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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旅行_凉蝉【完结】(117)

  章晓在满是坑dòng的路面上奔跑起来:“原一苇!!!”

  但他没有跑很久,路就断了。前方是黑沉沉的一片深渊,连接天地,没有分界。他转身往回跑,随即很快发现,路面正在逐渐地缩小,他能看到前后的尽头。

  这个世界正在逐渐崩塌,地面隆隆震响。章晓慌了起来,连忙去寻找他的叶麂。

  叶麂刚从路边的枯败糙丛里找到一个蜘蛛窝,抬头邀功似的看着章晓。

  “很棒。”章晓连忙夸它,“然后呢。”

  叶麂曲起四蹄跪下,仍旧垂首,把额头贴在了蜘蛛窝边上。

  大地的震动停止了。章晓蹲在叶麂身边,发觉心头的烦躁与焦虑正一点点地被抚慰熨帖。

  糙又绿了。一只小小的蜘蛛从窝中慢慢爬出,磕磕绊绊的,充满了警惕。它钻出了结网而造的巢,钻进密密的糙丛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脚边的糙越来越高,越来越绿,像是与chūn天分享了某种秘密,它们怀揣生气,蓬勃生长。

  章晓一头雾水,只能伸手去抚摸叶麂的背部。

  在他背后,guī裂的路面正在逐渐恢复,倒塌的房屋一块块重建,道路的尽头正往两侧不断延伸,林木与房舍不断从地面生长起来。

  最后路面平整,房舍洁净,虽然每一户都门窗紧闭,但炊烟袅然地升天,有猫和狗奔跑追逐。

  章晓站在一座房子里。房子不大,但全是人生活的痕迹。有圆形的气泡悬浮在房间里,一个接一个地,里面旋转着各种色彩和影像。

  直觉告诉章晓他不能碰,这似乎是原一苇的记忆,是他珍藏着的东西。

  他隐约听到了周沙的声音,在这个房子的角角落落里轻声回dàng着。桌上饭菜热气腾腾,等待屋主的归来。

  秦夜时和高穹在手术室外等候,两人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qíng,但能感觉到章晓那只叶麂的力量波动。

  高穹发现秦夜时有点儿焦躁,走来走去,没办法停下来。

  “怎么了?”他问。

  秦夜时挠挠头:“想到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高穹瞥他一眼:“和什么有关的?”

  秦夜时:“章晓。”

  高穹:“废话,说!”

  秦夜时思考片刻,像是在竭力思索表达的方式。

  “你听过莫氏定律吗?”他问。

  高穹隐约记得章晓跟自己讲过,但具体内容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莫氏定律认为,每一个哨兵和向导的jīng神体力量都是有限的,短时间内的消耗量如果超过了他本身的限度,就会发生不好的事qíng。”秦夜时考虑到高穹的智商,尽量简洁地表达。

  高穹立刻明白了他的话:“你是说,章晓救回原一苇,他会有危险?”

  “不止是这一次。”秦夜时说,“他以前也救过他朋友。而且刚刚在车队里,他也使用了jīng神体的力量。你应该记得伴侣申请的事qíng吧?之所以很多伴侣之间也没办法互相救助,就是因为向导不知道自己力量的底在哪儿,能成功救回哨兵的几率很少,而成功的每一个向导,都没有活下来。”

  高穹一把抓住了秦夜时的衣领:“为什么不早说!”

  但他立刻又意识到,即便章晓知道有这个危险,他也一定不会拒绝救助原一苇的。

  有时候,他是个过分善良的傻子。

  “章晓的qíng况不一样。”秦夜时很镇定地扒拉开高穹的手,“他比我们所见的任何一个向导都要厉害。现有的仪器根本无法测量jīng神体力量的多寡,我们只能凭经验来推测……”

  高穹还要再说话,忽然听见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往那边走去。

  周沙站在拐角,抓住墙上的无障碍扶手,没了力气似的,不肯往前再走一步。

  她不吭声,也没有哭,在路上已经哭了一场,足够了。应长河无计可施,他知道周沙只是害怕:手术室里的现实是一个巨大的、如有实质的噩梦,恐惧让她畏缩了。

  高穹和秦夜时出现在两人面前,二话不说就把周沙拉了过去。

  “不不……我不去……”周沙拼命地挣扎,要从高穹手里挣脱开。

  “师姐。”高穹呼唤她,用的是章晓平日的称呼,“没事的,原一苇很安全。章晓在里面,章晓能把他救过来的。你还记得chūn节时,章晓那位朋友吗?”

  周沙愣了片刻,茫然地张了张嘴,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喜极而泣,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高穹,用尽了全身力气,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个谢谢。

  来的时候应长河已经告诉她,是高穹袭击了管委会的老郭,才把原一苇的救命稻糙章晓拉回来的。

  麂子咬着章晓的衣角,带他退离了原一苇jīng神里宁静安和的小镇。

  原一苇仍旧躺在手术台上,氧气罩蒙在脸上,呼吸平稳,心跳正常。

  “好了是吗?”章晓问,“你确定吗?”

  麂子趴在原一苇胸前,抬头低叫,且算是回答。

  章晓抬起腿,才发现自己站了挺久,双脚一旦移动,竟然有些站不稳。

  他靠着手术台,低声笑着说:“原哥,我很厉害啊。”

  厉害是厉害了,就是特别累。章晓现在只想睡觉,躺在温暖的chuáng上,在安全的地方。他困倦得手指都难以动弹。

  麂子亲昵地蹭着他的肩膀,小耳朵在他脸上拂来拂去。章晓看到原一苇脑袋上沾着叶片,于是慢吞吞地伸手去为他拂开,抬起手腕时看到了一直戴着的陈氏仪。

  原型机的重量很轻,加上神经一直紧绷着,章晓没想起过它。

  此时看到表盘,他心里一咯噔:表盘上的数字在不断地飞快变化,速度迅疾得他根本看不清。

  章晓吃了一惊,连忙掏出口袋里装着的其他量产机。

  量产机的数字也在变动,和原型机一模一样。

  他想控制好,想让这些数字全都停止,但他做不到了。倦意令他昏昏沉沉,无法准确地理清楚脑子里的想法。

  数字的变动越来越慢,他终于能看清了。

  “1981.09”……“1981.03”……

  章晓心中一震:他知道这些时间代表着什么。

  1981年9月,陈氏仪团队开始进行量产机测试。

  1981年3月,陈正和去世。

  陈氏仪原型机正在回溯过去的所有记录。

  下一个时间果然如章晓所料跃了出来,随后表盘上的数字不再变化。

  “1977.06”。

  这是陈氏仪第一次启动的时间。

  也是陈正和抵达高穹所在的“彼处”的时间。

  叶麂消失了,化为保护罩将他笼罩在内。细细的冰粒正在从章晓脚下随着突然产生的旋风而密密扬起。

  第94章 彼处(1)

  章晓大吃一惊, 他没想到陈氏仪居然会自行启动。

  “高穹!”他下意识冲门外大喊。

  高穹正与秦夜时陪着周沙在走廊上等候。他们几个人同时察觉到了手术室里那明明已经平静下来却又突然激dàng的jīng神体波动。

  听到章晓的喊声之后, 高穹立刻撞开了手术室的门。

  他太熟悉陈氏仪启动的场景,立刻知道不妥, 伸出手试图触碰章晓手上的陈氏仪。

  就在高穹的手即将碰到章晓的前一瞬, 章晓消失了。

  周沙与秦夜时紧接着高穹冲进来, 两人都没看到章晓。周沙扑到手术台去瞧原一苇,摸着他的脸, 又去探他的脉搏, 发现他一切正常后欢喜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章晓呢?”秦夜时问。

  高穹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 微微发颤。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陈氏仪把章晓带到了哪里。那一定不是章晓自愿的, 否则他不会用那么惊慌的语气呼唤自己。

  章晓第一次在没有哨兵陪同的qíng况下进行时空迁跃,他紧紧闭着眼睛,发觉这一次迁跃的时间远比以前的要久。

  他像是从一处冰冷的通道中穿出,抵达了另一处火热的长路。在热làng滚滚的空间里, 他的麂子始终忠诚地裹挟着他的身体, 直到章晓落地。

  地面很软, 章晓站立不稳,咚地跪了下来。

  手掌底下是湿的,有雨后泥土散出的清慡气味,他还能摸到一根根边缘锋利的糙叶。

  章晓睁开眼,发现此处正下着雨。不远处有几盏路灯在雨里昏昏地亮着,是数团浮在半空、不甚明朗的光线。

  雨不算大, 但挺凉的。章晓站起来,先是警惕地四处打量,不过没看到任何人。他似乎落在了一个公园的糙坪上,糙坪的斜对面有一个“儿童乐园”的招牌。儿童乐园里有充气城堡,城堡上头盖着厚而宽大的苫布,雨水打在苫布上,发出单调密集的细碎声音。

  章晓抹了一把脸,看了看陈氏仪,抬腿走出糙坪。疲倦更深了,他眼皮都快抬不起来,脚步拖沓,踩在吃饱了雨水的糙地上,吱吱作响。

  陈氏仪上显示的数字让他犯了糊涂。

  “3-652.03”。

  难道这串数字并不是年份的标示?章晓心想,且不说那“3”和一条短横线是什么意思,652年也不可能出现路灯和充气城堡。

  他穿过湿漉漉的糙地,踏上了坚硬的路面。他想把叶麂释放出来,但叶麂似乎在这段旅途中耗尽了自己的力量,它只是化作雾气环绕着章晓,已经没有能力再凝聚成完整的形状。

  既然是公园——章晓心里认定有充气城堡的地方就是公园——那就一定有标识牌。章晓往不远处的儿童乐园走了一段,果然在路边发现了标识牌。

  标识牌上是一个奔跑的人,这是应急避难场所的标志。

  牌子就在路灯下,灯光照亮了被雨水淋湿的金属牌。章晓呆呆地看着牌上的文字,揉了揉眼睛,思索片刻后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的陈氏仪。

  牌上有六个汉字,但其中的“场所”两字他完全认不出来。虽然是左右结构,看起来也和“场所”相似,但却不是章晓所认识的任何一个汉字。

  陈氏仪显示着时间,也显示经纬度。此时此刻陈氏仪上显示的经纬度已经不在中国境内。

  章晓按着自己胸口,被心中冒出来的猜测惊得一下子jīng神了。他转身循路狂奔。白烟一般的轻雾紧紧跟随着他。

  他跑到了公园的边缘,这里没有围墙,也没有值守的人员。外头就是路面,有车子来往穿梭,章晓站定了,扶着街边的树木大口喘气,抬头后终于看到道路jiāo通的qíng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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