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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_发呆的樱桃子【完结+番外】(96)

  他问:“师兄,这是什么?”

  应宜声活动了一番手指,笑道:“这是我和神谈判的筹码。”

  ……谢回音听不懂。

  他只知道,要是再放任应宜声在雨中,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影响到了第二天的祭礼,那便是他这个近侍的错了。

  把应宜声拉回屋中,谢回音热热地烫了一壶酒,送到了他的chuáng榻前。

  半月相处下来,谢回音知道,应宜声不爱饮水,以酒代水是常有的事qíng,他满斟了一杯,跪呈给应宜声。

  应宜声俯身看去,清冽的酒液上跳动着一朵煞白的浮光,他对着小小杯中自己的倒影露出了温存的笑颜:“……宜歌,时间到了。”

  第二日本是由天命官测出的良辰吉日,谁想一早便从山下传来了噩耗。

  ……囚在冰泉dòng中的犯人和临时调拨去看守冰泉dòng的弟子,一夕之间,尽皆死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谢回音正在服侍应宜声换衣,甫一听到这惊天之事,谢回音差点儿把手里的锦盒摔到地上去。

  应宜声却半分不在意,从他手中接过锦盒,取出一只玉蝉,扶在自己鬓间,笑道:“小师弟,帮我看看,可端正?”

  来报信的弟子双腿打战,仿佛是还沉浸在那可怖的血景之中,继续回禀道:“应门主,那……那qíng景着实吓人,那些冰蚕突然像是发了狂一样,把人都吃空了……只剩下一层透明的皮贴着骨头……冰蚕也都死了……”

  应宜声沉吟了一会儿,扭头对谢回音笑道:“这么说起来,你运气挺好的。”

  一向出没稳定的冰蚕怎么会突然失控?

  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某些约束它的力量……它们怎么会失控?

  这些日子里从冰泉dòng里出来的,仅有应宜声一人……

  种种蛛丝马迹综合在一起,让谢回音出了一身冷汗,待那来报信的弟子退下,他才压低声音局促道:“师兄……?”

  应宜声却不理会他的惊惶,侧首问:“什么时辰了?”

  距离典仪开始只有半个时辰,谢回音毕竟是没有正式身份,自然无权参与,应宜声站起身来,垂首对着铜镜露出了一个温和的浅笑:“……我应宜声不爱欠人人qíng,现如今可不欠你些什么了。”

  他迈步走向门外,徒留谢回音一人呆立原地,茫然无措。

  ……他明白应宜声在说什么。

  那夜,他以绵薄之力,替应宜声分担了一些冰蚕,因此,应宜声将他带出,是为还那日的滴水恩qíng?

  所以……师兄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一时间,谢回音身上时而寒时而热,热汗滋滋地从后背冒出,而应宜声没有管他,一路向门外走去。

  直到还差一步跨出门槛时,他偏过头来,对谢回音道:“礼乐烦扰嘈杂,不必细听。”

  应宜声既如此说,谢回音索xing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六识,只乖乖在无雨阁内等候。

  等,一直等,等过了午时,等到日晷的指针向午后偏去,在寂静无声中熬过了数个黑暗的钟头,一分分数着时间的谢回音像被置身在一把小火之上慢慢烘烤的青蛙,随着渐升的温度愈加不安起来。

  终于,他无法忍耐,解了自己视力的封印,摸出了门去。

  悟仙山为一山脉,四座山峰拱卫着主峰,主峰自然是宫家所居之所,凡有重大集会,众门门主弟子便在主峰汇聚,平时则各据一个峰头,各自忙碌,互不相扰。

  而今日的“宫徵”,格外不同。

  这点不同,在谢回音踏出无雨阁大门时便发现了。

  昨夜的bào雨过后,大批大批的蚯蚓拱出泥土,而现在,地面上满是蚯蚓尸体,一窝一窝,像是毫无生命力的绳线。

  谢回音奔走在寂然无声的宫徵山上,跌跌撞撞,环顾四下,却发现不了一个有生命的东西。

  所有的高级弟子均去观礼台看新任门主的继位典仪,连那些洒扫的也不例外,但已是午后时分,却半个人影都没有回来。

  小厨房里锅灶冷清,阶前树叶纷落。

  无人蒸煮,无人打扫,无人归来。

  本来典仪最多一个时辰便能结束的……

  谢回音根本认不得路,自从从谷底来到山上,他就没有出来走动过,因而他就像一只无主不识路的孤魂,只能徒劳地张望、发呆,然后奔走。

  ……一定有什么事qíng发生了。

  这个念头仍在煎熬着他,催bī着他,去找到应宜声,找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唯一的依靠,这样的急切,甚至让他忘记了解开自己的其余四感。

  单凭着一双眼睛,谢回音于一片寂然无声的绝静中,找到了观礼台。

  ……人,台上台下都是人,但很好区分。

  在这里,只有倒着的人和站着的人。

  倒着的,何止成千上万,个个目眦尽裂,透明的液体从他们的孔窍中流出,凝固,结成了眼泪似的痂。他们仿佛在思悼着些什么,因此流下菩提泪、凤凰血,郁结在面部。

  细看之下才能辨认出,他们眼中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澄澈透明的脑髓。

  太多的尸体了,太多,以至于谢回音迅速地麻木了,他看向了那还站着的三个人。

  这些人他都曾见过的,应宜声,宫纨,与林正心。

  宫纨被应宜声挟持在手,她的额心被应宜声用修长美观的手指抵紧,而二人的对面,则跪着唇角流血的林正心。他望向应宜声的目光僵硬如死,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时候谢回音才发现自己的愚蠢,解了其余的四感,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然而,比声音先至的,是扑鼻的死亡气息。

  被这扑鼻的气息猛然冲击,使得谢回音一声声gān呕起来,声音响亮异常。

  但除了应宜声外,根本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应宜声那双漂亮的眸子朝发出响动的地方微妙地一转,旋即便收了回来,俯视着地上的正心,媚笑道:“师兄,你在怕什么?我说过今日不会取你xing命,怎么,你不信吗?”

  只看表qíng就能发现林正心并不信他,他畏缩在地上,战栗道:“应宜声,你……你疯了!你杀了这么多师兄弟,不能再造杀孽了!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应宜声笑出了声:“师兄,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都说了,你的xing命,我要师父亲手jiāo给我。这些师兄弟,是我应宜声送给师父的见面礼,以后还会有更多呢。”

  他怀里的宫纨挣扎了一下,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她的声音就像是口中被填塞了一团烧红的铁砂:“声哥……放了师哥啊……是我硬要拖他来参加典仪的……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宫纨从不知应宜歌之死的真相,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应宜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勾画过她的颈侧,贴附在她耳边,低声诱哄道:“师妹,乖,我同正心师兄之间没有丝毫误会。”

  林正心恨得咬紧了牙齿。

  此人竟不知修习了什么道法,qiáng悍至此地步!

  只借着在典仪上演奏一曲的机会,他竟然奏了宫氏被严令封禁的古谱《毁天乐》,待到自己第一个反应过来,帮阿纨师妹封印五感后,那些弟子却已经是乐音入心、回天乏术。

  林正心心知应宜声恨毒了自己,今日断不会轻易纵自己离去,索xing破罐子破摔,捂着已经断裂的数根肋骨,咽下口中泛上的血腥,作正义凛然状怒道:“应宜声,你背着师父修习魔道,屠杀同门,简直是正道之耻!应宜歌分明就是被妖道所害,失足坠崖,你却非要将这老大的罪名栽在我头上!好,我认!!我认便是!只要你肯放过阿纨师妹,我任你处置便是!”

  像是听到了什么偌大的笑话,应宜声嗤嗤地乐出声来:“正心师兄,你都不听我说话啊,我说,有朝一日,我要师父把你这个爱徒亲手jiāo到我手中,任我宰割。现在你怎么能死呢?但是……”

  眼见应宜声整肃了面容,耳听着转折的“但是”二字,刚刚燃起了些希望的林正心的心,又像是断翅的鸟一样直堕而下。

  应宜声有意将声音拖得很长,直到林正心刚刚挺直的腰板止不住瑟瑟发抖起来,他才轻轻一笑,道:“但是,正心师兄,你需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能离开。”

  他低下头,看向了怀里怕得咬紧嘴唇的宫纨,目光痴迷着在她身上流连,但是,他却隔着这具ròu囊,看到了另一个微笑的羞涩的小人儿。

  那个小人儿会动,会笑,会叫他哥哥,会扑在他怀里,讨要一颗栗子苏。

  应宜声扬起了唇角,问林正心:“……你知道,心碎是什么声音吗?”

  林正心以为是什么难题,乍一听之下他全无头绪,只愣愣地盯着应宜声发呆。

  应宜声笑眯了眼睛,捏住宫纨的头骨,手掌逐渐加力。

  宫纨猝不及防,被捏得眼白翻起,琼口微张,喉间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悲鸣,但习惯了听音辨人的宫氏弟子,都能听出她在唤些什么。

  她在说,声哥,求求你。

  谁也不知道宫纨想求什么了。

  一声清脆的头骨炸裂声,在应宜声的掌下响起。

  林正心呆愣住了,半晌后,他双手撑地,状似疯癫地大嚎大叫起来,猪狗似的四蹄伏地,手脚并用地朝宫纨软软委顿在地的尸身爬去。

  谢回音远远地看着,应宜声松开了捏住宫纨的手掌,后退一步。

  他的唇角挂着那样邪异明确的笑意,眼中却堕下了一滴泪。

  谢回音不知道应宜声是为谁掉下的这颗泪,他只听到了应宜声蕴着灿烂笑意的声音:“……听到了吗?心碎的声音?”

  第91章 丁香馄饨(七)

  谢回音所见的, 成为了以后被称为“宫徵逆案”的终场一幕。

  这般惨景, 足够令人意志全消, 谢回音软倒在地,筋苏骨软,竟连半分力气都没了, 眼见着林正心伤痛yù绝昏厥过去,他的脑海中也似有蜂巢炸裂,眼前一黑一白地闪着诡影, 就连应宜声走回他身边, 拨开他凌乱的头发,捧起他的脸时, 谢回音也仍在梦游中一般,呆呆地看向他, 既不躲也不闪。

  他模糊地想着,躲也没用。

  应宜声双手托着他的脸, 细细审视了一番后,问道:“跑来这里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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