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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_发呆的樱桃子【完结+番外】(94)

  言罢,他对谢回音浅浅一笑:“你现在身上穿的,或许就是我的血ròu呢。”

  回去后谢回音就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一群虫子在自己身上乱爬。

  第二天,谢回音又乖乖地去听应宜声说话。

  应宜声见他顶着乌眼圈,便笑话他:“怎么,被人打了?”

  谢回音自然是摇头,应宜声却不信,倚在dòng口闲闲道:“等我出去,帮你教训他们。”

  谢回音很感动:“谢谢师兄。”

  虫声沙沙地从他的身上传来,应宜声闭着眼睛,唇角却含着异常灿烂的笑意,这让谢回音很是纳罕。

  他发现,应宜声这里的冰蚕起码比别的dòng窟中的冰蚕多上一倍有余,在他身上层层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就像……就像是应宜声在用自己的身体喂养它们一样。

  他又问了第一次和应宜声搭话时问的问题:“师兄,不疼吗?”

  应宜声睁开了他一向懒散的双眼,里面竟噙着些温柔的光辉,不过他照例是答非所问:“小师弟,小师弟,知道吗,这悟仙山是有秘密的。就像是宫氏的衣服一样,都是秘密。但是,这个秘密被我发现了。”

  谢回音听他提到衣服,还是止不住打了个寒噤,不安地挠了挠胳膊:“师兄……”

  ……他开始分不清应宜声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了。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应宜声自己最清楚。

  从百年之前,宫家家主就发现了冰泉dòng与寻常地界不同,但他们只把此处当做天然的囚笼,对于那股能让腐ròu再生的灵力,他们从不敢多加探寻。

  原因很简单,只要在这里使用灵力,就会吸引来cháo水般的冰蚕,发疯似地群起而攻之。

  因此,把囚犯囚于此处极为安全,没有一个人会作死地调动灵力,催醒那些噬人的小东西。

  ……当然应宜声是个例外。

  在被封入冰泉dòng的当夜,他抓破面颊,浑身煞气弥漫,就引来了冰蚕围攻,应宜声本来心如止水,任凭那虫海把自己淹没,但是,在源源不断的刺痛间,他的头脑却逐渐清醒了起来。

  ……这些冰蚕,为何对于灵力如此敏感?

  或许,它们并不是如历任宫家家主所想,是出于自卫的目的。

  也许,它们是在保护着什么。

  此处唯一值得它们保护的,是什么?

  ——是供给着它们生存的灵眼,是那促使腐ròu再生的源泉,那处被宫家弟子们悄悄地称作“魔眼”的地方。

  之所以被称为“魔眼”,是因为这股促腐ròu再生的灵力,让犯人深陷无穷的痛苦如炼狱的轮回当中。但在应宜声眼里,这是不折不扣的神迹,是他的希望之源。

  ——宜歌受了那样重的伤,如果能将这个神迹带回无雨阁,带回宜歌的身边,那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于是,应宜声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不间断地释放出薄弱的灵力,引得冰蚕来啮咬自己的骨ròu,在被撕咬的过程中,他就给这些虫子暗暗地下了音蛊。

  渐渐的,整个冰泉dòng的冰蚕便都会听自己调遣。

  渐渐的,神迹没了庇佑,他就能把神迹牢牢地握于掌心。

  ——他还有希望,他绝不会死,他也不会疯,宜歌还在无雨阁里,等着他回家,等着他的栗子苏和丁香馄饨。

  ——只要宜歌还在那里等他,他就算爬也要爬回去。

  这才半个月,中了他音蛊的冰蚕才不过千只,如果这样一天天下去,半年左右,他就能带着神迹回家见宜歌了。

  半月来,应宜声嘴角都挂着那缕莫名的微笑,谢回音心中没底,既然总听他念叨起那个叫“宜歌”的人,那么自己替他打听来点消息,他也能开心些。

  谢回音趁用晚饭时,守在山道上,等了好几拨路过的弟子,都没人愿意搭理他这个低等弟子,直到夜幕降临,山上下来了个落单的弟子,谢回音如获至宝,靠上去主动搭讪问:“今天山上挺热闹的,有什么事儿吗?”

  那弟子拂一拂衣袖,笑道:“嗨,哪来的什么大事,不外乎是给一个弟子办了祭礼,烧了他的骨殖罢了。”

  谢回音眨眨眼睛:“骨殖?怎得等到他变为白骨才烧化?”

  弟子咂了咂嘴:“你没听说啊?就是‘宫徵’代门主应宜声的弟弟,应宜歌呀。哎呦那骨头在他屋里放了这么久,那些弟子也不敢随意进去,都发了臭了,正心师兄今日下午路过,问起味道的来源,才下令把那骨头烧化了。”

  谢回音怔怔地抬头,看向山顶。

  远处有一道白烟,袅袅而起,像是一道在夜色中旋转舞蹈的魂灵。

  浑浑噩噩地走回了冰泉dòng,谢回音又听到了应宜声的叫唤声:“小师弟,小师弟。”

  谢回音有点儿心虚,缓步走近了囚笼,却看到了应宜声那满是希望的笑颜,眼角弯弯,两颗尖尖的虎牙让他的笑容都变得可爱了几分:“小师弟,你闻到了吗?”

  谢回音抽了抽鼻子,确定这里除了冰糁气和血腥气一无所有,根本嗅不到那焚烧尸骨的气息,才胆战心惊地摇摇头。

  应宜声咧着嘴,笑容天真得像是个小孩子:“……是丁香馄饨的味道啊。”

  第89章 丁香馄饨(五)

  谢回音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人总需要有一口气吊着才能在这样的境况中活下去。

  谢回音这半个月下来, 已经看得分明, 应宜歌便是应宜声的这口气。

  而今日打听来的关于应家兄弟的所有事qíng, 更加让他确信,自己断没有让应宜声断绝希望的道理。

  日子便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下去,安稳得让谢回音都诧异了起来。

  应宜声还是时而疯癫时而正经的样子, 但居然没有失了心智,还经常挂着一身的伤,趴在咒术封印的边缘冲他勾手指:“小师弟, 小师弟, 你喜欢吃栗子苏吗?”

  谢回音规规矩矩地端坐在牢门口:“……我不爱吃甜食。”

  应宜声又思考了一番:“……那丁香馄饨呢?”

  谢回音又是摇头,应宜声却很耐心地接着询问:“总有爱吃的东西吧?”

  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xing子的谢回音还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 但他觉得若是这么答太不礼貌,便随口道:“胡饼。”

  应宜声翻了个白眼:“宜歌最不爱吃胡饼。”

  听了这话谢回音就像是做了错事似的低下头去, 仿佛不吃胡饼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责似的。

  他这样小心翼翼地顺从着应宜声,呵护着那道已经化脓溃烂、化为一缕飞灰的伤口, 不让应宜声看到,而应宜声也浑然不觉,逗够了谢回音, 就又缩在dòng里, 临水而照,对水中的自己喃喃自语些什么。此时的他,神qíng一会儿是个温柔的稚嫩少年,一会儿又变换成了个懒散的媚气妖jīng,看得谢回音心惊胆战。

  在他入狱二十日时, 一个泪水涟涟的姑娘在冰泉dòng入口处踮脚张望,看她身上清雅贵重的衣料首饰,谢回音料想此人身份不低,忙跪拜迎接。

  她自称是应宜声的师妹,前来探望师兄,谢回音刚从应宜声所困的dòng窟过来,知晓那人周身正爬满了冰蚕,一片láng藉,实在是不好让这样的弱质女流目睹这一幕,所以便撒了个谎:“该犯系家主亲口判决幽禁,弟子身份低微,不好决断,师姐若是想要探望,便先请一封家主的手书来罢。”

  那少女却也懂事,自不难为谢回音,只将带来的一篮子洗漱日常用品jiāo与谢回音。

  他抱着篮子,因为极少和这般美丽的女子搭话,他还有些羞怯:“敢问师姐如何称呼?我好转告宜声师兄。”

  少女娉娉婷婷地行了一礼:“麻烦小师弟了。你只需说,是阿纨送来的便是。”

  待少女转身跑开,谢回音还怔愣在原地,双眼呆望着自己的脚尖,难以回神。

  ——阿纨?莫不是家主的女儿宫纨?

  谢回音倒也不是不知应宜声与宫纨定亲之事,只是这些日子来,他只听应宜声提起过应宜歌,关于这个未婚妻却是连句只言片语都欠奉,因此谢回音几乎忘记了这个本该与应宜声最亲近的人的存在。

  提着竹篮回了冰泉dòng,应宜声正对水自语,谢回音便知一两个时辰内是近不了他的身的,他放下篮子,盘腿坐在蒲团上,捧着一杯热热的粗茶,远远望着应宜声。

  ……就像望着一个不可随意侵犯的神灵。

  谢回音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想,就像他不知道那些绛珠三眼冰蚕为何那般喜欢应宜声的血ròu,他只知道,应宜声是在冰泉dòng里活过了三个月,依旧没有变疯的唯一一个人。

  某夜,他巡视各dòng,竟发现应宜声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半面肩膀尽数被啃食gān净,只有些许鲜红的ròu筋附着在骨骼上。

  ……怎么……怎么办?要出人命了!

  谢回音吓得言语不能,索xing丢了手中灯笼,调动了身上灵力,近处的冰蚕被这股食物的香气诱去,窸窸窣窣地爬上了谢回音的身体。

  就这样,谢回音为应宜声分担了起码十之三四的虫噬。

  跌落在一侧的灯笼渐渐燃烧成灰,虫cháo吃够了,慢慢退去,谢回音瘫在地上,痛得浑身打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应宜声已经坐起了身体,只剩下累累白骨的右臂渐渐滋生出新的筋络和肌ròu,粉红色的ròu一跳一跳,看得谢回音心惊,扭回头来,却被自己身上浓郁的血腥味bī得阵阵作呕。

  ……只来这么一次,他就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只要想一想,有人要每日不休、连续数月受这虫噬之苦,谢回音便不能自抑地哆嗦心颤。

  难受得耳鸣间,他听到了应宜声淡然的嘲讽:“怎么这么废物,怪不得入宫氏这么久了还只能来看牢门。”

  谢回音颇觉丢脸,挣扎了几下都没能起来,只好仰起脸来,对应宜声抱歉地一笑。

  应宜声已经坐起,左腿支起,还算完好的左肘撑在膝盖上,看着在地上虫蠕似的谢回音,啧啧两声:“也就这废物jī的样子跟宜歌像了。”

  ……趴在地上再起不能的谢回音突然有那么点儿高兴。

  他一向是不被人重视,也常被人说是灵根不足,软弱有余,才会被下放到此处来磨练心智,但没想到这样的自己,还能和一个代门主的心爱之人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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