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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_发呆的樱桃子【完结+番外】(103)

  她侧着耳朵,颤巍巍地想辨清来人的位置:“……谁呀?”

  ……祖母……盲了双眼?

  江循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qíng,不过一切复杂的qíng绪,很快便归于了平静和庆幸。

  ……至少,祖母不会为自己这张毫无往日痕迹的脸而感到伤心诧异了。

  江循放下心来,并不答话,纵身跳入了门内,刚行了两步,那花甲老人的脸上就放出了异常的光彩,似乎有光要穿越那层薄薄的yīn翳透出来:“……小循?是小循回来了吗?”

  第97章 劲节山(三)

  江循只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 酸涩胀满至极, 轻轻一碰就有一股难言的qíng绪倒涌到气管处, 呛得他眼前都发了花。

  他先挤出了一个微笑,意识到老人根本看不到时,才又急促地往前走了两步, 那股属于第一世江循的qíng绪cháo水般蜂拥入他的头中,与现代的自己在孤儿院中的记忆混合在一起,bī得江循几近错乱。

  老人已是鹤发jī皮, 一双眼的确是空dòng了, 但那沟沟壑壑里都盛开出大片大片令人心酸的光芒。

  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朝江循的方向凭空地抓握着, 似乎这样就能隔空抓住江循,把那个记忆中的年幼孩子拉入自己的怀抱中一样。那只手被岁月的风烛侵蚀得彻底, 因为常年编织竹筐维持生计,她的指肚浑圆发红, 布满陈伤,五指的指纹都磨平了,手背上淡青色的虬筋血管蚯蚓般弯弯曲曲地bào起, 记载着她劳碌的日月风霜。

  才走了两步, 糙鞋的藤绳便绊得老人一个踉跄,猛地向前扑倒,江循心下一空,疾步上前,扶起了老人即将摔下台阶的孱弱身子。

  即使如此, 她的手依然朝前伸着,像是极力要抓住一个有可能会溃散的幻梦的孩子。

  江循捉住了老人粗糙的手掌,就势贴在了自己脸上。

  乡音全改,相貌已失,过去红枫村中的孩童,与现在的自己已无半分相似。

  他把脸蹭在老人的粗糙手掌间,不无依恋地上下摩挲了一番,哑声道:“老人家,您认错了,我不是您的孙儿。”

  老人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惑然,生满粗茧的手掌在那张脸上来回抚摸了一番,失望地喃喃自语:“……听脚步声,明明是的呀。小循不喜欢好好过门槛,总要跳过去……”

  江循扭头望了一眼那高高的农家门槛,不由得喉头发涩。

  走过一百三十二世的每个自己,大约都不是喜欢好好过门槛的人。

  他清了清似乎有沉滞异物堵塞的喉咙,而祖母仍旧是不敢相信,散发着浓郁老人气味的手指擦过江循的鼻梁,唇畔和眼眉,江循丝毫不反抗,由得祖母摸去。

  ……毕竟自己已经被伐骨洗髓,再造为人,不可能再有旧人能够辨认出自己。

  谁想到,随着那轻柔的试探,老人的眼前蒙上了一层又一层朦胧的水雾,最终,一滴浑圆的老泪悄然滚落了下来。

  江循还未来得及询问点什么,就被猛地纳入了一个枯瘦如柴的、散发着淡淡竹篾香气的怀抱,后背被重重拍打了好几下,不疼,可一下下的,仿佛直接拍上了江循的心脏。

  老人家的身子受不得如此剧烈的qíng绪变化,手中的竹杖啪嗒一声摔落在地,身体晃晃悠悠地就要倒下去,江循也顺势同她一起跪坐在地,身子尽量往前探去,架住摇摇yù坠的祖母。

  那像是责罚不听话的孩子的重重拍击,噼啪地响在江循的身上。祖母的眼泪随着一下下拍击,也一颗颗滚落下来,枯huáng的老泪沿着面部蜿蜒的皱纹曲曲折折地下坠。

  拍击的力度和幅度越来越轻,最终变成了不舍的拍打,和哄婴儿睡觉一样的力道,温柔得叫人心止不住放软。

  她老泪纵横地啜泣:“小循……”

  江循还想辩解自己不是江循,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了。

  他双膝跪下,双臂圈住那瘦得细骨伶仃的身体,不再吭声。

  他听到老人哀哀的哭声,感觉到滚烫的泪一点点渗入他的后背,声声的哀诉就像是直接传递到了他心中,震得他的心房一下下共鸣共振:“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啊……奶奶多担心你,去山神公公那里求你平安,求你在外头好好的不被人欺负……”

  江循低低地“嗯”了一声,手掌缓缓上移,护住了老人的后脑,温柔地看着从自己指间露出的花白的苍苍华发。

  ……祖母老了。

  自从自己被她在一棵枫树下捡到,自己就是一颗幼嫩的种子,在她心里扎根、发育、抽条、成长,最终成了她心头的一棵参天大树,压得她步履维艰。

  是时候该让她放下这一切了。

  江循直到这时才明确自己内心的惶恐来源于哪里。

  他不能向祖母说出自己的真实经历,那是一个太长太复杂的故事,况且,洗骨伐髓,替代他人,身份bào露,这种种的沉重,不应该jiāo与一个该颐养天年的善良老者背负。

  而简单粗bào地告诉祖母自己在被追杀,也只会徒增她的苦恼和不安。

  ——毕竟自己绝不能长久地留在红枫村,当自己再度离开,她会陷入一个更加焦虑恐慌的境地。

  至于主动现身、对付那些秦氏子弟,更是不可取。这样只会吸引秦家的注意力,他们定然会怀疑,为何会在搜索到劲节山附近时自己恰巧出现阻拦他们,到时候,要是他们明确了祖母所在的位置,难道要自己带着年迈的祖母和单纯无知的阿碧一起跑路?

  江循垂下眉眼,掌心闪耀起一缕流转的光芒来。

  他手臂中的秦牧猛然一怔。

  这道光他曾经见过。

  多少年前,小秋被噩梦困扰,深夜来寻他时,江循也是这样抱着她,轻声细语地消去了她的一切烦恼和记忆。

  秦牧一下急了眼:“……小循你要做什么?……她……”

  江循不理会他,只抱住祖母,柔声安慰:“没有。奶奶,我很好,我没被别人欺负。……是是是,是我的错,我该给家里来封信的。……刚才……我是怕奶奶认不出我来,故意跟您开个玩笑的……”

  祖母像一个跟家人疯闹的孩子,打够了,骂够了,哭够了,才缓过了那劲儿来,手指摸着江循的头发,口吻中带着一点天真的炫耀:“……小循啊,当年瘟疫,村里的人都跑了,也有人劝奶奶带阿碧走,可奶奶就怕你以后回家,找不到路。”

  江循咬紧了唇,将一线银光缓缓推入祖母脑后,哑声笑道:“这不是找回来了……”

  话音刚落,江循掌心的光色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银色的流光变成了鬼蜮一般的青灰色,竟是成了反噬之势!

  江循的修为已非昔日可比,但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居然有人在祖母身上埋设了巧妙的灵力反噬之阵!

  如果有修士贸然对祖母出手,只要想把将灵力输入祖母体内,不管抱持着善意还是恶意,那灵力都会呈几何倍数的反噬力度倒灌入施法者的体内,冲得施法者气脉逆行,严重者甚至会危及生命。假如那些秦家修士当真寻到此处来,要动用法力,将祖母和阿碧带走,必定自食苦果。

  江循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个损色儿会gān出这样的yīn险事qíng。

  自己小时候委托玉九照顾祖母和阿碧,他也当真是尽心尽……

  ……力……

  ……等等。

  等等等等。

  ……他仿佛记得,设下阵法的人体内埋设了同阵法相通的阵眼,如果有人妄动,启动了反噬阵法,远程提醒设阵人,此处有险,速速前来救急。

  这原理大概相当于手机的防盗设定,远程锁定,一键无忧。

  江循心知有这个阵法在,是不必担忧奶奶的安危了,但自己刚才的举动,无意间触发了某个极其糟糕的开关。

  ……风紧,扯呼。

  江循一把捏住了祖母的肩膀,手中灵力波涌,一锭银在他掌心中幻化而出,又分化出七八颗碎银,他把这些尽数掖进了祖母腰间的一个老荷包,急切道:“奶奶,我还有急事。此番也只是路过,以后会常常来探望您,今天……”

  话音未落,他便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风卷残云奔袭而来,其间挟裹着的凌厉之气让江循胯间一凉。

  卧槽这家伙怎么来得这么快?

  江循一转念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今天……几月几号来着?

  流亡在外,江循根本不知道时间,上次看农历的时候,江循只依稀记得已经过了十月。

  今天……该不会好死不死是祖母的生日吧?

  为了自身生命安全考虑,江循再不犹豫,挣扎起来就往门外窜。

  祖母不知发生了什么,摸索着就要站起,在地上慌乱地找着自己的竹杖,口中声声地唤:“小循!小循你别走!小循!”

  夭寿了我的亲奶奶你别叫啊!

  江循心里记挂着那队还在劲节山附近搜索的秦家修士,见奶奶着急,他也于心不忍,刚跑到门口就忍不住扭回了头去:“奶奶,您……”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就被一把捏紧,疼得他一咧嘴,身子立即矮了半截,一转头看到玉邈那张北国冰封万里雪飘的脸,他双腿更软,立即给跪。

  还未等两人发生什么jiāo流,就听得远处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江循此时本就心惊胆战,听力比往日敏捷了十数倍,再加上他自身压倒xing的灵力优势,薄山子的传音入秘,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他听到了薄山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灵力流动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快些,屏息凝神,不要露出破绽,前去查探一二!”

  门被玉邈堵了个死紧,后面的祖母也扶起竹杖,颤悠悠地小步走近。江循进退不得,心一横,牙一咬,调集灵力,心神聚会,身形一摇,踪影消匿。

  玉邈手中紧抓的衣服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心下发觉不对,一把掀开了那玄色的长袍,地上空余一双沾满雪泥的袜靴,而一抹雪白的柔软蹭地一下钻入了他的袍底,沿着他的腿哧溜哧溜地爬了上去。

  抱着玉邈大腿的江循,脑中只有一条弹幕成群结队地刷过去。

  ——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狱无门我闯进来。

  第98章 劲节山(四)

  玉邈今日没有穿惯常的玉氏琉璃白袍服, 一身竹青色的常服将他如青松般挺逸的身形衬得愈发迷人, 下身的竹枝袍也算不得宽松, 江循钻来钻去了半天,也没法完全隐蔽好自己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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