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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皇后_于晴【完结】(15)

  徐达动作极快,自药瓶里倒了两颗,仰头gān吞。

  徐回正站在她的前方,看清她所有动作,一时惊得呆了。

  老太医连忙接住瓶身,数了数药丸确定没错,遂收妥药瓶。

  “……大魏王爷?”她哑声问着。

  “……我在。”李容治眼底起了浅浅涟漪,随即掩去。他握住她伸出来的手,两人宽袖遮挡彼此的jiāo握。

  徐达将药丸死死扣在他手里,轻声道:

  “大魏王爷曾去过小倌馆,多少明白小倌们的心理。徐达昨晚qíng定一名huáng姓小倌……你道,若他知道徐达已无利用价值,是否还愿意在徐达这般窘况下,帮一帮徐达?”

  “……他自是愿意的。”

  她闻言,笑着合上眼——或者,她自以为在笑,嘴角勉力勾勾,低声道:

  “这般甚好,总算……在最后有个人……毫无目的愿意为我……我甚是感激……请王爷托告他,我曾请北塘王爷订北塘簪送他……请huáng公子务必亲自去取……用我……留给他的‘钱’……”

  她的声音太过气虚,就连李容治也得俯下头细听。西玄二皇子上前一步,隐约听得她说什么小倌馆,不由得嗤笑一声。

  他又看见李容治垂着眼。李容治容色莹润若玉,一双有着大魏细致的俊目黑得透亮,正灼灼落在徐达面上。

  二皇子跟着看去,只见那满面的血垢跟……她嘴角噙的一朵安详笑花。

  徐直撇开眼。徐回慢慢上前,伸出手轻碰徐达合上的眼皮。

  徐达仿佛知道是谁在碰触她,动了一动,在徐回耳边说了什么。

  徐回冷冷看了李容治一眼,将徐达的重量托到自己身上,扶着她跪在地上。

  徐达低着头,墨发曳地,遮住她所有的表qíng。她似乎又说了什么,徐回倾前边听边道:

  “女儿不知此次生死结局,在此先拜别父亲……西玄人年命至多六十,徐直、徐回皆是英杰之才,有鸿鹄之志,届时必无心关照父亲,女儿一向无才也无志向,本想再过两年,代她们回府陪父亲共叙天伦之乐……如今看来,恐怕要留下遗憾了。”徐回代述至此处,听得徐长枫淡淡“嗯”一声,便冷声说道:“徐达说得是。什么天伦之乐,徐回想都没想到的。”

  李容治撩过袍摆,半蹲下来,举杯到徐达唇边,轻声道:

  “二姑娘,先前北塘王爷让我看过簪子,你的事我自会办妥,喝点水吧。”

  徐达闻言,轻应了一声。李容治这最后的怜悯真真让她含笑而终了。她可以假装一下,其实昨晚那个huáng公子是真有其人,而且还特地来送她最后一程……幻想幻想,苦中作乐一下也好,今日欢欢喜喜的走,来世才有欢喜的人生。

  她不忍拂逆李容治的心意,唇瓣微掀,任着他慢慢灌着。

  不知道是混着血水喝,或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茶水有怪味……有点药味?

  顿时,她嘴巴微闭。

  徐回瞄一眼那浮着些许白粉末的茶水,诧异地看向李容治。

  李容治把茶水jiāo给徐回,朝太医说着:

  “太医请先到外头去等本王。待本王跟太师讨到人,便请你替本王诊治风寒。临秀,带太医出去,再去通报北塘王爷准备好簪子。”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太医怀里的药箱,一字一语站在徐达身侧清楚地说着。

  他这话在暗示她,他也可以拿到药吗?徐达发着愣,下意识想抬起头看向他,却听得徐回道:“喝水。”她迟疑片刻,终是张嘴慢慢喝着。

  临秀不动声色点头,请太医出门。

  西玄二皇子狐疑地看向李容治,问道:“讨什么人?”

  李容治微微一笑,自袖间暗袋抽出西玄皇室手谕。“本王将要回大魏,西玄陛下允本王带一名徐家人走。不,该说是,请徐家人护送本王回大魏。”

  “胡扯……真是皇上的手谕?”

  李容治呈到二皇子面前摊开,浅浅笑道:“陛下口谕,太子代写。”

  二皇子抢过来细看,果然是太子笔迹。他面露刹那狰狞,咬牙笑道:“他手臂重伤,还能写字啊。太子现在……在宫里?”

  “他正在宫中伴驾呢。”

  二皇子面色一变,深吸口气,冷笑:“这真是太好了。小小一个秦大永岂能破坏他们父子的感qíng,太子手臂的伤,真是伤得太好了!想必伤重的三皇弟得知,心里定感快慰吧!”他来到徐达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看她。“徐达听旨!”

  “……臣听旨。”

  “昔日他是暂居西玄的大魏王爷,今日他是大魏太子。徐家向来是西玄倚重的左右手,从此刻起,你就是大魏王爷的徐家人,随他一块走,护他平安抵魏,不必重归西玄。但愿西玄、大魏永结秦晋之好。”

  徐达猛地抬头。

  西玄二皇子冷声道:

  “皇上此令,便是要你不管有没有涉案,都可一走了之。大魏王爷好大的本事,居然就这么带走徐达。”他嘴角一扬,徵地弯身,在徐达耳边低语:“三皇弟素来得皇上宠爱,秦大永身边就你一人他老人家无法惩治,无论你有没有罪,他都不想再见你留在京师。有人以为这般就救了你,殊不知西玄人天xing,失了根的浮萍只会痛苦一世。徐达,自此刻起,你永远被西玄放逐了。”

  语毕,他又看向她那双失神的血眸,想起那幅古画里的人儿,心有不甘,拂袍而去。

  三天后,天初亮,寒风凛冽,城门初开,回大魏的车队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出京城。

  临秀见今日晨风实在过于寒冷,翻出银毛披风跟上其中一辆宽敞马车,他轻轻跃上去,半开车门,低声道:

  “王爷,今天风大,说不得晚些时候天公会下起雨来,还是多披件衣吧。”他不由自主看向始终昏睡的徐达,又道:“要再加chuáng棉被吗?”

  李容治微笑道:“就再加chuáng棉被吧。临秀辛苦你了。”

  不辛苦,比起王爷压根不辛苦,临秀想这么答,但又及时改口,目光再停在徐达昏睡的脸上。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徐家姑娘是个美人……但美人也不能这么豪放啊,他有偷偷瞟向他家王爷伸入棉被的手。

  他当然不会认为王爷是个等徒làng子,乱摸昏迷的姑娘,而是徐达自昏迷后紧紧拽着他家王爷的手……他不满的咕噜一声,又问:“是否要叫婢女过来了?”

  李容治苦笑:“再等等吧,说不得晚些她就放手了。”

  临秀闻言称是,忙着去打理了。

  李容治将车窗的沙幔拢上,掩去寒气。微微yīn凉的车里只有他与躺着的徐达,他目光落在徐达面上,伸出另只手替她拨开掩在面上的发丝。

  左手暖烘烘的,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试着抽手,但她双手抓着死紧……她心里可知道抓的是谁吗?现在,在她梦里抓的是李容治,还是那个晚上名叫huáng公子的小官儿?

  即使是现在,看着她灰白的面容,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日鲜血淋漓的徐达。那样的血流如注,却qiáng撑着一口气,全是为了……秦大永吗?

  为了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秦大永吗?

  平心而论,她没有威胁xing,人也好相处,在利用她的同时,他也心怜她在西玄的处境。在不危机他的qíng况下,帮她一下,这两年算相处愉快,偶有遗憾。若是异地而处,也许彼此可以真心以待,但他自问,如遇相同的qíng况,是不可能为她冒死求药的。

  将她自西玄带出来,实是冒险之极,他看中的,不过是她的……她的平顺罢了。一个连服毒搭到七窍流血都死不了的人,还不算福大命大吗?怎么西玄都没人看出来呢?

  他又下意识的替她拨拨长发,心里将她那满面鲜血深刻惦着,难以忘怀初时见到的震撼。

  那个秦大永究竟是怎么令的她掏心掏肺的?

  倘若……倘若,她也能如此无私待他呢?

  临秀在门外轻喊:“王爷,棉被来了。”他跨上车子,本要替徐达盖上,但李容治主动接过,盖在她身上。

  临秀见状,轻声道:“王爷待这个徐二小姐真好。”

  李容治眼儿微弯。“我待你不好吗?”

  “也是很好。王爷待人人都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我怕徐二小姐清醒后会误会。王爷,那西玄诏令说的有些含糊,似乎有意让这二小姐成为王爷的人,但王爷曾说要遵从祖制,仅迎一后,万一她以为待她好是为纳她成妃,这……”

  李容治一笑:“二姑娘万万不会作如是想。”他目波瞟到车柜上的小袋。当日她衣袍全是血,替她换下后,衣上暗袋里的物品全都取出,里头就有那一串同心结……

  她的同心结,只想给个不知打哪来的小倌儿,却不愿给一个大魏的皇子。

  临秀嘟嘟囔囔有退了出去。

  这几天李容治都不曾熟睡过,就怕临时出意外。现下,他趁着车队出京时,闭目休息,被捏住的左手温暖无比,一路蔓延至身体。

  他托着腮,长长睫毛如蝶翅般忽的颤动一下,他轻掀眼帘,往暖被下看去,徐达的脸竟埋进被里,他的手掌被凑到她的颊面靠着。

  棉被下的娇躯像个虾子似的蜷缩,连昏睡也是如此防备吗?防备谁呢?李容治略略迟疑一会儿,又合上墨眸任着指腹感受这她颊面的细微跟细浅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临秀又在门外低喊:

  “王爷。小周国的世子求见。”

  “小周国?”

  “是,他说这两年多蒙徐二小姐照拂,那日他看见二小姐七窍流血,想是身子受创,所以送来小周国的秘药,可以补元气用的。”

  李容治沉吟一会儿,不打算惊动徐达,轻声道: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赶着去告发徐达领好处的小周世子?”

  “是。”临秀轻声说:“不知他是大哪来的消息,得知徐二小姐被放逐……被收作王爷的人了,他是偷偷摸摸的来的。”

  “也是。他要是大张旗鼓的来,将来在西玄的日子也不好受。你去告诉他,姑娘因病在身,无法见他,本王代她把药收下了,等二姑娘醒来后本王会亲自jiāo给他,也会告诉她小周世子的难处。西玄皇子间内门怕要再折腾一阵,还请小周世子速回质子府,以免被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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