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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方少年游_四木【完结+番外】(45)

  眼前的少年还真是没让他失望,如此镇定的脸庞与心思,在被掌风羞rǔ得无法躲避之时,还出言试探是否被人看穿,这让秋叶依剑心里不由得闪过一阵阵激赏。

  “初一将我引到如此偏僻之地,出剑之中又有所保留,拳拳之心深qíng厚谊,本人又岂能辜负初一盛qíng?”

  秋叶依剑的语气讥诮冷漠,冷双成黑着脸站在那里。

  秋叶依剑细细地看着冷双成面容,气定神闲地背起手,冷漠地站在他的面前。——彼时冷双成并不知晓,这是辟邪少主猫抓老鼠惯用的姿势。

  冷双成低垂眼睑思索:这个辟邪少主避而不答自己的问题,看出了自己的意图后,还在言语中羞rǔ自己。目前着重的不是自己是否被他察觉了秘密,而是如何才能让他放下戒心。

  秋叶依剑一直注意着初一沉默的脸,在面前之人还在迟疑未定的时候,他冷冷开口:“初一,东阁之言难道你已忘记?”

  冷双成身躯微微一震,胸腔淡淡起伏,似是激愤难平。过了半晌,她倒转剑尖执于臂后,缓缓地匍匐下拜,手掌触地深深一拜:“无方岛青衣营奴仆初一拜见少主。”

  秋叶依剑听到他自称“奴仆”后,心下雪亮,俊容冷漠负手说道:“先生责令你何事?”

  “忠心侍奉少主三年,三年之后去留任少主裁夺。”冷双成伏身平静答道。

  “如果不是今日认出了初一,初一想必还要逍遥自在吧?”

  “回公子,初一不敢。”

  秋叶依剑长身而立,站在淡雪飞扬的柳堤上,他的面容一片冷漠,盯着冷双成伏下的身躯:“初一,我记得阮四还有个妹妹。”

  冷双成身躯微微一动,心中屏息,手心里渐渐渗出了冷汗。

  “她就是你臣服我的原因?”

  冷双成咬咬牙,面目朝下,朗声应道:“是,求公子成全。”

  秋叶依剑诡异一笑,不过这笑容落于下方的冷双成无法看到,笑容过后他又语气冰凉地说道:“成全你什么?难道将她许配给你?”

  “阮姑娘腿骨续接需要公子手中一味药,西夏贡品红宝宁杞。初一愿忠心侍奉公子,只求公子成人之美。”

  秋叶依剑慢慢地踱到冷双成面前,并不叫他起身,仍是冷漠地说道:“想从我手上拿到东西也不难,就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冷双成微微抬首,面前一截雪白的衣襟下摆落于眼中,纤尘不染,长逸及地。思索到外界对辟邪少主的传闻,心中明了必是要她做一件极难之事,打定主意后复又顿首沉声说道:“公子声名在外,只要完成公子吩咐之事,公子必定一诺千金。这个初一自然知道。”

  “完成吩咐?一诺千金?”秋叶依剑语气充斥着薄薄的讥讽,他冷冷一顿后再说道:“初一,你还不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哪!”

  冷双成依然低伏,深深顿首于大地。似乎过了长久的静寂,才听得到一个语声:

  “我要你从即刻起,寸步不离地侍奉我三年,一年后赦免阮软,第二年赦免吴三手,第三年赦免你。”

  冷双成愕然直起身子,目视上方,对上了一双湛黑冷漠的眼睛。那双眼睛黑如水晶,深处还带有隐隐的凉润,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3.心事

  当、当、当几声传来,相国寺新正的霜钟响彻云霄,在都城开封上空沉闷地回响。雄浑洪亮的钟声震醒了冷双成,她极快地低下头匍匐在地:“是,公子。”

  秋叶依剑微微弯腰,伸出手抓住了冷双成黑发。他像是拔苗一样地提起冷双成,墨如点漆的双眸对着他的眼睛:“相国钟声为证,明年此时,刚好一年。”

  冷双成不敢挣扎,只是抿着唇直视着他。秋叶依剑的眸色深幽冷冽,看得见自己平静的人影。

  沉默之间,秋叶依剑冷冷地松了手,面目如冰转身离去。他的脚步不急不缓,轻忽无声,让处于后方的冷双成心里暗自惊心:以后跟着他要小心了,这人走路是不出一丝风声的。

  冷双成站直了身子,顺手抚了抚发疼的头皮,盯着秋叶依剑的背影,也沉默地随后跟去。

  隋堤之上盛植杨柳,叠翠成行,风chuī柳絮,腾起似烟。冬末chūn初之际,乍寒还暖,淡淡的柳絮轻舞在雪白晶莹的雪花中,仿佛半含烟雾半含愁,景致格外妩媚。

  秋叶依剑袖袍飘飘一路前行,修长隽永的身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汴水河畔,如同修罗临世惊艳绝伦。冷双成一路无语地跟在他身后,突然想起了如夫人的那句话:他雪白的衫子在风中翩飞,冰冷寂静的容颜,似那画中走出的雅致的仙人……

  冷双成垂下眼,心中如同流过潺潺雪瀑,闪耀着丝丝见底的冰凉。

  ……

  银光公子焦急地在十三间楼外踱来踱去,不时地抬头看看东水门外。

  此条街道已经被庄王封锁,长长寂静的街道内只听得见钟声的回dàng。在相国霜钟嗡嗡响遏的声音完全消失后,远远地从隋堤上走来两个人影。

  银光惊喜地迎上前,恭声唤道:“公子。”目光再转到身后一个瘦长的人影时,脸色微怔。

  冷双成仅着一身细棉长衣,黑发略为凌乱,面色平静地立于两人两丈开外,见到银光转过疑惑的脸庞,从容一笑。

  银光不禁抬手回礼。秋叶依剑冷冷地瞥了冷双成一眼,对银光说:“先回叶府,光jiāo代清楚他应该注意的事宜。”

  银光不解,仍然注视着面前的少年:“这位公子是……”

  秋叶依剑转向冷双成,邪恶一笑:“不是公子,是初一。”

  话语刚落,冷双成仍旧沉稳地立于yīn影中,面朝银光微微一笑。银光呆立,面目上带着许久不散的讶然之色,待至回神询问时,只看见了公子漠然前行的背影,连忙急身赶上。冷双成默默地从树影中走出来,仍是落于最后。

  寂静的街道尾,停立着全身雪白的骅龙马车。秋叶依剑足不沾地地走上前,身子也不见是如何动的,轻轻地飘立于车辕上。他转过身目视银光一眼,然后由下人撩起帏帘,走入车厢。白马微微鸣嘶,抬蹄朝前驶去。

  银光回过身,等待着冷双成走上前。

  冷双成心知银光有许多疑问要讲,见他伫立前方,不急不缓地走了上去,却见他双手自胸前垂落,解开了御寒的斗篷递于她,不禁微微一愣。

  银光清俊秀雅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矫揉,只是微笑着说:“初一好运气,还从来没有人在公子追逐后全身无虞地回来。”

  冷双成看着银光的笑容,心里渐渐暖和了起来,她如何不明白银光为她留有余地,没有直接把“戏弄”换成“追逐”的道理?

  银光右手一引,温和说道:“请,初一。”

  马车里萦绕着淡淡的熏香,冷双成敛住身形靠在马车一角,耳畔一直回dàng着银光的语声:“公子不喜多话、出行、抛头露面,身xing洁癖,非出自府上庖厨之手不食,非出自白总管亲手所织不衣。白总管是辟邪西苑执掌姓白名璃,老王爷钦点之人,照顾公子衣食住行,成年后随行打点公子所有大小事宜……”

  她垂下眼眸细细铭记,同时心里泛起了点点涟漪:东阁先生煞费苦心将我送到辟邪少主身边,目的到底是什么?秋叶依剑提到了吴三手的名字,看来吴有的确安全逃出去了,我在扬州找了半月有余未见到他的讯息,难道是又落在秋叶依剑手上?银光提到秋叶依剑曾戏弄过仇家,刚才隋堤上一战他是否已经知道我是女子?日后这漫长的三年又如何度过?

  千层qíng绪涌上冷双成双眸,她的面色凝重,透过明huáng色的帷幕,看着街外的夜景。

  长桥卧波,夜市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微微突起的拱桥上林立琳琅满目的店铺,均是一居一室排列。叫喊声、买卖声、儿童嬉游声不绝于耳,众人锦衣夜行,落得个清闲喜气。

  冷双成看着繁复夜景,心里仍然是停留在塞北的冬天,沉甸甸地不能呼吸,一想到要日夜陪伴在秋叶依剑身边,她就觉得窒息:这个魔头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银光哪里知道冷双成九曲回肠,他jiāo代完公子的戒律后,仍是好奇地偷偷打量着冷双成。冷双成回过头,刚好看到了银光像个孩子一样探究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谢公子很好奇?”

  银光回以一笑,落落大方:“初一不必多礼,叫我银光就行。我是有些好奇,觉得初一如此神奇,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冷双成忆起吴有也是这样说过自己,心里一痛,嘴里不知不觉快速说道:“是一直死不了吧?”

  银光不理会冷双成的冒失,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初一原来是生得如此模样——你也放宽心,公子既然唤我吩咐你事qíng,是绝对不会再想杀你。”

  冷双成心里想的倒不是这些,她有些有气无力地一笑,心中暗暗忖道:“这个银光公子面色温和言谈高雅,居然不对我以前的过节怀恨在心,难得在辟邪少主身边还有这么个无瑕善良之人,不知是否能在他身上打开缺口,套出吴有的讯息?”

  冷双成想是真的不了解辟邪中人,典籍中无记载,自身接触不多,仅仅道听途说捕风捉影。若是碰上布局狡诈jīng密,她打起jīng神也能推断出来,但出离自己的阅历,她就无法猜测了。好比刚才秋叶依剑的羞rǔ和要求,任她在这里心神不宁地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出个道理。

  银光看着冷双成脸上犹豫不定的神色,微笑不语。他对“初一”这个人的勇敢坚毅很是钦佩,哪怕是连带着冷琦送命,叫他去恨一个和自己毫无怨恨的人,翩翩公子谢银光怎么也做不来。

  两人互相对视,均是微笑沉默。银光是温润地细细打量,冷双成是绞尽脑汁地揣测吴有的安危。过了一会,冷双成打定主意,温和地询问:“银光公子一直跟随少主左右?”

  银光看着冷双成,嘴角弯弯含雅一笑:“公子警告过我,和初一说话时要极端小心。”

  冷双成转而惊呆,她极力地思索,察觉到是方才银光跟上了秋叶依剑,估计他jiāo代过银光一些事qíng。她的心里如同六月飞霜,语声瞬间冰凉:“难道不准银光和初一说话么?”

  银光端坐于车,语声温和:“公子就告诉我一句话‘初一通常不会开口,一旦他说话,你就要认真听’,我想公子一定是要提醒我,让我多回味一下初一话里的禅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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