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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_则尔【完结】(18)

  赵富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即便是站在他的面前,他竟然也觉得像是模模糊糊隔

  着什么,始终看不清她的模样,若是事后要回想,也只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却对

  她的印象极为模糊,除了依稀记得那是个女子,其他便什么都没不剩了。于是,每一次想起来他都

  莫名地胆寒,只觉着女子比染坊里的鬼更加神秘可怕。

  将她这简短的言语理解为索要酬劳,赵富贵一边呼喝来一名家丁,一边毕恭毕敬地回应道:“

  我这就派人带两位法师去布庄找赵管家,两位要什么布匹,只管告诉他,他自会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

  直到见着青玄与千色随着那家丁走了,他才敢长吁一口气,将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给放下来。

  他并不知道在染坊里作祟的是古蕙娘的魂魄,只以为是染缸镇不住齐子洳,所以才会出了乱子。

  不管怎么说,希望这一切真的就这么结束了,那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有人知悉他的秘密了

  。

  希望——

  ***************************************************************************

  那赵家的家丁带着青玄和千色到了布庄,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又遇上了付秋娘。

  此时此刻,付秋娘正对着赵管家,低垂着头,神色赧然:“赵管家,我——”她似乎很是犹豫

  ,yù言又止,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我想支一些银子。”

  “又想支银子?”赵管家蹙起眉,可是却并没有厌恶的神色,只是略微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实

  话实说:“最近老爷把账目看得很紧,还专门jiāo代过不能再支银子给你。”这么说着他也不觉有些

  心酸。眼前这个女子的不幸遭遇,他一清二楚,想要给与帮助,却是能力有限。

  “那——”付秋娘倏地便红了眼,双手仍旧局促地绞着衣角,似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可

  如何是好,我哥的病——”先前,她去找赵富贵,想要一些银两,不想却是被赵富贵一顿冷嘲热讽

  ,已是羞愧难当,如今无计可施才厚着脸皮来找赵管家想办法。

  两人的声音原本压得很低,并不会被人注意到jiāo谈的内容,可是青玄和千色进布庄时,因着步

  履轻盈,所以,付秋娘和赵管家并没有留意到,还在继续说着,也成功地让青玄和千色听到这么一

  部分。

  赵管家到底是警觉甚高的,没有再泄露更多的jiāo谈细节给青玄和千色,只是极快地从衣袋里掏

  出了一包碎银子塞到付秋娘的手中,看模样像是他积攒了许久的私财。“你先将就着用几天,我再

  想办法!”他简短地jiāo代完毕,立刻便转过头,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表qíng招呼青玄与千色:“两位

  法师,有什么需要小的去做?”

  千色看了看那付秋娘,只见她摸了摸眼睛,迅速将那一包碎银子收好,垂着头快速地便出了布

  庄,消失在门外。

  回过头,她淡漠地瞥了赵管家一眼,带着几分刻意地开口道:“事qíng做完了,酬劳自是该兑现

  。”将需要表达的意思用最简短的言语表达完,她一边留心着赵管家的表qíng,一边继续开口:“赵

  富贵让我们来选布。”

  那一瞬,赵管家的脸上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之色,极快地闪过,瞬息之后,便就不见了踪

  影,余下的,仍旧是那副尽职尽责的平静面容。

  千色垂下眼,心里已是明了,却不动声色,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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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玄抱着几大匹布,跟在千色后头,一边走一边纳闷不已。

  师父不是明明说赵家的事还没有完么,可为何如今却是这么急匆匆地挑了布就离开了?那赵富

  贵还在逍遥法外,那谋害古蕙娘的人还未曾现身,谋害的目的也还不曾弄清,难道,师父是不打算

  再管了?

  他正闷头思来想去着,突然听见前头有些嘈杂的声音,不觉抬起头——

  一个衣衫破旧的瘦削男子,许是染了重病,身体略显得有些佝偻,此刻正偎在医馆的门前,半

  躬着腰,苦苦哀求:“陈大夫,您行行好,再赊点药给我吧!一有银子,我马上给您送来!”

  许是极不待见这男子,那陈大夫不耐烦地上前,厌恶地想要推开他,却有怕脏了自己的手,便

  就顺手抄起一旁的扫帚,没头没脑地撵了过来:“走走走,你一身脓水污血的,也不知是从哪个男

  娼馆跑出来的,莫要脏了我的店,吓跑了我的病人!”见那男子闷声挨了几扫帚,仍旧不肯离去,

  那陈大夫便更恼了,照准他的脸狠狠一扫帚打过去,骂得也越发刻薄:“快滚,你这不要脸的男娼

  ,我这儿不治你的脏病!”

  那男子结结实实挨了一扫帚,被打得唇角溢出了血丝来。见着希望破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

  低敛了眉目,脸色如死灰一般透出黯沉的青白色,极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医馆的台阶。他所到之

  处,众人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总觉得那声音和身影都极为熟悉,青玄呆滞了一下,突然将抱着的布匹搁在路边,快步上前,

  赶在那男子的前头。当看清那男子的模样时,他顿时愣住了!

  “云川公子?!”

  他甚为惊愕地叫出了声!

  休相问

  当年男娼馆中最头牌的公子付云川,今时今日用年老色衰来形容,显然是不够的。不消说那微

  微佝偻的身形和松弛惨白的皮肤,带着一种如同花糙临冬时的颓败,就连那张原本迷倒了无数人的

  俊逸脸庞,如今也已称得上是面目全非,他那眉梢眼角不仅呈现出死亡的气息,唇边那一片极为可

  疑且可怕的溃烂伤口,更是使得他看起来倒有七分像鬼。虽然极力地想把手缩在衣袖中,可是,却

  怎么掩盖不住他手背上花花绿绿的丘疹和脓疱!

  这个模样,分明就是一具病入膏肓的行尸走ròu!

  很显然,付云川也认出了青玄,可那表qíng里除了与青玄一样的错愕,竟然还有着惊惶与恐惧。

  “你!你不是已经——”他如同见了鬼一般指着青玄,嘴唇哆嗦言语结巴,身体无法抑制地剧

  烈颤抖,如同寒风中窸窸窣窣凋落的枯叶。

  青玄没怎么听清付云川的话,只是纳闷于故人相见,他不仅不欣喜,竟然还面露怯色,便就上

  前一步,伸手刚想要扶住他,问他究竟是患了什么重病时,却见那付云川面上的骇色竟是越来越浓

  ,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终是忍不住夺路而逃!

  青玄越发觉得奇怪了,望着那付云川逃走的方向,他一头雾水地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

  具有说服力的答案。“师父?”他转过头,以乞求的目光看着千色。

  他知道,师父是仙,不能过问凡俗之人的生老病死,一旦过问了,便就可能搅乱生死簿,于身

  为幽冥阎君的小师叔白蔹而言,没有半分好处,所以,师父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多管闲事的。至于这

  一次摊上赵家染坊的事,也是因着要助他修成仙身。只不过,如今他只觉得公子的言行都甚为奇怪

  ,不仅在这小镇上出现,而且竟然如此窘困潦倒,却不知这其间有些什么隐qíng。之前,他似乎还隐

  隐听那陈大夫提及,说公子身上患了脏病,便就更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惊愕和迷惘。要知道,当年,

  云川公子名声可是响彻了京都,就连王公贵胄想要见他,也得要捧着大把大把的金银耐心等候。

  他想知道公子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甚至于,他还希望师父能够大发慈悲,替公子治好那所

  谓的脏病。毕竟,在男娼馆里的那几年,公子对他也算是照顾有加,虽不及师父这般,但也算是不

  错了。如今,要想去管这于己无关的闲事,就必须要请示师父,当然,若是师父不赞同他去管着闲

  事,他也会立即打消这念头的。

  “去吧。”仿佛知道会有这么一番cha曲,千色微微蹙了蹙眉头,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示

  意他追上去:“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青玄点点头,尽管急着追上去,可是却并没忘记抱起搁在路边的那几匹布。这些布匹可是师父

  亲自挑选的,全都是给他制衣裤用的,从夏日里做短褂的薄棉到冬日里御寒的袄料,全都置办得妥

  妥帖帖,一样不少,他又怎能顾此失彼,辜负师父的一番心意呢?

  付云川因着有病在身,加之惊慌失措,跑得并不很快。而青玄一路紧紧跟着,终于追着他到了

  付家的祖屋。

  说是祖屋,可如今,那久已失修的破旧糙棚子已经呈现出了半坍塌的趋势。那付云川藏身在柴

  糙堆里,一边咿咿唔唔地叨念着什么,一边瑟瑟发抖。见着青玄站在他的面前,更是吓得缩成一团

  :“你,你,你——”他瞪大双眼,原本便就没怎么梳理的头发,如今更是显得凌乱不堪,只是低

  低哀求:“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公子,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青玄见他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有点神志不清,只好一

  眼停下脚步,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消除他的恐惧和惊惶。“公子,我是青玄啊,以前伺候过你饮食

  起居的青玄!”

  “青玄,青玄,青玄……”那付云川像是被这个名字激起了某些反应,跟着重复了几遍,可是

  很快的,他脸上的恐惧之色更加重了,嘴里也开始口不择言地说着一些听似荒诞不经的言语:“青

  玄,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当日不应该怂恿你逃跑,更不应该趁着男娼馆的护院去追捕你的时

  候,自己逃之夭夭……”甚而至于,到了后来,他开始双膝跪地,不断地磕头讨饶,神色也越发凄

  厉:“青玄,我知道你死得很惨,死不瞑目……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说到底,是那男娼馆的老板弄

  死了你……我做的孽已经遭了惩罚了……你,你,你,你就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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