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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_怀愫【完结+番外】(48)

  王大郎自家的娘是个守不住的,便只当全天下的女子便不贞节,那些个三贞九烈不过戏文里头唱一唱,可没见过寡妇真个就饿死的。

  他一把捞过玉娘就要上手,嘴里还不清不楚的:“你这么耗有甚个出路,不如跟我了罢。”说着拿出苏氏的那支铜簪子来:“这个先cha戴了,明儿给你换金的。”

  玉娘叫他捂了嘴,呜哩呜哩叫不出声来,眼见伸手就要解她的裙带子了,大白跳上来狠狠挠了王大郎一下,被他上脚一踹,喵呜一声滚远。

  正午时分家家都在歇晌午,玉娘又叫捂了嘴儿嚷不出声儿,眼见就要遭难,外头来了个货郎,担了担子叫:“谁家的猫儿,怎的绕了摊子不走,有人家没有?”

  玉娘本已叫王太郎qiáng按在桌上,听见这几句,拿头去撞桌上摆着的油灯,“匡堂”一声砸在地下,泼的满地是油,货郎立在门边听见这一声晓得里头有人,大白抓烂了他担子上挂的好好的彩线络子,他想着主人家不出声怕是要赖帐不赔,伸手推了门进去。

  见个吃醉了的汉子正压着个寡妇,抽出担货的扁担,上去就是一通砸,货郎年纪轻身子壮,王大郎后背火辣辣的痛,趁了酒xing拎起拳头就想往后砸,叫货郎一扁担拍在脑门上。

  头冒金星晕得跌坐在椅上,货郎赶紧去看玉娘,见她花容失色,衣衫凌乱,拢了衣服哭得满面是泪,一立定就冲着货郎拜倒在地,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味的给他磕头。

  那货郎年轻轻的哪里见过这仗阵,待要去扶手里又拿着扁担,待在把扁担放在一边,又怕王大郎再欺身上来,转头一看,正瞧见王大郎往门外跑。

  他吃这一下酒醒过来,瞧见一片láng藉,晓得自己闯下大祸,酒劲一过心里狂跳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家跑去。

  玉娘还跪在地下,货郎挠了头追又不是,不追又不是,作了揖道:“小娘子请起来,你可有家人,我这便去寻。”

  潘氏一家来便瞧见堂屋里淋漓了一地的水迹,茶叶沫儿瓷碎片撒了一地儿,她心里咯噔一下,推门见室里无人,转身往玉娘屋去,见她呆呆坐在镜前,一双眼儿哭得通通红,脸颊却惨白似个死人。

  潘氏吊起一口气,过去摇她的身子,玉娘自镜里瞧见潘氏进来,只坐着不动身,被她摇晃两下,刚咽进去的哭声又涌了上来,捂了脸呜咽起来,哭得肩膀抖个不住。

  “他可是坏了你的身子?”潘氏气得面皮紫涨,远远瞧见王大郎掩了脸从屋里奔出去,正要迎上去问,就有个脸生的年轻后生过来问,只说家里大姐寻她,潘氏一想,家里除了玉娘并没人在,脑袋一拍,知道坏事,迈了小脚跑回来。

  那个货郎还立在外头没走,蹲在檐下整他的货,王大郎走的时候,把他的担子一脚踢翻了,里头瓶瓶罐罐全洒了,胭脂香粉把青砖地都给糊红了,彩线丝络翻了一地,摇鼓都叫踩破了几个,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点着数。

  听见里头潘氏这样问,玉娘只哭不答,他倒立起来呆头呆脑接了句嘴:“这位妈妈放心,这倒不曾的。”

  潘氏听见他这样说吁出一口气来,眼睛里都能冒火星子,跺了两下脚,看看玉娘这付可怜模样,咳嗽一声压低了声儿问她:“既没叫他得手,咱们便别闹了。”

  玉娘自家也知道,这事儿在女家身上是绝不能闹的,她在行院这些年,还有什么腌脏事没听过没看过,出这样的事,再清白的人都要吃人说嘴,一句苍蝇不盯无fèng的蛋便把人的路给堵死了,叫人欺负了还于清名有污。

  她本来便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真的闹出来,说不得沈家都呆不下去,玉娘怔怔的坐着,只觉天眩地转,哭也哭不出来,两声一呜咽,嗓子眼里吐出一句:“便听老太太的,我只当自个儿是糙木人罢了。”

  不意这回潘氏没帮她出头,沈老爹家来听见了气得柱了拐杖,到檐下叫那货郎一声:“小哥,烦你跟了我来。”

  潘氏要去扯他的袖子,他一把甩脱了:“你这个蠢妇,这是欺到我头上来了!”潘氏待想说玉娘这是假称的侄孙女,自己倒又哑了声。

  一跌脚想通了,她跟玉娘都怕把事儿闹大了不好看,为着就是知道玉娘这身份是作假的,可外头人哪里知道,全当玉娘就是沈家的亲戚,是姓沈的,王大郎有什么依仗,吃了几杯猫尿就敢欺上门来。

  沈老爹一路过去,到了紫帽儿待,正遇上王老爷下衙,他难得瞧见沈老爹,抬手一请,见他眉毛都立起来了,心怕四郎有事,赶紧请来书房。

  沈老爹柱着拐弯了腰,势头动一点都不弱,还没等王老爷叫爷,就虚指了屋子:“亲家公好家教,你儿子怎的趁了家人不在,到我家里来坏我的侄孙女儿?可怜她正在守孝的贞节人儿,若不是这小哥贩货路过救下来,这时节咱们便在官衙大堂见!”

  王老爷吃了一惊,四郎正在外贩茶将将走到九江,刚写了信家来,怎的会去坏沈家的侄孙女,转念一想,家里还有个王大郎。

  他把脸一沉,眼睛往朱氏身上一扫,朱氏正拿托盘端了茶来,听见沈老爹这话刚想反驳,想到儿子回来是一身láng狈,绸衣也污了,脑袋还顶了个大包,心里一跳,说不得正有这桩事。

  刚要推说王大郎不在家,苏氏在外头嚷起来:“你个丧了天良的王八!”她听得真真的,沈老爹连人证都拉来了,还会有假。

  “去把他叫出来!”王老爷眼皮一垂,朱氏心里气苦,赶紧往屋里去,一进门先推开苏氏,点了儿子的头,见他浑身都是酒味,迷迷懵懵的还未全醒,拎着耳道:“沈老爹的侄孙女听说是个寡妇,只说是她勾引的你。”

  王大郎先喝了一杯冷茶醒酒,凉沁沁的冷茶下肚,刚冒了一身汗的身子寒毛都立了起来,走到王老爷面前脚都在打颤,未开口就先跪在地下。

  王老爷握了摇椅扶手:“想必你也知道了,亲家说的,可是实qíng?”

  王大郎伏在地下不敢动,闷声闷气的答:“儿子吃醉了酒乱了xing确是实qíng,可儿子也有话说,原是那寡妇勾搭得我,我才上门她便踩我的脚给我使眼色,来来回回这几次,儿子都把持住了,这一回真是因酒多了,一时叫色迷了眼。”

  沈老爹还没急,那货郎先自急了,他的货还没赔出来,啧上一声开了腔:“府上少爷好口舌,小人不知甚个勾引不勾引,只瞧见那小娘子叫压在桌上,急得拿头撞油灯,恁大个包,若真是两下里你qíng我愿,叫小人撞破了,朝小人扔杯子还差不离。”

  货郎走街靠的就是一张嘴,他一句话说明了利害,沈老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青天白日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要污人名节,玉娘如何我自家晓得,沈家也是诗书门第,这个侄孙女还想与她发嫁,如今在家捏着根绳子要上吊,真出了人命,别说我不顾着亲家的体面,横竖这一个与你也无gān系。”

  苏氏一听这话急了眼:“哪个寡妇真守节,谁知道她是真烈还是假,嘴上说着要守孝,眼睛直往男人身上扫,把人勾过来拴到裙带子上,不过是戴了孝髻妆相,穿了一身孝的到处勾搭,我好苦的命!”她原是要闹的,王大郎这样说,便是已有了好几回的眉来眼去,可此时却忍住了,真要报官,一家子可怎么活。

  苏氏这话是帮着丈夫,听在朱氏耳朵里却是夹枪带棒的跟着耻笑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掐了把手心,见王老爷神色不好,还没等她上前劝两句,王老爷手上一盏茶兜头浇在王大郎脸上。

  茶原不烫,可王大郎脸上却有伤,他吃疼不过捂住了脸,王老爷冷笑一声:“你自家可照过镜子?你可晓得你脸上这伤甚个模样?瞒得旁人,你还能瞒得过我!”

  朱氏苏氏两个一看,抹去茶叶沫,除了一个斜斜的扁担印子,脸上还有好些指甲的挠痕,苏氏一呆,跌坐在地下大哭起来:“你个丧了良心烂了肠子的王八啊……”一面哭一面拿手拍腿,跟市井泼妇一般无二,朱氏再要给她使眼色已是不及。

  这一下算是给王大郎定了罪,沈老爹还柱着拐,耳朵里嗡嗡全是声,咳嗽两下还不见清净,拿个拐杖往青砖地上一砸,苏氏一噎把哭声咽了进去打起嗝来,沈老爹慢慢悠悠赞了一声:“亲家公断事如神,既清楚了,总要给个说法的。”

  王老爷往沈老爹脸上瞧一瞧,扫了眼朱氏:“这事gān系着女子名节,真要往衙门去伤了和气两家都不得好处,不如咱们商量私了,别为着打个老鼠倒伤了玉瓶。”王老爷刚说到此处,朱氏还暗暗点头,不防他话头一转:“府上打烂了什么东西叫他照价赔了,大郎原在及冠那年,我便说让他搬出去单过,他娘心疼他才又留了这些年月,如今,正是时候叫他担事做个当家人了。”

  朱氏苏氏俱都愣在当下,王大郎也愣住了,抬头看着王老爷,动动嘴皮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沈老爹脸上忽的一笑,又收住了,还是那付弯着腰的样子,点一点头:“为着玉娘,也只好如此,罢了罢了,唉。”

  那货郎左右看看,见事儿撕撸清楚了,叉了手道:“小人的扁担都叫打断了,府上赔不赔?”

  第51章 祸中福自立身家败有功大白断腿

  货郎得了赔款,点一点一共一两银子,算算也差不离了,虽没赚也没亏,他倒是个厚道人,没借此生事,咬住王家多把些银子封口,只合了手跟着沈老爹家去,他的担子还在沈家,要回去挑着走。

  兰娘跟沈大郎都回来了,原来放在陈阿婆家正睡觉的蓉姐儿妍姐儿也家来了,玉娘只把自己关在屋里,孙兰娘拍了门进去宽慰她,又不晓得说些甚,只好陪着gān坐看了她抹泪。

  “万幸没叫他碰了去,这个挨千刀的混帐,爹上门理论去了,那头总要给你个说法的。”孙兰娘说这话心里也没底,出了事吃亏的都是女子,若他一盆脏水浇过来,哪还能牵扯得清。

  潘氏在院子里跺了脚,沈老爹这些年哪里跟人起过争执,他那万事不管的xing子,往日里在家油瓶倒了都不扶一把,去了王家不定就要吃亏,朱氏恁般利的口舌,说不得倒要把屎盆子扣在玉娘脑袋上。

  王大郎见玉娘就叫苍蝇见了裂fèng蛋似的,赶都赶不走,潘氏原也疑心是玉娘使了眼色过去,后头一想,摆着王四郎这样的玉娘且没上心,去勾个要财没财要人没人的王大郎,她又不是个傻的。再仔细看了两回,每回王大郎一来玉娘就躲到屋里,晓得两人无事,这才信她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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