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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_发呆的樱桃子【完结+番外】(126)

  小梦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有些低落的qíng绪,大爪子想要搭上展枚的膝盖,却被乐礼赶了下去,他把手微微虚握着搭在展枚的膝盖上,免得让小梦弄伤了他。

  如果江循刚才能够看上展枚一眼的话,便会发现,展枚不是站着的。

  他坐在一架由纯柳木打造的轮车上,腿上覆盖着一方薄毯,毯子下,是一片耀眼的雪亮。

  那双原本浑如钢炼的腿,化为了这世上最脆弱的琉璃。

  而展枚的双眼上蒙着一块黑色绸布,布条jiāo错,束缠了几圈,把他一向冷锐的目光隔绝其中,让他看起来再也没了昔日刚硬分明的棱角。

  感受到乐礼的手覆盖在自己膝盖上,展枚勾起唇角,伸出手来,拍了拍乐礼的手背,简短有力道:“没事。”

  前不久的那个秋日,一队魔道兵士突然肆无忌惮地袭上展氏统辖的博陵山,起初展氏并不在意,因为那队魔道兵士只得十八人,他们只以为是魔道嚣张,自寻死路,谁料想,这十八人qiáng悍至极,硬生生把博陵山的结界撕开,原本在山中主持晚课修习的展枚拼死抵抗,以一己之力将十八人bī下山,弟子们趁机重建加固了结界,可展枚却没来得及撤回来,力竭之时,被他们掳了去。

  闻听此讯,原本在外游dàng的展懿即刻归山,距离博陵最近的上谷也立即策应,加qiáng戒备,并商量该如何救出展枚。

  谁想,不过一日之后,博陵山口便来了百来个魔道修士,还带着展枚。

  展枚一身铁骨,可想那些魔道子弟不论如何折磨他都不得其法,只得毁去了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软肋。

  ……他的眼睛。

  再见到展枚时,他一双眼睛被肮脏的白纱缠满,上面血渍尽染,见此qíng景,展懿当即便把唇咬破了,但展枚落在他们手中,是他们的刀俎之ròu,不论是乐礼还是展懿都不敢擅自轻举妄动。

  那些魔道修士就在博陵山口肆无忌惮地架起了一鼎熔炉,内里盛满缭绕着袅袅寒气的冰液,展枚被绑在一面刑架上,架在鼎炉的正上方。

  百十余魔道修士结了个简单的阵法后,齐声的呼喝便在博陵的山野间齐齐噪响。

  “不jiāo出博陵龙脉,此人必死!”

  “jiāo出博陵龙脉!”

  任何一个适宜修仙的dòng天福地,必有一条龙脉镇守,为此地提供源源不断的仙灵之气,龙脉是每个仙派的立身之本,也是仙派的颜面,仙派的本源。

  失了龙脉,就等同于自毁根基。

  然而,没有给山上人任何犹豫的机会,展枚就被吊放了下来,一双腿被浸入了极寒的冰液中。

  一身不摧的钢铁之骨,遇上至寒yīn气,yīn阳相撞,烈火触冰,立时发出了脆裂的断响。

  被伤了双眼亦是没有哼上一声的展枚,终于难以忍受撕心裂肺的剧痛,发出了一声贯响山谷的惨叫。

  展懿再无抵抗,立时jiāo出博陵龙脉。

  魔道见展枚一双腿被冷气报废,已是无用之人,在博陵龙脉送下山后,索xing也把人jiāo还给了博陵。

  自那日起,展懿被愤怒的展氏弟子打为叛徒。

  在自小苦修硬骨功法的展家人看来,展懿是不折不扣的懦夫,竟然因为一己私yù,弃展氏全门于不顾。展懿也不yù解释,将展枚jiāo付给乐礼照顾后,便一人负剑离家,独身剿灭魔修去也。

  谁想才不过两日光景,与博陵毗邻的乐氏也陷落了。

  那些魔修不知进行了怎样的修炼,短期内法力大涨,本就是修辅助画术的乐氏压根儿无力抵挡。为保全乐氏根本,乐礼只好下令,弃上谷于不顾,带走龙脉,暂时到相隔不远的秦氏避难。

  秦氏为炼器世家,储存有大量宝器,山势又险要,易守难攻,能为他们提供足够的支援和翼护。而事到临头,秦牧也没再计较三年前的龃龉,沉默不语,开山纳客。

  此时,仙界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令各家仙派加qiáng防御,那些魔修却也是极有耐心,不再妄动,四处流窜为祸,让仙界难以寻其踪迹。

  世人皆传,三百年前被封印的吞天之象复生了。

  吞天之象是一个巨大的能量源,能赋予魔道修士qiáng悍的助益,短时间内助其功力大涨。

  然而最讽刺的是,一向自视甚高的仙界,直到现在还没能摸清吞天之象所在的具体方位。

  ……时间回到现在。

  展枚仰起头来,蒙着黑绸的眼睛茫然地盯向西方天际逐渐明亮起来的月亮:“兄长他在哪里?”

  乐礼动作极轻地摸着他的膝盖:“已经派人去寻了。不过还没有回音。你不要着急,汝成他自有保全自身的本领,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便是。”

  展枚不说话了。

  乐礼咧了咧嘴,伏在他耳侧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腿。等吞天之象终灭后,我画一只船两支橹,我们放舟去。”

  ……

  在另一边。

  殷无堂推开了自己居所的大门。

  纪云霰治愈他的身体,足足花了三年的功夫,他也昏迷了近三年,期间人事不知。

  好容易保住了命、但却失去了金丹的他,现如今已经与常人无异,更别提他浑身筋骨尽断,不良于行的毛病算是彻底落下了。

  体内空dàngdàng地没有一丝法力残留的感觉,殷无堂直到现在都没有适应。

  ……但是,最让他沮丧难过的并不是这件事。

  那件真正让他痛入骨髓的事qíng,他想都不敢去想。

  自从苏醒后,纪云霰便送他去上谷休养身体,于是,魔修来袭时,他也随乐氏一道撤到了秦氏。

  左右他是个废人,留在哪里都没差,即使风尘仆仆赶回殷氏,也不过是徒增负担,所以他索xing在渔阳山上住了下来。

  确认自己掩好了门,殷无堂把翠竹杖轻轻靠在了门边,低下头来轻声道:“出来吧。”

  袍底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殷无堂继续问:“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是栖居在秦氏的灵shòu?还是魔道派来的探子?”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殷无堂疑惑地皱起眉头,撩起袍子,定睛看去,袍底竟已经是空空dàngdàng。

  ……等等,猫呢?

  正在诧异间,殷无堂听见从卧房里间传来了轻微的骚动声。

  他的呼吸乍然急促,单手握紧了那根翠竹杖拦在身前,神qíng变得紧张起来。

  什么人?什么人在那里?

  他现在已经是手无缚jī之力的废人一个,如果来者真是什么魔修的话……

  还未等他想出应对之策,就见一个人影从屏风一侧绕了出来。

  他松松垮垮地穿着殷氏的月白蓝常服,左手握着夔纹玉带钩,口里还噙咬着一截袍带。

  面对着呆若木jī的殷无堂,江循满是风qíng地一挑眉,含含糊糊道:“……小兔子,借你件衣服。”

  第117章 乱世(二)

  殷无堂怔忡地盯着江循看, 江循也就由得他上下打量, 自顾自地整理衣服。

  殷无堂虽说消瘦, 但个子生得不小,肩膀也比江循稍稍宽那么一号,江循正捉摸着那玉带钩的穿法, 左肩衣服便顺着胳膊下伸的弧线滑脱,露出明晃晃的半面肩膀。

  在地dòng里养了三年,江循的皮肤有种缺乏光照的苍白色泽, 他正准备把衣服拉上, 就听得一记清脆的异物落地声,下一秒, 丢弃了翠竹杖的殷无堂便径直扑了上来,挂在了江循的脖子上。

  江循嘴里还咬着衣带, 就被抱了个满怀。

  殷无堂的双臂铁钳似的,双腿却又用不上力气, 江循猝不及防,被他拉着一起跪倒在地。

  此时江循唯一的感觉是……太瘦了。

  一把孱弱的骨头正挂在自己身上,埋首在自己胸前, 就像是一道孤独的影子。很快, 江循胸前的衣服就有了轻微的濡热感,那瘦得只剩下一层骨皮的肩膀上下耸动得很是厉害。

  江循沉默了,他把手掌压在殷无堂gān枯泛白的发丝间,来回摩挲着。

  ……他还那么年轻,但已经有了白发。

  殷无堂的声音讷讷的, 带着一股颤抖的热气,隔着一层衣服,直接chuī入了江循的心口:“你回来了。”

  江循深吸一口气:“嗯,回来了。不走了。”

  闻言,殷无堂却把自己的身体佝偻得更深了,右手死死地抓着自己原先丹宫的位置,把那片衣服捏得满是皱褶,声音细弱近乎于呻吟:“太好了,我没有害死你。我的金丹没有害死你……”

  江循愣了愣:“什么金丹?”

  殷无堂飞速伸手抹了抹脸颊,抬起脸来,笑得有点傻气:“没什么,不重要了。你……”

  可还没等殷无堂再说些什么,江循就把手掌轻轻抵在了他的丹宫处,觉察出那里的空dàng后,他的眉头轻轻一拧,一抹金色盛光霎时间自他掌心间旋涡状涌出,像是暗夜中的一点流星。流星尾部扫出了一点明光,在殷无堂的瞳孔间溅出一朵星花,随即彻底没入了他死寂一片、毫无灵气的丹宫。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抓住江循双臂的手指也一根根收紧了。

  在江循的掌心与他丹宫的接合点上,那片被qiáng行剖出的灵光金丹飞旋着在殷无堂的体内重新诞出,灵气顺流,根骨再生。

  就像是一幢年久失修的建筑物,檐突腐朽,砖瓦颓圮,江循用心念催动,把那些旁逸斜出、废弃荒旧的东西一样样剔除gān净,将它重新变作闪闪发光的模样。

  ——让那个白杨一样的少年回来吧。

  殷无堂被粉碎过一遍的筋络骨骼被流水似的金光轻抚而过,光过之处,裂纹和伤痕皆消灭不见,光洁硬朗如新。

  江循用空余出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殷无堂的头发,指隙间露出了历历灰白色的头发,他贴在殷无堂耳边轻声道:“不管你想告诉我什么,我先把金丹给你补上。”

  治愈的金光在骨fèng间流淌的感觉让殷无堂的身体一次次止不住地痉挛,他却坚持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江循。

  ……第一次……不是因为吵架靠得这么近。真好。

  江循听到了殷无堂低哑的、仿若梦呓一般的低语:“……我要是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江循并不作他想,只一下下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周身燥热,灵力蒸腾,大股大股的汗水从殷无堂的前额涌下,即使被汗水渍了眼睛,他还是坚持盯准江循不放,喃喃道:“我要是早一点懂事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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