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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家的小娘子_蓝艾草【完结+番外】(158)

  “你是谁?”

  那年轻男子好不容易将头发弄好了,这才问许清嘉。

  “请问这是钱府?”

  年轻男子点点头,样子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向他伸出了手来:“钱拿来!”

  许清嘉:“……”

  没听说上人家门来还有收钱的道理。就算是进了皇宫也没人伸手要钱,何况是个小小的钱府?

  见许清嘉不解的眼神,那年轻男子立刻便将手缩了回去,“认错人了认错人了!”越过许清嘉,扬长而去。

  待那年轻人走了之后,院子里的妇人们似乎才看到站在门口的许清嘉,立刻有丫环迎了上来,不安的问:“请问大人您找谁?”

  “在下乃是钱大人在户部的同僚,知道钱大人出了事,这才过来探望的。可是府上似乎……”还没有办丧事的样子。

  院子里那坐在地上哭的妇人这会儿止了哭,将身上拍了拍,被她身边年轻的媳妇子扶了起来,过来向许清嘉道谢:“……我家老爷如今还没回来,家里等着将他迎回来才办丧事!劳大人记挂了,家里都是女眷,就不方便请大人进来了!”

  那妇人向着许清嘉深施了一礼,慌的许清嘉立刻侧身让过,又向她回礼:“钱夫人真是折煞在下了。”论年纪,这钱成郁的夫人年纪可不轻了,又是钱成郁的未亡人,许清嘉年纪摆在那里,哪敢受了她的礼。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从钱家出来之后,许清嘉回望那窄窄陋巷,若有所思。

  方才他向钱成郁之妻提起可否需要帮助,捉拿从她家里出去的那年轻男子,钱成郁之妻面露难堪,沉默了一瞬才道,那是她家儿子。

  许清嘉闻听此言十分愕然。他记得钱成郁乃是显德十七年的进士,能熬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易,想来他的儿子也定然要走读书入仕这条路,许清嘉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钱成郁怎会将儿子教养成了这副德xing?!

  当晚回去之后,许小宝再次受到了许清嘉的严厉督促考问,就连傻笑着的许小宁也被许清嘉拉过去握笔学写字。若非胡娇qiáng烈坚持,不肯让孩子在三岁以前开蒙,许清嘉都要给许小宁开蒙的打算。

  ——教养出个好学上进不长歪的儿子着实不易,他还是觉得要从小抓起。

  说起来,钱成郁的儿子长成这般模样,也是因为钱成郁这么些年疏忽了儿子的教养问题。

  钱成郁之妻提起儿子来满腹的心酸泪,还要道一声“冤孽!”

  当年,钱成郁发愤读书,妻子刚有妊就赴京赶考,丢下家里老弱妇孺,一门心思要出人投地。钱家家境本来就不好,钱成郁到了长安城中头一年却并没有考中,此后只得借宿在城外寺庙里继续苦读,这一借宿就是十年。

  家中父母先后离世,而妻子还当他早已不在人世,还着儿子艰难度日。

  十年之后,钱成郁高中还乡,儿子都已经十岁了,学得一身无赖习气,跟着街小的小混混度日,不但大字不识还有隐隐往乡间泼皮发展的趋势。

  钱成郁自感愧疚于妻儿,待儿子便存了补偿之心,此后往地方为官,虽然亲自教养儿子,一则儿子三观经过社会的淬炼,早不是无知小儿,寻常人难以劝服。二则他也下不了重手去教子,又有妻子在旁护着,便渐渐将儿子养成了个二世祖,于吃喝玩乐上jīng通,但于读书上进一途却是彻底的没有兴趣了。

  许清嘉待要再问,那钱家郎君见到他为何伸手就要钱,钱妻却已经不再言语了,要关门送客。

  他去了一趟钱家,比不去还令人心塞。被胡娇瞧出端倪,开解了半夜,才终于放松了对许小宝的严厉管教。

  第二日傍晚,东宫有请。

  钱成郁之死,震动整个大周朝。从宫里到宫外,朝上朝下,无数人议论纷纷。就连民间也有无数个版本供说书先生来揽钱,唯独东宫安静非常。

  许清嘉到了东宫,自有人引着前去面见太子。

  他对太子也甚为陌生,只记得自己高中之时,太子面色苍白,但为人十分温雅宽厚,还与学子们jiāo流学问,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太子是位身体不太好但十分好学的有为青年上。

  等真正见到太子,他才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太子与他记忆之中的苍白温雅的青年已经有些微的不同,他面色红润,似乎瞧不出一点重病的样子。犹记得外面还在疯传太子将不久于人世,而宁王丧心病狂,也是因为太子的病体给了他可趁之机。

  也不知道是哪一日,这种流言就传的纷纷扬扬,甚嚣尘上。

  许清嘉与太子见了礼,被太子赐座,谢过了座他才小心坐了下来,“太子殿下召微臣前来,可是有事?”

  太子多年沉寂,听说从不过问朝政,但凡太子一党有何主张,皆是出自国舅府中。朝中众臣多知此乃皇后的意思,与太子无关。

  太子端着杯茶稳稳坐着,面上带着一丝浅笑,稍停才道:“闻听二表兄道许中丞乃能臣gān吏,又忠心耿耿,但最厉害的却是博闻qiáng记,本王近日无事,手头有几本孤本,便想着送于许中丞。”

  他一招手,便有宫人奉上放在盘子里的孤本,许清嘉立刻跪了下来:“无功不受禄,不知道太子殿下……”他只是抬眼瞧了一下那孤本的封皮,便知此孤本价值,太子无缘无故送他孤本,委实让他有些心惊。

  太子笑着亲自扶了他起来,“瞧把许中丞吓的,难道本王就这么吓人?不过是两本书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本王只是听说当初许中丞乃是二表兄申冤洗白,便生出一点惜才之心罢了。”

  许清嘉此刻心里已经在打鼓了,他被钦点协助查钱成郁之死一案,宁王如今还在天牢里,而太子却单独召见他,就算是为了案qíng进展,傅开朗与他知道的相差无几,何必非要召他入东宫呢?

  太子这是单纯的示好还是有别的意图?

  那宫人将漆盘放在许清嘉方才坐过的几旁,默默退了下去,太子这才叹道:“自皇兄入了天牢,本王日夜辗转,也不知皇兄他在牢里可好?”

  许清嘉虽然觉得这话有些怪异,傅开朗自然可以一五一十将什么都告诉太子殿下,但太子偏要来召他问话,就更令人生疑了。不过面上却不能推搪,仍是恭恭敬敬答道:“宁王殿下在牢里一切安好!”

  太子便又是一叹。

  “皇兄自少年时代就戍守边陲,这才回来没几年就发生了这般大事,想来也是他命中该有此一劫。许中丞是个能gān的,案子如何进展,本王甚为关心,若是得闲了,请要烦请许中丞前来东宫告之本王一声。本王就是个废人,日日在房里养病读书,不能帮父皇分忧,如今又累的兄长受了牢狱之灾……”

  许清嘉只能安慰太子:“殿下的身子要紧!宁王也只是一时困厄,必有开解之日,殿下不必忧心!”

  等他捧着被太子qiáng赐的孤本从东宫出来时候,比之方才入东宫之时心思更是沉重。

  太子的气色看着与常人无异,若是十几年前太子还有恙在身,但现如今却瞧不出半点病疾。唯独太子提起自己的身体来,那口气似乎有些微妙。

  这由不得许清嘉多想:太子到底是真的病到不能替今上分忧,还是他“被病”的不能为今上分忧?

  皇家的事qíng,原本就说不清楚,而他如今一入长安,虽然初初衷是想着造福一方,但似乎现在做着的事qíng越来越背离了初衷。

  他将自己查到的钱成郁之子见到他便讨钱,而且问及街坊邻居,钱成郁之子乃是个赌棍,十分好赌,常被讨要赌债的追到门上之事上报共同查案的几位大人。

  原本钱成郁乃是户中侍郎,就算是报与京兆尹,也自有公门中人来管,但钱成郁却极好面子,只是一味压事。

  几位查案的最近都围绕着钱成郁是他杀还是自杀争论不休,尸体已经被仵作验过,也没什么异常之处,况且又是朝廷命官,昨日已经送到了钱家去,令他们自行处理。

  如今手头的证据都没办法说明什么。一天天被圣上催bī,大家几乎都成了乌青眼。而许清嘉查来的消息无疑于是新进展。

  大理寺卿抚着胡子道:“难道钱侍郎竟然偷盗户部银子拿去给儿子还赌债?”

  其余两位大人立刻跳起来反驳:“他真有这么大胆子?!”

  许清嘉查了这些日子,此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钱大人没有这么大胆子,但旁人却一定有。说不定钱大人这是替旁人背了黑锅呢!一切的源头是因为宁王爷清查户部,才有了这起命案,何不向圣上请求清查户部,等查完了帐面问题,说不定就能找到钱大人的死因。”

  “荒谬!难道帐本竟然会杀人不成?!”

  许清嘉被人反驳,也毫无惧色。等到当日面圣,许清嘉提出重新清查户部,更能查明钱成郁死因,便有另外两位大人反驳:“已经因为清查户部而死了一个钱成郁,谁能保证清查下去不会再死一个钱成郁?”

  今上最近已经被这几个官员闹的恨不得全拉出去打一顿板子,不过他也极想知道钱成郁死因,只能按捺下xing子听下面几位官员议论。

  许清嘉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许爱卿来说说,怎么个查法?难道你就不怕再死人?”

  旁边数位官员见今上表qíng,便各自默默闭口,听得许清嘉跪下道:“圣上,宁王查了一段时间的户部,便有钱成郁之死。而微臣也看过钱成郁房里的帐册,确有许多问题,只是过此次查的是钱成郁死因,微臣就不曾禀报。但微臣一路查下去,发现自宁王查帐开始,钱成郁之子在赌坊便输了大笔赌债,最后却没有被追债,还有积银继续赌。”

  今上目色转厉:“难道钱成郁竟然拿了户部的银子去给儿子还赌债?”

  “陛下有所不知,钱大人就算是溺子,可为官多年,这点道理却也懂得的。微臣是觉得这银子未必是钱大人给儿子的,但也许……还真是户部的银子也说不定!”

  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许爱卿何以见得也许是户部银子呢?”

  旁边众官员已经乍然色变,他们虽然查来查去也有心猜测,但户部出现大问题,这事儿却不该他们来说破。如果真有问题,那也是谁去清查户部谁来负责向今上禀报。而他们只要负责将钱成郁之死查明即可。

  偏偏许清嘉剑走偏锋,不去查钱成郁之死,却要鼓动圣上清查户部。到底是年轻啊,脑子不够好使,人也不够老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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