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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前夫一台戏_电线【完结】(23)

  裴衍祯想来从没见过汤圆上阵杀敌的英勇模样,一时难免错愕,旋即失笑,掏了绢帕将手中辣椒水拭去,弯下腰身温和问汤圆:“宵儿怎么说我打你娘亲呢?”

  汤圆警惕地护着我退了一步,奶声奶气地言之凿凿:“你打我娘后背,将她捶得都哭了,我都瞧见了。”

  裴衍祯抚额,哑然失笑。

  我蹲下身,抱过剑拔弩张炸起羽毛的汤圆,安抚他,“宵儿乖,娘亲没有挨打。” 汤圆将信将疑看了看我,似乎还是不信,我只得对他道:“不然,娘亲打回来好不好?”说着我站起来对着裴衍祯的后背意思着拍了几下,汤圆方才稍稍满意,将辣椒水矜持文雅地揣回袖兜中。

  裴衍祯由着我们母子前后夹攻,十分配合,片刻后,蹲下身将汤圆的一只小手握入手心里,循循善诱问道:“宵儿可想要个爹爹呢?”见汤圆面有疑惑,又道:“爹爹会将宵儿和娘亲当成世上最重要的人来保护和疼爱,宵儿以为可好呢?”

  汤圆不动声色地偎向我,抱过我的脸伸出小小的手将我腮上残留的泪渍抹去,信誓旦旦道:“娘亲莫怕,宵儿保护你!”继而看了看灶台上的鱼汤,转向裴衍祯,奶声奶气坚定道:“我娘有我保护,不用爹爹。”

  这童言无忌生生将了裴大法师一军。裴氏流收妖化敌大法首次铩羽而归,难得见裴衍祯露出几分无奈的神qíng。

  汤圆眨了眨眼,委屈怯怯问我:“娘亲要找爹爹吗?娘亲是不是不信宵儿呢?”

  我忙道:“信。娘亲自然信宵儿,娘亲只要宵儿保护,不要爹爹。”汤圆得了我的保证文静乖巧地笑了,揉了揉眼扯着我的袖摆道:“好困。”

  我抱了汤圆,伸手握了握裴衍祯手心安抚他道:“宵儿困了,我送他回去歇息,你也早些把晚饭吃了吧,莫要伤了身子。”

  好容易将宵儿哄睡着,我也乏了,回了厢房摒开绿莺正预备歇下,却不想那本来闭眼孵在铜架子上的鹩哥忽地睁开眼,朝着窗外一轮皎皎满月激动地扑扇开翅膀,嘴巴反复张合却愣是没能发出个音,最后gān脆张开双翅呼呼扇了几下飞离铜架飞出窗去。

  我一时有些奇了,这鹩哥虽然从未拴过脚镣限制它,却也从不曾见它愿意挪出那铜架子过,更莫说飞。典型一只好说不好动的大爷架势,今日这般一反常态……我看了看窗檐上高悬的大月亮,心下一毛……莫不是中了什么蛊?

  这般一琢磨,我便不由自主跟在这鸟儿扑棱的方向去,想瞧瞧它究竟要去哪儿,拾路跟着它穿过几重月dòng门到了后园,但见它扇了两下翅膀划过夜空稳稳当当停在了一人肩上。

  那人宽袍玉带背对圆月,习习晚风之中袂裾飞扬,一双平日里似嗔还笑含qíng目此刻只觉乌眸黑睛看不清神色,惟有淡淡月华丝丝缕缕透过他发间fèng隙将银辉涂洒一地。我只觉心中莫名一悸,往后一退,却未料踩倒了一株盛放的火芍药,脚下一绊正觉不稳,却已被人伸手扶住。

  “妙妙。”

  宋席远倾身扶牢我,一双桃花半月多qíng目一如往常,仿若亘古未曾变幻过。我从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尚未放下,却被他再次捉住,我再次抽手,他再次捉住……如此反复十余来遍,我预备抽手转身不再理会他,却不想怎么也抽不出,一双手被他握在手心拽得生疼。

  宋席远欺身上来,眼中光晕明暗不定,鹩哥呼扇着羽翅从他肩头飞离,漆黑的翅膀遮蔽了我头顶的月光,“妙妙,你可以反复从我手心脱离,这过程我不在乎也不屑,只要最后握住你的是我即可。”

  脚底升起一股莫名寒凉,再次看他,那鹩哥已飞开停在屋檐角上,月光清明照在他的脸上,却是一张狡黠含笑的桃花脸,“妙妙,我这qíng话说得可磅礴?可有气势?”

  我立时三刻将他推搡开,抽身站于两尺开外,“你如何夜半会在此处?”

  “裴衍祯为何会在沈家,我便为何会在沈家。”宋席远眼角轻轻一挑,不以为意答道,继而,俯身就近一折,摘下朵初初绽放的白茶,递与我道:“妙妙,自今日起我便是沈家的花匠,小姐喜欢什么花啊糙啊的只管吩咐,席远听凭差遣。”

  “花匠?”我一怔,“谁许的?”

  宋席远嘴角一弯委屈讪讪道:“我可是凭着真本事过五关斩六将,打败了全扬州城最知名园艺师傅,方才得了这沈家花匠的肥差。妙妙不信可以去问问沈家大管事。”

  我脑中嗡地一声,只觉着一百只蜜蜂倾巢出动蛰得我头晕眼花,伸手挥开宋席远递来的茶花。

  宋席远不以为意将那白茶信手丢开,又攀折了枝红艳艳的石榴花给我,“不喜欢茶花?那石榴花呢?”

  “席远,莫要闹了。”我站在两尺开外,清定看着他。

  他却不看我,只一味低头摘花,“或者月季花?芍药花?丁香花?茉莉花?……”边摘边扔,不消片刻已是一地落花。

  “席远。”我再次正色唤他。

  宋席远身形一顿,停下手中动作,一字一字问道:“或者,妙妙只喜欢那掌勺大厨送的椰菜花?”他弯了弯一双半月眼,融融一笑,“你若喜欢椰菜花,我明日便转行作厨子。只要你喜欢。”

  “席远,你晓得的,无关乎榴花菜花,无关乎花匠厨子……”

  “莫唤我‘席远’!不吉利。”宋席远将我打断,“你知道吗?每逢你这么叫我便无好事,我宁愿你叫我一句疏之又疏的宋公子,也不想听你叫我席远。妙妙,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何人却不是你能左右的!”

  飞檐上鹩哥静默立于月光下,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硕大的黑影,暗夜绰绰,静谧却并不安宁,蛰伏yù出。

  早超生?十万两?

  宋席远这花匠做得可是风生水起与众不同,且别说半株花糙没种下,第二日,灶房周遭方圆两丈内的地界便全秃了,寸糙不留,花花糙糙均被他大刀阔斧拔得一gān二净。

  我乍一瞧见,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再三看了几遍后方才确认无误。刚推了道门fèng,便听得里面隐约人声,一看竟是宋席远扛着花锄和举着铲子的裴衍祯二人面对面站着,一脸王不见王的架势,壁垒分明。我抬头望了望门檐,一只瓢虫不紧不慢淡定爬过。

  再次低头,却见宋席远已将那花锄放在地上,一手扶锄柄,一手掸了掸衣摆,对着裴衍祯风流一笑道:“听闻裴公子六岁时,曾遇云游僧人,说是裴公子天庭饱满、命携慧根,要化你入佛门,可有此事?”不待裴衍祯答言,又道:“今日席远替裴公子将门前花糙剃度,便是奉劝你早入空门皈依我佛,也好得个六根清净,且我朝有法,不斩出家人,裴大人的护命玉牌既已缴了去,如今,还是佛门平安些,早剃早超生。”

  裴衍祯笑了笑,执了铲子回身继续炒菜,不咸不淡问道:“宋公子可吃了早饭?”

  宋席远一怔,旋即面色一变,“那饭菜是你做的?”

  裴衍祯淡淡颔首,“正是。”

  “你——下——毒?”宋席远一伸手掐住裴衍祯喉管处,“最毒厨子心!说!你放的是砒霜还是断肠糙?”

  “宋公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砒霜和断肠糙皆费银两,二两纹银才能买一钱,还是大huáng、芒硝便宜,十个铜板便可得一把。”裴衍祯面不改色道。

  大huáng、芒硝?听着有些耳熟……我在脑子里寻思了一遍,终于想起这两样东西好像是催泻用的。若非亲耳听他口中所出,我断然不能相信裴衍祯这样一个平素里讲究君子之道,走道时连只蚂蚁都不忍心碾死的xing子竟然会给宋席远下泻药!

  “你!”宋席远唇色泛起一丝白,收手捂了肚子,脊梁却仍qiáng自撑着,挺拔如常。

  裴衍祯重新拿回铲子将锅中碧汪汪的青菜出锅装盘,一丝不乱不为所动,末了,温和道:“奉劝宋公子一句,早泄……早超生。”中间状似不经意地一顿。

  宋席远愤愤回头,两只桃花目此刻堪比灶火烈焰,喷火怒视裴衍祯,孩子气地反驳顶道:“你才早泄!”满面皆是士可杀不可rǔ的愤懑。

  呃……怎么说着说着就串了味……我收回本yù踏入的脚,琢磨着还是莫要进去的好,当下转头便往外行去,听得宋席远在里面口不择言地理直气壮:“你还早熟、早衰、早谢、早死、早产……”

  屋檐上的瓢虫仍旧不紧不慢一点一点沿着既定路线淡定爬行。

  我回屋叫绿莺去大夫那里抓了些止泻的药煎好以后给宋席远送去,一早便见得这般jī飞狗跳,此刻我心中就好比扣了个眼比纽小的盘纽,不晓得如何才好解开,恰巧途经爹爹房门,本yù寻爹爹说些话,却听得里面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大弟弟沈世正一板一眼向爹爹报账。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适合听壁角的日子。只听沈世道:“本来宫中买办孩儿已打点好,那两千匹锦缎自是同过去一般从我们沈家织锦作坊购买,不料,昨日那买办却派人来报说是此番怕是不成,缘由却不明说,我再三追问,那买办才支吾道是上面的意思,说是往后宫中布匹皆由宋家天一阁负责。”

  我心下一沉,这事怕是和我脱不了gān系。

  沉吟片刻后,爹爹浑厚的嗓音响起,“少这一项,亏损多少银两?”倒似不甚在意。

  “此一项约合十万两银子。”静默须臾后,沈世又道:“孩儿估摸着,怕不是裴大人一事触怒龙颜牵连了我们沈家生意。且如今全扬州城中人皆知裴公子在我们沈府当厨子,如此长留,爹爹以为可妥当?”

  沈世的xing子我是晓得的,平日里万物皆难入他法眼,唯有那些账簿上进进出出的数字能叫他放在心上,莫看他如今才十八岁,已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谈起生意与那些老jian巨猾的老商贾斡旋从不曾居于下风,谁要想从他手上多掰走一个铜板都难于登天。况,此番岂止是一个铜板,那可是十万两亮闪闪的银锭子,可以想见沈世现下有多心痛。

  只听得爹爹哈哈一笑,茶杯“铛”地一声放在几上,“傻小子,你还未婚娶,不晓得这些个儿女qíng长也是常理。人常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qíng郎。’他为了你姐姐脑袋都可以不要了,我沈谦为了女儿这十万两银子还是出得起的。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前些日子听见家里请的那个酸夫子教你弟弟念文章的时候,好像说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我听着挺有道理,他一个穷酸腐秀才尚且懂得这个道理,你一个有钱少爷也莫要这般悭吝,大丈夫,这点小钱算什么?再赚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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