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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旅行_凉蝉【完结】(8)

  章晓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带:“其实我知道怎么cao作的。”

  在量产机生产和测试期间,原型机和量产机进行了无数次联动测试。章晓虽然没有亲历,但大量的文字记录自行涌入他的意识,他全都接收了。

  高穹瞥他一眼:“试那一次给我看。”

  他拿出自己的陈氏仪,它旧得像个古物。

  “我下一个任务地点是1918年3月16日的北平(*),经纬度是这个,你试着调一调。”他拿出任务派遣表,和陈氏仪一起递给章晓。

  “去做什么?”章晓对这些外勤任务很好奇。

  “找一份手稿。”高穹说,“里头的内容大概值几千万吧。”

  章晓还想问,高穹却拒绝沟通了。他只好伸手接过高穹的陈氏仪。

  陈氏仪会自动显示仪器所在地点的经纬度和时间,而且可以随着移动而不断变化。但章晓在陈氏仪记录下来的内容中读取到,原型机可以qiáng制调节量产机的数据。原型机和量产机的数据调节到一致之后,只要持有原型机的向导使用jīng神体的能量驱动陈氏仪,和原型机的数据一致的那台量产机以及佩戴量产机的人,就可以回到数据所标识的年份,并准确停留在经纬度所指示的地方。

  也就是说,持有原型机的章晓只要把自己的陈氏仪和高穹的陈氏仪上的时间数据,全部调整为1918年3月16日,经纬数据调整到高穹给的准确位置,他们就完成了穿梭的前期准备。

  “然后我们就能穿梭时空吗?”章晓问。

  高穹盯着他:“我们称呼这个行为为,空间迁跃。”

  章晓:“……”

  听起来是高级一点儿。

  他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陈氏仪。原型机和量产机的表盘里都盛装着无色的透明液体,而这液体中浮动着的数字,是由无数细小的墨点构成的。

  时间和空间的点可以通过纵横相jiāo的坐标来确定,比如经纬度。但游移的墨点却极难固定,因为它们没有一个确定的位置。

  陈氏仪需要向导的jīng神体能量来驱动——章晓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jīng神体长什么样子。

  但渴望得到高穹承认的愿望太qiáng烈了。他抛去一切多余的想法,不去考虑是否能驱动仪器,默默盯着那行以2017为开头的墨字。

  片刻后,他突然发现了墨点衔接和分布的规律。它们大小和重量不一,组成时间的墨点显然比经纬度的要胖一小圈儿。

  章晓眨了眨眼,他似乎分辨出来了。

  下一刻,所有的墨字突然无声散开,如同一滴静置的浓墨被水流扰动了形体。

  高穹见他异常专注,眼神不再死黏在自己身上,生起了一丝丝好奇,于是偏了偏头,目光落在表盘上。

  两个陈氏仪无色的液体之中,墨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在液体中飞速游走的墨点。在章晓的注视中,它们以几乎辨认不出来的速度沿着表盘边缘旋转,透明的水液变成了灰黑色。

  高穹心中一惊,不由得坐直了。

  应长河告诉他们,因为优秀的向导紧缺,今年国博郑重向新希望尖端管理学院提出了招聘人才的请求。而在新希望选送的六位向导中,有一位是专为了文管委而培养的。

  但这位向导并不知道这件事。他绝大部分的课业成绩都很差,连自己的jīng神体都无法召唤,因而绝对不可能被别的部门挑走。

  在高穹的印象里,陈宜已经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向导,但陈宜调整陈氏仪的时间比较长,光是分解那些墨字都要花费五到十分钟。

  而面前这位痴汉,在瞬间就把墨字分解完成了。

  墨点旋转的速度渐渐减慢。

  更轻一些的缓缓聚作一堆,重的那些分作另一堆。

  高穹突然觉得不对劲。保护域里开始变冷。

  “停下来!”他一把从章晓手里抓回自己的陈氏仪。

  在他的手指接触到陈氏仪的瞬间,他看到表盘上的墨点已经全部分列整齐了:1918.03.16,以及北平某条胡同的经纬度。

  章晓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

  保护域里更冷了,而章晓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

  来不及给出更合适的反应,高穹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入自己怀里,抱着他的脑袋紧紧闭上眼睛。

  温度突然间降低了。狭窄的通道里有狂风呼啸,细小的冰粒打在高穹的脸上。

  不是冰粒,是雨。

  章晓淌着鼻血从他怀里抬起头,脸是红的:“这、这么冷……”

  高穹睁开眼,长叹一口气,把章晓推开时顺手掏出一颗抑制剂糖丸扔给他。两人站在一个冷清的胡同口,身后的杨柳张牙舞爪,在枝头的芽点处爆出星点绿意。

  1918年3月16日的北平,正下着冷飕飕的小雨。

  ——

  *北平:在真实的历史线上,民国建立之后先设立的是京兆地方,这个区域包括今天北京的大部分地区,直到1928年民国政府才设立了北平特别市。在这个架空的故事里,不遵循这条历史线上的某些时间点,所以1918年已有“北平”。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重温安达充的《TOUCH》和《H2》,so……

  第6章 吉祥胡同

  高穹抬头看眼前的搪瓷路牌。红色的路牌有些旧了,上头是四个亮晃晃的大字:吉祥胡同。

  因为下雨的原因,四周围都没人,有些敲打的声响,有些食物的香气,在雨雾之中远远传来。

  “为什么启动陈氏仪?”高穹神qíng很严峻,“你没有得到许可,不能使用陈氏仪进行空间迁跃。”

  吃了抑制剂的章晓擦gān净自己的鼻血,也是一头雾水。

  他根本不知道何为“启动陈氏仪”,刚刚明明只是在保护域里排列墨字而已。

  高穹见他一脸迷茫,大概猜到这位应长河一心要抢过来的向导可能真的是比较懵懂,遂失去了和他继续讨论的兴趣。

  回去之后肯定要通报批评的,自己犯不着现在就跟人生气。

  “我要找的人在吉祥胡同里。”高穹说,“你必须跟着我一起行动,不能随便离开我。”

  章晓心想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的,于是紧紧贴着高穹站立。

  高穹:“……太近了。”

  章晓退了两步,脸上全是笑意。

  如果当时高穹不抓住陈氏仪,那么现在来到1918年的人,将只有章晓一个。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高穹救了章晓一命:如果任由章晓一个人来到这里,章晓怀疑自己不是随着正常的时间线慢慢老死,就是在之后的战争中死于非命。

  章晓紧跟在高穹身后,好奇地看胡同里头的景色。

  胡同里头都是四合院,门面有大有小。那些大的似乎是富人的宅院,石狮子眈眈地趴着,才长了新叶的槐树从院子里头曲曲折折探出来,一个断了线的风筝缠在上头。小的则是各有特色,红的门,黑的门,门上的chūn联还是簇新的,门神也和石狮子一样眈眈,偶尔有一两个还未取下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朱色被雨水洗透了似的,红得惊人。

  唯一奇怪的是,胡同里头没有走动的人,静得过分了。

  “胡同现在要清理。”高穹说,“因为肺痨死了一些人,没病的都走了。”

  章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找的人在这里,他是有病的人?”

  “任务目标是欧庆的手稿,《吉祥胡同笔记》。”高穹说,“这本手稿里记载着很多文物的下落,我们只有上卷的前半本,剩下的一本半,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笔记上卷的前半部分,其实是欧庆死前才写完的。上半部分说的都是他的身世,他这辈子发生过的大事。落笔的日子正是今日,农历二月初四。我们查阅吉祥胡同的记录发现,第二日从胡同中清理出的几具尸体里有欧庆。”

  “这人是……今天病死的?”章晓停了脚步。

  他此时才觉得有种怪异的真切感。他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里,回到了一切风波都已经记载在史料的时光里。而史料没有记录下的,是熙攘人群的生死,这是未来人唯一的未知。

  “走吧。”高穹催促他,“他死之前还在手稿上添加过内容,我们可以赶过去看看他把手稿到底藏在了哪里。”

  “所以欧庆到底是谁?”章晓问。

  欧庆是一位文物商人,准确点儿来说,他是销赃的。

  吉祥胡同位于地安门东大街上,旧时是皇宫中太监居住的地方,有人满屋富贵,也有人穷得连自己的宝贝也赎不回来。但大部分人一生都在紫禁城里头奔忙,末了因为无妄之灾受到牵连,尸首以糙席一卷,便扔到乱葬岗上去了。

  欧庆不是太监,他是太监的儿子。

  他的养父是宫中的一位公公。武昌起义之后,宫中人心惶惶,愈加不安定。欧庆随养父住在吉祥胡同里,隔三差五地便看到养父悄悄从宫中带出好东西,让他藏起来。

  一开始带的还是小物件儿,塞在冬季的厚衣袍里,藏在食盒之中,也能平安带出来。后来越来越乱了,带出来的物什也越来越大件,御制的花瓶、摆件、玉兔玉狮子,全都不要命地往外头倒。欧庆虽然在自己的手稿里没有提及自己养父的名称,似是十分厌恶,但他确确实实是因为变卖这些宫里头流落出来的宝贝才活得滋润富庶的。

  后来大清亡了,养父也病死了,欧庆清理遗物时发现养父屋中有一个地窖,想办法打开之后,发现里头竟然全是无法估价的宝物。

  大件的有水晶花瓶,白玉摆件,小件的则林林总总,从女人佩戴的珠钗到宫中大人们吃饭喝汤的银勺子,应有尽有。欧庆随着养父gān了多年这倒卖销赃的买卖,可也被满地窖的宝贝震惊了。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他养父偷偷运出来,想着以后养老归安才使的。他们是不入流的阉人,却比宫中的王爷娘娘们更敏锐地察觉到清廷这棵大树就要撑不住了。

  既然撑不住,那也无法荫蔽自己,于是gān脆再从这树上捋一把树皮再走。

  欧庆一件件点数这些文物并记录下来,这是他这本《吉祥胡同笔记》里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而欧庆是一个文物商人,既然手里头多了这么多货物,他断然没有不卖的道理。

  “卖的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卖,卖了多少钱,谁买了,欧庆全都记录在手稿里头了。”高穹带着他往胡同里走,“这手稿欧庆是留着以后当后路用的。他想要钱,又想要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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