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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_发呆的樱桃子【完结+番外】(120)

  新年的街道上一如既往地热闹,忍不住让江循想到昔年之景。

  在奔赴西延山找到自己第二片神魂的前急日,他和玉邈、展枚、焉和等人也是在这样一个冬日里结伴出行,恰好赶上庙会,街上人摩肩接踵,一如今日。

  不过,今日的他却是茕茕一身。

  走出几步开外,江循突然站住了脚步。

  他想到了一个早就被他丢弃在记忆角落的人,那个疑似神棍的蛇瞳老者。

  就是在那次出行中,江循碰到了他。

  而他对自己说,要小心和自己结伴的人,将来自己必会死于他们手中。

  他还说,实不忍见公子这般受难。

  当时的江循并没把他放在心上,但这句话今日想来,却是含义无限。

  “实不忍见公子这般受难”,什么“难”?

  难不成是轮回之难?遭杀之难?困于衔蝉奴身份一百多世、兜兜转转亦不得解脱之难?

  江循浑身飒飒一寒,马上收敛起多余的心思来,加快步速,很快脱离了喧闹的人群,渐见人烟稀少,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半年来他几乎没有一日安生,来到虎泽涧已经五日有余,魔道、秦家、应宜声居然都没有找上门来,江循自然想在此地多待上些时日,等把伤养好,再去找应宜声谈一谈神魂的事qíng。

  当然,这次他绝对要先把悟仙山给炸了。

  沿着山岩攀登上去的一路上,江循没再说话,秦牧有点担心,就想找点儿话题跟江循谈谈:“小循,我总觉得那个释迦法阵怪怪的。”

  江循口中哈出朦胧的白气,随口道:“哪里怪啊?”

  秦牧噎了片刻,才弱弱低声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

  ——只是他对江循的身体还算了解,向来江循受任何伤,只要自己愿意便能很快痊愈,没有一次是像释迦法阵一样,被反伤了却硬是耽搁了这么久才好转起来。

  应宜声的法力虽说源自于衔蝉奴的神魂,但是……以前小循自己割破手腕替他人疗伤时,不也是很快就痊愈了吗?

  那个法阵……真的安全吗?

  犹犹豫豫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后,秦牧正怕自己多嘴会惹得江循生气,就感觉江循的左手甚是亲昵地拂过了自己所在右手的指尖,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小宠物。

  江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道:“玉九说安全,就一定安全。”

  秦牧失笑:“好好,安全。”

  不知不觉间,江循又来到了那片小树林,没想到刚走出两步开外,他就察觉到了一股灵力的异常流动。

  几乎是在不祥预感滋生的瞬间,yīn阳的伞柄就握在了江循的掌心间,砰地一声在他身前绽开,化为翼盾。

  但是,当江循看到那流光溢彩青光熠熠的伞骨时,便收敛起了一切的戒心。

  他把伞举回头顶,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长身玉立的颀长身影。

  江循发自内心地一笑,打着伞快步朝那个身影走去。轻捷的脚步声震动了林梢,从树枝上弹落的残雪打在yīn阳伞面上,发出悦耳洁净的刷刷簌簌的声响。

  可是,在走到离玉邈仅十步之遥的地方时,江循站住了脚步。

  ……他无法再往前前进分毫了。

  七道熟悉的光流丝线激she而来,jiāo错着钉穿了他身上的几处大xué,把他拉扯着拽向清朗的雪空之中,定格在半空中。

  噗嗤,噗嗤,噗嗤。

  光流丝线滋生出无数细小的枝丫,蔓延入江循的经脉当中,江循只忍耐了片刻,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几日前,在悟仙山中,仅仅是一缕灵力被钉死,江循便遭了灭顶之痛。

  现如今,他全身的灵力在一瞬间被锁了个死紧。

  但他的惨叫却并不是仅仅是因为穿透肺腑的剧痛。

  一股奇异的剥离感从他的右手传来,自己的右手像是变成了一只手套,有人想要把里面填塞的东西硬生生抽出来,只留给他一具空dàngdàng的ròu囊。

  释迦法阵……

  这雪地下埋着一个释迦法阵……

  而释迦法阵的开端,就是要……要把秦牧从他身体中分离出去……

  第112章 七日(七)

  刚才还在安慰他的秦牧不受控制被朝外拉扯而去, 江循下了死力想要留住秦牧, 可他体内如海洋般澎湃的灵力已经消失殆尽, 只余一缕水上浮萍,飘飘dàngdàng,气若游丝。

  他用仅能cao纵的这缕可怜的灵力, 纠缠牵绊住了秦牧的魂魄。

  江循竭力睁大了双眼,看向玉邈,想确认他是假的, 是应宜声伪装的, 是魔道之人伪装的……

  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玉邈的声音:“……放开。”

  江循怔愣了许久。

  ……真的……是玉邈啊?……

  他还没有死心,即使在悟仙山体验过的声道堵塞感再度袭来, 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如吞吐刀片,他的眼里还是闪出了喜悦的光芒, 一字字力保自己说得清晰明白:“你找到让阿牧活下来的方法了,对吗?”

  玉邈没有回答。

  ……但玉邈同时也做出了回答。

  江循眼里的希望就像是被一潭黑水吞没了进去, 所有的希冀终于变成一丸黑水银,死黑无澜。

  只在一个小小的停顿过后,他就疯狂地挣扎起来, 在他挣扎间, 大片大片的灵力倒刺楔入他的血管,刮破他的肺腑,他也不肯停下,用泛着血的声音竭力嘶喊:“玉邈!玉观清!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循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声让江循安静了下来。

  他悬在空中,俯首看向从不远处的林木后闪出的秦秋, 她用那样绝望悲伤的目光盯着自己,口中发出低低的喃语:“……循哥,放手好不好?”

  江循浑身僵硬,他想说什么,他想提醒秦秋,秦牧是你哥哥,还魂阵只能保他三日寿命。三日之后,天上人间,生前死后,奈何桥畔,茫茫天涯,从此再无相见的可能。

  但是话到嘴边,江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还会不清楚,秦牧是疼她爱她的兄长吗?

  她太清楚了。

  而她出现在这里,就是接受了,认命了,不打算再做任何反抗了。

  ……

  ……我不放手,我不认命!

  红枫林里的事qíng,红枫林里的无能为力,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但是,秦牧在远离他,一点一点地远离他,而且不是因为阵法本身,而是秦牧自己在用他仅剩的灵力,切割着江循与他之间仅有的那一脉联系。

  江循颤抖着,口中呼出的白气都是颤抖的。

  他不能想象今后没有人在夜里同他说话,他不能想象那个一直啰嗦着唠叨着心灵jī汤的人就这么消失掉,他不能想象三日之后的秦牧在他眼前化为飞灰的场景。

  他想都不要想!

  ……可是,身不由己。

  一线牵绊着两人的脉络,“啵”的一声从中断裂,江循的心脏像是硬生生被掰下了一个角,短暂的麻木过后,剧烈到让人难以承受的痛在他的胸腔里炸裂开来。

  他耳畔飘过了最后一句话。

  来自秦牧的最后一句话。

  “小循……我走了,不要怕。”

  江循猛然捏紧了右手,那里却空得像是他此刻的心,被一阵大风呼啦啦刮过去,带走了内脏,骨骼,血ròu,只剩下一具蝉蜕一样的空壳。

  他空壳一样的表qíng或许是吓到了秦秋,小家伙仰着脸,看向江循,浑身发颤,口中不住重复:“循哥,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不会再疼了……”

  这些话榨gān了她几乎全部的jīng血,她很快力竭,倒在了另一个人怀里,轻声啜泣起来。

  扶住秦秋的是纪云霰。

  江循的眼前被绚烂的光影覆盖,层层叠叠,像是被弄乱打翻的油彩,幻境烂漫,但他依然一一辨明了林间闪现而出的人影。

  玉邈。秦秋。展枚。展懿、乐礼。纪云霰。

  ……还有宫异。

  看到这些人,江循因为疼痛而混沌的思路突然像是找到了一个集中的爆发点。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了。

  他记起了很多事qíng,发现了很多事qíng,也想通了很多事qíng。

  ——为什么他会轮回一百三十二世仍不得解脱?

  ——明明第一世的江循已经找齐了所有的神魂碎片,恢复了衔蝉奴的神身,为什么还是会死?

  眼前看到的七人,让江循终于想明白,什么是躲不过的宿命。

  ……能让他连续一百三十二世都躲不过的宿命。

  在一开始,自己在全无前世记忆的qíng况下进入《shòu栖东山》,在曜云门中慢慢接受这个世界的设定,慢慢熟悉,慢慢成长,最终与那些人缔下深刻的关系。

  ——每一世都是这样。

  自己的身份本就是假的。应宜声为了获取自己的ròu囊,等自己长到与应宜歌同岁时,便会向秦道元托梦,自己的身份会被揭破。

  ——每一世都是这样。

  自己被玉九护了一百多世,当然,也给东山带来了一百多世的麻烦。爱子如命却蒙受丧子yīn影的秦道元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东山。其结果,必然是自己为了不拖累东山众人,从东山逃离。

  ——每一世都是这样。

  事qíng闹得这样大,仙界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得不到,因此,不管玉邈有没有把自己是衔蝉奴的事qíng禀告仙界,仙界都会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每一世都是这样。

  一旦自己的衔蝉奴身份为仙界所知晓,仙界便绝不肯让这股无法掌控的力量继续在人间游dàng。且几个重要的修仙世家未来或现任的继承人,都和自己关系笃厚,仙界为了敲山震虎,自然而然会将封印自己的任务jiāo给他们。尤其是jiāo给玉九,这个当众宣布是他道侣的人。

  ——每一世都是这样。

  应宜声一切的行动筹谋,最终目的都只是为了引出自己。他身边可信赖之人,唯有一个豢养至今的太女,因此他会派出太女引诱自己前往悟仙山。而自己为了周遭人的安全,总会在栖身处周围设下幻境。自己的法力已经远超太女,所以,太女撞入自己的幻境当中之后,自己为了废除应宜声的羽翼,定然会废了她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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