出门,更别说去看亲娘。

  赵氏难得叫碧螺传一句话来,让她不必qiáng求。蓉姐儿见她这付模样咬牙切齿将那楚大骂了一回,还问徐礼:“这罪可得怎么判?”

  徐礼晓得她脾气里头是有些急公好义的,见着不平事恨不得立时就彰了天道,可这桩实事是急不来的,抚了她的背宽慰:“这案子且有得磨,咱们缺的东西太多,我只怕楚大届时反口,推个gān净。”

  “人嘴两层皮倒真说不清,再没个人好指证他的,若能捏着那个背主丧良心的把柄,叫她指证才是万无一失。”蓉姐儿叹一口气,挨到徐礼身上,仰了头颈望他:“明儿开堂,你怕不怕?”

  徐礼伸手刮她鼻子,顺着鼻梁到圆鼻头上捏了一下:“头一回自然有些怯,怎的?你也想听堂?”蓉姐儿噘噘嘴:“那是自然,也叫孩儿瞧瞧,他爹多么威风。”

  徐礼一伸手摸到她肚皮上,似他这样怎么也想不明白,楚大竟是抱了这样歹毒心思去害妻子女儿,他恨不得捧在心尖上,若真是生个女儿,粉团团的惹人喜欢,爱她且不够,怎么还能起意害她,似这等人面shòu心,还有什么悔改,皱了眉头一思索,又回书房去把诸样事体逐一安排妥当。

  开堂那一日,县衙门口围的水泄不通,赵大依着徐礼所言,一路招摇着来击鼓鸣冤,沣青县中原不知的,也叫那响锣敲过来看热闹,此地连那戏班都少来,偷jī摸狗都算大案,更不必说告的还是楚家,一传十十传百,俱挤在栅栏前看稀奇,徐礼拍了惊堂木,着差役接了状纸呈上来,问一句堂下何人。

  赵大便把姓甚名谁自呈一番:“小人临江赵伯安,状告堂妹夫楚昭无故囚禁堂妺六年,侵吞嫁妆,bī死忠仆,至吾妹身如枯槁,形容憔悴,六年间未见天日,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徐礼作一脸惊讶状,这却是他同蓉姐儿夜里商量定的,既是开堂要的便是尽人皆知,就似那戏台上唱大戏的,要有亮相,有惊堂,还得有生丑,这出戏才算唱的圆了。

  “这gān巴巴的,你便说的文采华章,下边人不懂也是白作了俏媚眼,倒不如把公堂作戏堂,来个出将入相,别个瞧明白了,才能喝声彩!”蓉姐儿晓得他心中也着慌,只不能露出来:“那些个奇冤奇案也有演绎戏说,叫别个杜撰不如咱们把戏做足了。”

  徐礼进得沣青便靠着吕先儿那几场书立起声望来,那是却是虚的,经过这一回方是坐实,这个法子百试百灵,引得人都围在衙前,差役急去请了楚大过来。

  楚大竟真个收拾齐整着过来了,面上还装着一无所知,等瞧见了赵伯安也做个惊异状,对他作个揖行礼,唤了一声妻兄,徐礼把那状纸所叙当堂问他。

  他竟当场跪下认了下来,满堂哗然,徐礼倒还持得住,师爷却停了笔录,连赵伯安都看向他,不知他这是作甚,徐礼也不信他真认罪,果不其然,他伏倒在地,道一声:“原是我叫那贱婢蒙骗,信了妻子得了疯病,她已是如实招认,还请县太爷押她过堂问话。”

  徐礼这里人证未出,楚大倒反口,还把一应事体俱都推在丫头身上,徐礼调了差役去楚家,押了赵榎过堂,她素服灰面,跪在砖地上,徐礼一言未发,她便一字一顿说道:“万事皆是奴作恶,给主母下药致她心神恍惚,再叫老爷瞧见夫人果是疯了,这才看在塔中,由着我把里外家事,椿儿柊儿也都是叫我给bī死的。”

  说完这些便给徐礼磕头:“小妇人俱都认了,要杀要刮全凭大老爷发落。”

  楚大远远跪下,指着赵木夏:“此等蛇蝎妇人,害我妻女,还请大老爷还我妻女一个公道!”说着竟还落起泪来,当堂叫着赵氏的名字,还给赵伯安磕头:“妻兄怪我,我亦不分辨,是我错信人言,竟将好好一段夫妻缘分就此断送了。”

  徐礼捏着惊堂木的手指节泛白,心里冷笑,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哪里知道赵木夏竟肯一力承担,见外边立那一圈人俱都在痛骂赵榎响了一声惊堂:“本县自然还她公道,朗朗乾坤,再没有伸不得的冤屈,赵榎,既然从头至尾皆是你一人弄鬼,便把前qíng后因细细说来。”

  第225章 案中案群qíng激愤,白塔记案结书成

  蓉姐儿正带了赵氏坐在后堂,隔了一道墙,堂前问话听得真切,见楚大把事都推在丫头身上,把自家倒撇得一清二白,倒似他是苦主,外头还嗡嗡响个不住,只骂那赵(木夏)不赦,要将她杀刮了才算。

  赵氏夜里翻转难眠,一夜都睁了眼儿盯着chuáng帐,心里为着两个丫头念了一段又一段经,外头才露一线天亮,她便坐起来到镜台前细细洗漱,关在塔里这许多年,到进了衙门才知,柊儿竟一回都不曾叫她自家梳头。

  还是碧螺进来给她挽了头发,通身上下一件首饰也无,还拿了一件蓝布衣裳来:“这是咱们太太吩咐的,还请太太将就了穿。”她来到后衙穿的衣服是蓉姐儿翻了衣箱寻出来的,不合身的再往外头成衣店里去买。

  便是她自楚家出来也不曾穿这样的粗蓝布,楚家的下人婆子穿些甚,她便穿些甚,这一件却实是蓉姐儿的巧计,赵氏这番出头露脸是再免不得的,她是苦主,上堂去陈诉冤qíng也没甚个污了闺阁清名的,既别个总要瞧见,这小节处也要作足文章。

  她这一番打扮,显得面色发huáng头发枯灰,倒似个乡下妇人,哪里还是富室太太,背了一道墙看不清堂前模样,可蓉姐儿却早早堂门上的挂了一枚小镜,在后堂又挂起小镜,自这小镜里头隐绰绰看外头qíng形。

  听见楚大这番肩说辞,她气的直咬牙,赵氏却仿若不觉,见蓉姐儿瞧过来,她却只动动眼皮:“我原骂过一千一万句良心民狗吃了,原来竟还剩着些,晓得虎毒不食子呢。”

  蓉姐儿细一想便明白过来,那个赵(木夏)还有一儿一女在楚家,楚大既不拿自家大女儿当回子事,自然也不会拿幼女幼子当一回事,能苦心安排这样一个局,也不知他真个摆在心头的女人到底是个甚模样。

  她看赵氏脸上虽木,手却紧紧攥了拳头,坐在上首皱皱眉头:“去把姐儿请过来,须得让她听一听,好知道事非曲直。”

  赵氏骤然抬头,见蓉姐儿肃了一张脸,便又低下头去,两手jiāo握着叠在腿前道:“全凭县夫人作主,此案断不断的俱都由着她舅舅将她带外家去。”赵氏心里并非不挂念女儿,可若顾着母女qíng,哪里还能伸这场冤,她原没想着蓉姐儿肯将女儿自楚家带出来,不然也是落得赵(木夏)一般境地。

  福姐儿抖抖索索到得后堂,见个陌生妇人坐在蓉姐儿下首,前边在过堂,后头人连茶盅儿都不掀,她便也坐定了不敢动,虽知道这是舅舅将亲爹告了官,却还不信会出这样事。

  蓉姐儿使个眼色,甘露便立到福姐儿身后,她初一坐下还懵懂,待听得前边赵(木夏)几句自陈,坐在椅上捂了口半晌回不过神来。

  眼泪扑簇簇落下来,忽的明白过来,面对她坐着的便是亲娘,看她模样还不及太太面前得脸的婆子,便是那抬水的也比她体面的多,心里一悲放声便要哭,叫甘露一把捂住了嘴。

  赵(木夏)灰败了一张脸,竹筒倒豆,自怎么跟着赵氏陪嫁进楚家,又怎么慕她得夫宠爱,赵氏又是怎么刻薄于她,天长日久这才生出这条毒计来。

  她这番话急急说出来,徐礼倒是一次听完了,见楚大掩了袖子,面上还作悲色,可眼底实无悲意,让师爷把录纸呈上,捏了纸扫过一回:“既是下药,药从何来?据你所说下药两年才致赵氏疯癫,断药六年才慢慢清醒,两年中是谁人供药,毒又下在何处?”

  赵(木夏)一双眼睛原来动也不动的看着面前灰砖,此时才慌乱起来,却也不看楚大,徐礼见她迟疑,又响一声惊堂:“据实说来,若真是你一力所为,前qíng后果自然严丝合fèng,为何这两条却答不出?”

  楚大能找出一个替他扛死,还能有第二个?见她不答又是一声惊堂,赵(木夏)一惊:“奴,奴下在太太汤水中,她日间最爱一道甜汤,日日都要奉上,奴便把药下在汤中。”

  她不说则罢,一说这句徐礼又笑:“你原是赵氏身边二等丫头,她身边丫环发嫁出去,这才将你提成二等,既是你一力所为,赵氏身边丫头婆子便也十好几人,竟没一个发现端倪?你并非贴身侍候饮食,却又如何下毒?”

  chuī汤送水便是最贴身的丫头做的,赵(木夏)原来做的不过收拾房屋往院前屋后递话传东西,再往上连首饰衣裳都碰不得,更不必说吃食,她乱了阵脚,徐礼又问一声:“你既对不出,我便叫个知道的人来,如何?”

  赵氏晓得要她出去,站起来掸掸衣裳,吸品气定住心神,见女儿目不转晴望向自己,也不同她说话,等外头一声:“带楚赵氏。”她便自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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